青梅竹马

前几天，跟儿子上同一所幼儿园的小女生来家里玩。两个五岁的小娃娃摆了一地的玩具碗、塑料盘玩“过家家”游戏。做好了饭，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很有爱的样子。看着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美好的词语。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两个成语出自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作《长干行》。《长干行》描写了一个家住南京中华门外长干里的小女孩，她和心爱的小男孩一起长大，后来成了他的新娘，男孩长大后下海经商，长年漂泊在外，只留下她在家中苦苦思念。《长干行》展现了一个唐代爱情故事，而男女主人公童年时一起嬉戏玩耍的场景格外动人：“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先来看看那个小女孩，她的头发刚刚长到能盖住额头，她正在家门前玩，忽然看到了一朵漂亮的花儿。“折花门前剧”的“剧”字不是“剧烈”的意思，而是“艰难”。女孩子的个儿不高，想要去摘花，够不着。就在这个时候，男主人公出现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在童话故事里，每当公主有困难的时候，王子就会骑着白马翩翩而至。不过在这首《长干行》中，小男孩不是骑着高头大马，而是骑着竹马来的。竹马就是一根长长的竹竿，小朋友跨立在上面，假作骑马状。这个装置虽说朴素了些，却是中国历史上最受小男生青睐的玩具之一。小孩子喜欢模仿大人，骑上竹马，男孩子就可以把自个儿想象成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大英雄了。《世说新语》当中记载了一个跟“竹马”有关的小片段。东晋末年有两位大将桓温和殷浩，这两人是发小，谁也不服谁，总想一争高下。后来殷浩战败，遭桓温弹劾，被贬为庶人。桓温很得意，就跟周围的人说：我小时候跟殷浩一起骑竹马玩，每次我丢掉了竹竿，殷浩那臭小子就赶紧捡回去骑，他总用我用过的东西，长大了自然要在我之下。从这段小故事就可以看出，骑竹马是非常有男性色彩的一种儿童游戏。

[明] 周臣画“闲看儿童捉柳花”句意，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长干行》中的小男孩骑着竹马而来，“绕床弄青梅”。古汉语中的“床”除了表示卧具之外，还有另一个意思，即水井的围栏。从前面那句“折花门前剧”就知道小朋友们是在院子里玩，那小男孩所绕的床肯定不是睡觉的床，而是井栏。在古典诗词中，青梅是与少女和爱情密切相关的一个意象，白居易的诗里便说“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两人一见钟情；李清照也曾在词中描绘过一个娇羞的少女，看到家中来了客人，她“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古时候男孩女孩青梅竹马的游戏，到了今天就变成了“过家家”。我曾读过一位“八零后”作家发表在网络上的一阕词，可以看作现代版的“青梅竹马”:“记得窗前槐树吗？几回树下过家家。泥巴盘子泥巴碗，塑料摇车塑料娃。儿时梦，散如沙，谁知转瞬即天涯。老房拆了树还在，一到夏天开白花。”后来，我们各自长大，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真正的爱人。可谁的回忆里没有一个骑竹马的男孩或弄青梅的丫头呢？童年的那份纯真永远温暖着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