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节 第二份工

鑫炎的状态一直不好，她每天埋头拼命干活。手腕因为用力过度，受伤了。看医生也没用，只说要休养。

母亲打听到了有种树技，叫“节节活”，应该是味中药。对跌打损伤管用。就去找来煮水，然后每天帮鑫炎浸泡，接摩。天底下哪个妈妈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母亲揉着鑫炎又红又肿的手腕，心里也不是滋味呀。

过了好久，鑫炎的手才渐渐好起来。欧阳华生打算好了，不让鑫炎再去干那个活了。小儿子也快初中毕业了，等三个孩子都赚钱了，苦日子就该熬出头了。

正好，听父亲的姨妈说，她女儿厂里在大批招工。就是路途远些，在查桥，吼山脚下。那个厂蛮干净的，做电容的，是个大集体厂。里面穿的工作服，工作鞋都是白色的，几乎是无尘的。

欧阳华生一打听到，立马把消息告诉鑫炎。她也很想去那种干净点的地方工作。这两年干仪表车床，一双手经常在防绣油里泡着，又黑又脏，还洗不干净。夏天，一不小心，铁屑飞出来，粘在衣服上，手臂上，甚至眼皮上。那铁屑很烫的，一粘上就掉一块皮。冬天，鑫炎的手长满了冻疮，磨破了皮，粘在手套上，一撕就出血。就算这么苦，鑫炎也没报怨过，喊过一声累。

姐姐芳雨陪妹妹去报名，体检。去的人还挺多，鑫炎十九岁了，算是最大的一个，多数是刚初中毕业的。不过她长的小巧，皮肤又白又嫩，没人看的出她到底是十几了。一切都还顺利，等通知上班。父亲又听说，现招的一批工人要重建一个新的车间，还可能会有去日本学习的机会呢。

鑫炎不喜欢日本人，因为她看过好多电影电视剧，日本人残害和掠夺我们中国，她憎恨他们。鑫炎只想换个稍微舒适的环境。

九十年代后期，伟人邓小民在南海画了一个圈。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中国经济飞速发展起来。大批知识分子下海经商，为现代化中国推波助澜。江南小镇，无锡也一样。许多国营，大集体，镇办企业，一批批中小型企业正在掘起，农民们早已不再依赖种地了，除了老人和孩子，都有机会进厂工作了。

鑫炎被录取了，拿到通知。她激动的哭了，现在找工作比三年前已经容易多了。她憧憬着未来，希望之火重新被点燃了。

欧阳华生发现，自己的傻丫头又变得活跃了，嘴里又开始哼哼小曲了。他开心地笑了……

为了让她去查桥上班，父亲决定给鑫炎买辆新车，现在最流行的叫“山地车”。以前的车只有一个齿轮，一条链子。现在的自行车有五个齿轮，用手扣动调节器，链子会在五个齿轮间上下移动，骑起来会有“沙沙”的声音，又轻快又好骑。选车时，父亲还给她挑了带夜光灯的那一款。就是用反光剂制成的灯，分别粘在车身和钢圈上，黑夜里，有汽车经过，能看得见车，比较安全。

那时的马路已经重新修过了，都用水泥制的。又光滑又平整，没有坑坑洼洼了。鑫炎回家也沿大马路走了，再也不经过小河边了。再后来改建了柏油马路，二十世纪又修成了“锡东大道”。现在的马路都接轨高速了。时代的进步，经济正在腾飞，江南小镇变得富绕而繁华！

鑫炎有了自己的新自行车，爱不释手。每天都会擦一遍，一不小心碰到，她都会心疼一会的。这辆车是父亲的爱，它已经骑到鑫炎的心里去了，多少年过去之后，她还能想出它的形状和颜色……

电容厂真的干净，每个人都穿着白大卦，进出要换衣服，鞋帽。鑫炎满心欢喜。虽然也要上中班，夜班，那是四班三运转制。虽然要骑车四十多分钟左右到厂，鑫炎还是挺开心的。新的环境，新的朋友。她被安排去了新车间，总共才20个人，而她年龄最大。

她不懂新产品是什么情况，反正进去先要学习，做笔记什么的。一星期后，她真的见到了日本人。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十月份。厂门口的一排法国梧桐开始掉叶子了，满地金黄。车间主任是位男士，长的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鑫炎没有看错，人家会一口流利的日语，听那几个小丫头八卦，他还会好几国语言，是个留学生，这让鑫炎肃然起敬。

日本人和中国人没什么两样的？黑头发，黄皮肤，还真的个子不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长的不高大的。鑫炎傻傻地想。他们“咿咿呀呀”和车间主任沈亦辉沟通着，工人们都听不懂，看着他们在倒腾什么。

没到两月，新车间就关闭了。没有研发出新产品。欧阳鑫炎被调去二车间了。这厂一共就两个车间。她从不出去乱转，只做好本职工作。到辞职那天为止，她也不知道两个车间是否一样。

开始先学打印，就是在电容外皮印上“V，R”等字母，再加上阿拉伯数字。表示电压与电容量什么的。鑫炎文化不高，学的物理，化学都是初级。她没有去深究，只有好好工作，有份收入，养活自己而已。

她工作蛮认真的，但上夜班比较难熬，凌晨三，四点时真的好想睡觉，眼皮好重，睁都睁不开。有几次鑫炎打瞌睡，把头指伸进去，好在两面都是橡皮的模棒，可也压的好疼，十指连心呐。疼痛感瞬间赶跑了瞌睡虫。

又过了一个月，打印的小姑娘都被调别的岗位上去了，换上的全是生育过的中年妇女。听说那个紫外线烘干机对女孩身体不好，会影响经后的生育。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鑫炎也被调走了。

她又学检测了，一台长长的机器，象一个长桌子，它是测电极的。机器一开，那些间格一个个往前移，每个间隙都会定时张开和闭合。如果没有把电容的两个脚及时插进去，它会自动走过去的，空格越多，产量越低。这个活两只手需要配合好。左手抓把电容，右手用食指，拇指迅速分开电容的两个脚，又飞快地插入空格内。一开始插长桌的一半都不到，还有插歪了，卡住机器。那么只好关机，使劲拔出来，重新启动，再插。

一台机三个人，开始学时，两位阿姨让她坐最后面，填空档。做了三天之后，就让她去第一个了。鑫炎慌的呀，手忙脚乱。中夜班有个休息时间，十五分钟，她都不敢停下来，一遍遍地练习。她大概算了一下，三秒内必须准确插入一个才行。那么不光手，眼睛也很重要啰。

春去秋天，鑫炎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后来干着干着也就熟练了。就是中班回家不太好，刮风下雨的骑那么远不太方便。下班时到安镇的人很多，一下子马路上三五成群的，渐渐地越来越少了。到了锡沪路拐角处，往南走的寥寥无几。鑫炎只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沙沙沙”地往家里赶。而且过了那个拐角，前面就没有路灯了。

有时，鑫炎也害怕。比如马路上有条野狗在狂叫，看见人它就追赶。听大人们说被狗咬了会得“狂犬病”，是不治之症。父亲以前出去卖山芋，被东亭那边的一条野狗咬过，在小腿上，鑫炎还记得，母亲都急哭了。后来去打了狂犬疫苗，没事了。当时的情景就连父亲都被吓坏了。

鑫炎一个人骑车很快，欧阳华生经常给女儿检查自行车的轮胎，刹车有没有磨损情况。这是他唯一能为女儿做的。因为如果车坏在半道上，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他都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