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节 生活不易
开工了,老板和老板娘买了猪头,鲤鱼,雄鸡,还有一堆鞭炮,准备祭祀财神保平安。
鑫炎不懂这些,还第一次见。觉得蛮有趣的,看着他俩虔诚的样子,她也暗暗发愿:愿国泰民安,愿父母康健,愿人人快乐!这个傻丫头如此心善,上天肯定格外垂怜于她!
上班没多久,厂里的工人们为了工钱集体闹罢工。也不知道谁打听到了消息,安镇同样的厂待遇好很多,一样是计件制。加工每个零件至少多了三到五厘呢。大家知道了,炸开了锅。
午饭过后,每个人都坐在车床前,就是不开机。鑫炎很想干活,却又不想得罪同事们,虽然每人一道工序,但都是通力合作的。她很为难。还好,老板娘的亲外甥女也在厂里去检验。她也坐在那里不动,鑫炎想:连她都不想得罪别人,何况是我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老板不在厂里,而老板娘在午睡。也不知道是车间主任去喊她,还是她自己醒的早了些。老板娘突然站到了门口,车间里的气氛很尴尬。鑫炎低看头,连看都不敢看她。
她在车间里转了一圈,从仪表车床到后排的磨床,刨床,大普车。她的小叔子在干六一三六普车。他也在罢工。老板娘又转了过来,缓缓走向鑫炎,“你也不干啊”!鑫炎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到脖子,她想解释,也无从解释。依然沉默,头更低了。象做了什么坏事,被人逮到了一样。老板娘说完狠狠地瞪着鑫炎,靠的她更近了。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手开始发抖。时间停滞了一般,车间里静的,仿佛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听的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始迈步,走出了车间。不一会儿,车间主任崩着脸进来,叫几个老员工过去聊聊。算是谈判吗?一切都快过去吧,鑫炎默念着。等他们回来就说:“每个工序加三厘,干吧”。大伙是胜利了,可鑫炎该如何自处呢?
结果,电话已经打给了母亲。下班刚进家门,母亲就劈头盖脸地数落起鑫炎了。“你的工作哪来的,别人不干你也不干,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没脑子了吗”?她甚至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了。鑫炎好委屈,为什么怪她?人家小叔,亲外甥女也没干呀,针对她,凭什么?她不想和母亲争辨什么,没有用,她都不体谅鑫炎的难处。她慢吞吞地上了搂,象被人抽了一顿鞭子似的,浑身无力。傍晚连饭都没有吃,母亲也不管她,父亲中班不在家。鑫炎倒头就睡,她的枕头湿了一片……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在车间里鑫炎不再那么天真无邪了,她很明白自己的地位,有时候比谁都难。姑婆婆倒一样热情,经常叫鑫炎去吃午饭。但是来传话的人变成了车间主任。鑫炎开始越来越沉默了。
最近一个月的活不好干,前道工序刚添来一个新人。做了很多不太合格的零件下来,当然不能出工还会坏刀子。外圆太大夹头里塞不进去,外圆太小夹头又夹不牢,有的跟转就把刀给弹坏了,缺了口。就只好去沙轮上磨刀,费工费时。一不小心车弯了,变形就报废了。这种是要倒扣人工的。车一个赚一分钱,坏一个赔五毛钱呐。鑫炎这两天几乎都白干了,她正在发愁呢。
出去上厕所,正好碰到方琴珍。她和鑫炎做同一道工序的,看她倒没扣什么钱,因为每天车间主任都会把数目填在墙报上公示的。鑫炎本来很纳闷的,但想着,可能她是老师傅了,技术比较好呢。
上完厕所刚站起来,走到门口。“扑通”一声,纸巾包的一包东西掉了下去。“什么东西掉了”鑫炎以为她掉了重要的东西。“没事,你走吧”!方琴珍有点慌乱。鑫炎已经折返回到厕所,她以为要帮忙,赶紧去看看。是零件,报废的零件,纸包被一堆厕纸托着,一半已经倾斜,掉了一些,但还有几个被她发现了。鑫炎一下子全明白了……
方琴珍急忙出来,拉住鑫炎。小声说:“你以后做坏了也扔厕所,这样就不被扣钱了。数目不够,先去前道偷拿来”。“啊?这样人家的数目不就少了吗”?鑫炎一脸疑惑地问。“别人也去前道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就你傻”,方琴珍责怪她道。鑫炎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难怪他们都没事。鑫炎不说话,她觉得这么做是人品问题,不是光明磊落的事,她不认同。方琴珍见她不搭理,径直回车间去了。
老板娘也出来上厕所,刚好看见鑫炎进车间。
鑫炎被车间主任叫进了办公室。老板娘的脸色很难看,铁青。她不知道什么事?茫然地望着老板娘。“你这丫头,做坏了零件,往厕所里扔,大姐教你这么做人的”?她扯上了母亲。“不是,不是我呀”!鑫炎也不认自己没做的事。“你还狡辩,真是没想到。你妈妈还说你多好多好的,难道我看错了,你刚走,我就去厕所,就是不能捞上来给你看啊”!她语气很重,很恼火的样子。额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可鑫炎就是不认,“我没有,真的没有”,“那还有谁”?她生气极了,嗓门又加大了。估计车间里的人都听见了,其实很多人看见她和方琴珍差不多一起去上厕所的。可没人站出来为她说句话。此时的鑫炎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件事。她急的哭了,坚持说:“不是我,我没有”。她更不能把方琴珍捅出来,必竟以前,她还教过鑫炎的。
“你还有脸哭,回去哭,让你妈妈来厂里见我”。老板娘翻脸无情地赶她走。“我,我”,鑫炎就是死也不会认的,这是做人的底线。她一边哭一边跑出去,骑着车回家。一路上,都在哭,她好委屈,好委屈啊……
“什么”?母亲听到鑫炎的一番哭诉,立马跳了起来。这回,她倒不怪鑫炎。父亲下班回来也知道了此事,他坚信自己女儿的为人,明早决定去理论。母亲更急,一大早就去找姑婆婆了,说表姨的不是,冤枉了鑫炎。当着别人的面骂了她,都不像自家姐妹之类的话。
当然,姑婆婆是心疼和维护鑫炎的,在她老人家眼里,这孩子是个宝贝。姑婆婆叫回了女儿,数落了她。
老板突然到了鑫炎家,本就是亲戚,见面难免寒喧一番。老板让鑫炎回去上班,还列表了她的种种好。鑫炎听着,心里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自己只想简单地活下去,为什么还这么难?她一直木纳纳地坐着,一动不动。
方琴珍被处罚了二十元,终究有人是说了真话,况且那段时日,鑫炎每天有报废扣钱,如果是她,就全处理掉了。
鑫炎还是硬着头皮回去上班了,同事们也不怎么亲近她,好象认定是她打了小报告。方琴珍也不再理她了,只有叶彩亚还来找她,她也相信不是鑫炎干的错事。鑫炎在厂里没有再笑过了,那些哥哥,姐姐都变得好陌生,好冷淡。每天上班,她感觉自己生活在地窑里一般,冰冷刺骨。
回到家的鑫炎也变了,总是在走神,和她说什么总是一脸迷糊,她的魂丢了,她的生活变的暗淡无光了……
欧阳华生,看着女儿如此情形,心里不免担忧。这孩子,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