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有樛木，葛靁累之
01
紧接着一连串的加班，让苏晚忙碌到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可能是知道李怀儒在故意针对自己，她反倒觉得没什么了。
就像是平静烦闷的生活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和自己较劲儿，这样的正面冲突，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若是化开了还能握手言和。
在连续上了两天的夜班后，苏晚一早就去找李怀儒，发现他端坐在电脑前，也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李医生，这是你要的资料。”苏晚恭敬地说。言语里满是公式化的语气，不故意讨好，却也不疏远。
“嗯，就放在那儿吧。”
李怀儒好像还在忙着别的事情，从她敲门开始，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直对着电脑。
刚放下资料，在李怀儒下意识地按着睛明穴的时候，苏晚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哪根经抽了一下，脱口而出：“需要我帮你泡杯咖啡吗？”
李怀儒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她，半天不说一个字。
漫长的沉默让本来一说完就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断的苏晚更加后悔。她纠结了半天，只能强行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没事我就不打扰李医生了。”
正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传出一句：“谢谢！”
她本能地回头，如果不是看见突然出现在桌上的杯子，她差点儿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一回到值班室，苏晚就被赵倩拉住，疑惑她到底是怎么得罪那尊大佛的，不然怎么会一连这么多天每次一有事情就叫上她。
苏晚无奈地撇了撇嘴：“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印堂发黑，是大凶之兆？”
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无故请了三天假，而对她产生这些偏见的话，也应该早就过去了。现在这些，恐怕只是因为她嫁了一个让人嫉妒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还和她在同一所医院。
苏晚想起他当初问的第一个问题，琢磨着看来他真的把她当成关系户，她还不知道走后门还要经历这些折磨的。
赵倩板着脸敲了敲她的头：“我是看你应该回家休息了。”
苏晚看了看赵倩递过来的咖啡，觉得嗓子有点儿涩，遂摆了摆手，示意赵倩今天不要再找自己，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两眼一闭，任谁喊她都不再理会。
熬夜是最容易让人感觉到身体衰老的事情，就像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老了十来岁一般，困到不行，而感冒好像也想在这种时候乘虚而入。
此时办公室的李怀儒，拿起桌上的资料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倒不是不相信苏晚，而是想看看她究竟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没睡多久，苏晚就收到通知说让她去肖默城办公室休息一下，肖默城已经帮她请假了。
想来是今天早上咳的那两声被他听了去。苏晚没说什么，直接去了肖默城办公室，吃了药又睡了过去。
中午的时候，肖默城下楼去买中饭，苏晚睡得迷迷糊糊，听见电话响，也没看是不是自己的手机，拿起就接了。
听筒里的声音一传出来，苏晚整个人就打了一个激灵，本来昏沉的脑子猛然清醒，霎时睡意全无，下意识地看向手机的来电显示，全身的细胞都紧张了起来。
电话里的人因为她的沉默而连连呼唤。在对方的连连发问中，苏晚挂断了电话，盯着手里的手机出神。片刻后，她将手机放回了原处，端坐在椅子上，等着肖默城回来。
这个电话，让苏晚立即想起肖默城前几天接的那个电话，心里泛起焦躁。
肖默城进来，见苏晚已经醒了，遂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在桌上，把筷子递给她，问道：“怎么就醒了？还是不舒服？”
苏晚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即收敛了刚才深思的面容，笑着接过肖默城手上的筷子：“肖叔叔，有人打电话过来，说她下周末回来。”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肖默城面上表情一变，连手都僵在了空中。
她要回来，她真的要回来？
肖默城的眉毛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一个在离开的时候，狠下心说绝不留在C市的人，突然说要回来，起先听到这句话时，他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苏晚一直在忙，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苏晚对那个人的忌讳，自然而然地也就没提起过这件事，却不想竟让她以这样的方式知晓。
“小晚，那个……”肖默城迟疑着，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你都知道是谁的电话啊，所以，她早就和你联系过了？”她看着肖默城，因为发烧的原因，眼眶红红的倒像是哭过一般，看得肖默城心里一怔。末了，她又自嘲地补了句，“也是，你又怎么舍得和她断了联系呢？”
沙哑的嗓子，厚重的鼻音听在肖默城耳里像是夹着一丝哭腔。
他伸手摸了摸苏晚的头：“眠春因为工作原因回国，这才带着凡凡和秦阿姨回来的，我不过是尽一下朋友情谊帮个小忙，没有别的意思。”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一口一口地嚼着嘴里的饭，倒不是不相信他的解释。只是，那个女人从小在C市长大，难道还不能在这里将自己安顿好？
没有别的意思，是你对她？还是她对你？
最后，苏晚什么都没说，否则又会显得她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还是保持沉默最好。
肖默城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苏晚却一句都没有再听进去。
苏晚只知道那个人要回来，而且通知了肖默城去接她。
02
吃完饭，苏晚依旧在肖默城的办公室里躺着，只是翻来覆去都睡不安心。林庭深来看过她一次，逗了她几句之后，见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便觉无趣地失望而归，临走时，他还不忘批评她今天一点儿都不可爱。
苏晚无奈，一个深陷危机的人应该怎么可爱起来？
阮季来的时候，她正好口渴，摸索着想要起来。阮季见着，立马叫她回去躺着，然后给她倒了杯水。
“怎么，今年这场流感这么厉害，竟然连你都被降住了？”
苏晚接过水，喝了两口后，才无奈地扁嘴笑了笑，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阮阮嫂子，你觉得肖叔叔会出轨吗？”
“看来病得不轻，脑子都烧坏了。”阮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半开着玩笑。
苏晚也不再纠缠，勉强露了个笑脸，嫌弃地拿开阮季的手，看了看阮季已经很明显的肚子：“那你还是快点儿走吧，我要是把病传染给你，我哥非撕了我不可。”
“现在是在赶我走吗？不过我确实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有事的话万一肖师兄不在，记得打电话告诉我。”阮季说着又不放心地问，“要不你去我那边躺着吧。”
苏晚笑着摇头：“我怕我哥。”
阮季不屑地“嘁”了一声，临走时又补了一句：“好好睡一会儿，不要胡思乱想。”
苏晚点了点头，可她这些担忧怎么能够算是胡思乱想，那可是她在喜欢肖默城的时间里，唯一给过她打击的人，让她连撒泼打滚都失了作用的人。
那人不过轻轻一笑，就能让肖默城的目光痴痴地追上一路。她太清楚不过那种注视，哪怕万籁俱寂，依旧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热情，是瓢泼大雨都浇不灭的。
既然选择了出国，为什么还要回来？苏晚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得知秦眠春要回来的原因，这场病宛如洪水猛兽般地席卷而至，一向身体不错的苏晚，在第二天的时候，直接躺在床上连起来都艰难。
肖默城一早见她这样，赶紧将她带去医院，给她在呼吸内科安排了一个床位，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抱着她去看医生。
不过此刻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苏晚完全没有心情去感受这些，她躺在肖默城怀里，连抓住他的衣角都显得困难。
苏晚连续挂了几天的水，手上被扎出一连串的针孔，才终于在临近周末的时候，打起些许精神来，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妇产科打了个招呼。
一上去，正好撞见李怀儒从手术室出来，还是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样子。看见苏晚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像是想要问什么，最后却只是冷漠地说：“就你这个工作态度，医院当初招你的时候一定是瞎了眼睛。”
苏晚听得多了，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她满脸真诚地说：“早知道李医生会这么想，那我应该一开始就坦然承认我是走后门的。”
就工作能力而言，这将近半个月的相处，李怀儒对苏晚先前的那些偏见其实也消磨了不少。
当时他刚来医院，有一次在手术室等了半天，发现该来的助产护士一直没来，一问才知道那边的安排出了错误，苏晚这几天请假。
能让他在手术室等的人，他自然印象深刻，一问才知道她原来是肖默城的老婆，脑子里自然就给她贴上了走后门的标签。
今天被她这么一提起，李怀儒顿觉羞愧，急忙转移话题：“病好些了？”
苏晚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也不急着戳破，依旧满脸真诚地说：“我保证病一好就回来，绝对不辜负李医生对我的厚望，好好工作，造福人类。”
李怀儒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见他走了，苏晚看不惯地做了几个鬼脸，愤愤不平地嘀咕：“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医院高价请来的外援，一天到晚用鼻孔看人。”
赵倩看见苏晚，眼睛一亮，凑过来哀怨着：“你还真是会挑时间生病。”
苏晚笑着反驳了几句，安心地回了心胸外科，心里有些郁闷，李怀儒居然没有催她早点儿回来上班，难道不应该批评她借着生病，请这么多天的假吗？
03
那天之后，两人都没有刻意提起那通电话，可有的事情，不是不提它就不会到来的。比如现在，肖默城坐在苏晚旁边，一面注意着她的神情，一面回答着电话里的人。
他没有刻意回避，反倒让苏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肚鸡肠，遂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耳朵里却全是肖默城的声音。
“感冒有没有好点儿？”在打完电话后，肖默城问苏晚，声音仍是低沉的，和方才说电话时差不多。
苏晚点了点头，倒不是刻意逞强，今天一早醒来，确实比前几天感觉好多了，否则也不会有力气在医院瞎逛。
“那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吧，反正也要去接眠春。”
对了，那人叫眠春，秦眠春，曾经住在肖家对面，和一个幼稚的小屁孩儿相比，她是懂事的、温柔的、恬静的，如水中芙蓉，娇嫩到足以让人心间一软，是一个让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上的人。
而肖默城就是曾将她捧在手上的那个人。
“我感冒刚好一点儿，可不想吹个风又得请几天假，不然到时候医院把我开除了，我还要重新找工作。”
苏晚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她总不能说自己根本就不想见到秦眠春，否则她会生出一种自卑感，让她恨不得将他拱手让出去。
“小晚……”他似乎在为她的不懂事而生气。
苏晚脸上还是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肖默城无法反驳：“肖叔叔，你是想让我看着你去关心她，还是希望我和她能够像朋友一样贴心谈话。我同意你去接她，不代表我已经接受她。”
肖默城抿着唇，也不再强求，顺毛般地揉了揉苏晚的头发，说着：“那我可能要带他们去吃饭，到时候你就在这里和小师妹吃晚饭，我再来接你。”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现在连吃饭都不能让你放心了？”苏晚不耐烦地再听下去，顺势往他怀中一躲，仰头抱怨着。
“在我面前你以为你还能大到哪里去。”
苏晚不服气地辩解：“那也不是小孩子，至少我可以领证结婚。”她说的这句话倒有点儿像是在暗示自己，肖默城已经是她合法的丈夫一般。
“幸好可以领证，不然我可就犯罪了。”
可能是见她今天感冒好点儿了，也就笑着打趣，这样的肖默城倒是少见。在小时候，常常会有，有时候他还会故意逗她。可自她说喜欢他开始，他对她就只有了长辈般的呵护了。
苏晚笑得甜甜的，心里却止不住地焦躁。
他们要见面了。
肖默城是提前下班的，临走时还不住地提醒苏晚记得吃饭。苏晚嫌他唠叨，扬了扬手，催促着要走就快走。
到了饭点，阮季准时过来叫她，想必是肖默城的功劳，倒是不能否认，就处事而言，肖默城是做得面面俱到的。
从不主动去联系秦眠春，就算现在秦眠春是在上飞机的时候给他打的电话，他也是踩着点去机场接她，甚至问苏晚要不要去。
坦坦荡荡的样子，连遐想的机会都给掐灭在了萌芽里，自己应该相信肖默城吗？可她又有不相信肖默城的权利吗？
苏晚忽然有些难受了起来，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里，哪怕现在她已然看似胜利，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掌握主动权。
阮季还是难得看到她满目深沉、多愁善感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怎么，肖师兄是去接个朋友，又不是见情人，你这副样子，要是叫你哥看了去，还不知道怎么嘲笑你。”
是不是情人，谁又知道呢？但至少应该算是初恋吧，说不定以后……苏晚甩了甩头，没敢让自己想下去，她一直努力地朝着肖默城靠近，却从不强迫肖默城做任何事。
可如果肖默城想要和秦眠春在一起，她会同意离婚吗？
才结婚半年就提离婚好像有些太过伤感了，这段本来就不简单的恋爱，好像在结婚后也并不能平静。
“他也就这点儿出息，和我比也没见好到哪儿去。”苏晚不服气地哼哼，起身和阮季朝食堂走去。
不得不说，C大附院的食堂还是非常不错的，否则，当初阮季也不可能死都赖在附院，就是被这食堂给收买的。
刚到食堂，正好碰到林庭深和李怀儒，明明看上去性子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来这儿后倒像同是天涯沦落人般心心相惜起来，常常看到他们一同吃饭。
见到苏晚，林庭深毫不客气地叫她们过去同坐。
放眼望去，食堂满满当当的都是加班的同事和患者家属，根本没有单独空出来的位置。与其和不熟络的人坐一起，林庭深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身边没有李怀儒的话，苏晚想。
“我还不知道，原来林学长这么喜欢我们附院食堂的饭菜啊。”苏晚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坐在林庭深的对面。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抢了我的人，连顿饭都不补偿我，现在居然还有脸取笑我。”说着林庭深发现不对劲儿，不由得好奇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在请假吧，肖默城没道理不在啊。”
说起这事，苏晚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哀伤，满不在乎地说：“肖叔叔今天有事，等下过来接我。”
李怀儒看着她，探究的眼神似乎在分辨这件事的真假，但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埋下头继续方才的动作。
林庭深也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说了句“我还以为我有机会抢回肖默城了呢”便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谈了多久，就在苏晚碗里的饭见底的时候，她一抬头正好发现李怀儒直直地看着她。见她抬头，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是很快被掩盖了过去，淡然地别过头。
苏晚心里纳闷了一下，却又不好戳破，只能撇了撇嘴，尴尬地结束了这顿饭。
04
肖默城似乎并没有在那边逗留太久，大概八点半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医院大楼里。他手里提着顺道从北城那边买回来的粽子，地道得很，知道苏晚平时很少吃肉，买的是红豆的，甜甜的却不腻。
看着他手上的粽子，苏晚这才想起来，这个周末恰好是端午节。上次春节因为工作的原因留在C市，元宵回去也没有过多停留，后来又一直在忙，现在想来爸妈应该早就在家念叨着了。
“肖叔叔，这周我们回觅江吧。”接过粽子，苏晚笑着问。
想着这周也没什么事，肖默城也就没有拒绝，点着头答应：“周五去爸妈家，到时候直接从那儿去觅江。”
苏晚点了点头，提着一袋粽子一蹦一跳地走进电梯，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得点儿好处就可拨云见日。
周五，两人一同去了肖家。肖家就在C市北城区那边，小区早些年重建过，但是大多数的建筑还是保留了原来的风格，在C市也算是一道风景。
两人刚到楼下就看见肖母站在阳台边上张望了。算起来，肖默城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苏晚倒是有空就过来看看，带些东西，却也不在这边过夜。
一进门，苏晚就甜糯糯地喊了句妈，乐得肖母合不拢嘴，拉着她左看右看，恨不得从中找到些许不同之处。
肖默城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不免有些无奈，只好出言解释着：“妈，你就是把小晚看穿了，她也还是一个人。”
肖母不满地剜了一眼肖默城，没好气地说：“知道我在看什么，又不给我费点儿心力，真是没让我省心过。别又拿小晚给我打马虎眼儿，她小，你以为你还年轻吗？”
这种时候，苏晚自然也只能在一旁闷不作声，虽说凭借这些年追肖默城的耐力，肖家的人早就把她当作自家人，但她自然也知道，这种时候不管帮哪边，都只会助长这把火。
“妈，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那你倒是拿面镜子照照自个儿，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一点儿都不知轻重。”
眼看着肖默城就要有好一顿训的了，幸好这时在厨房忙了好半天的肖父从里面走出来，说可以吃饭了，这才无声地替肖默城解了围。
饭后，两人睡在肖默城以前的房间，床单是刚铺上去的。苏晚缩在被子里，只探出个头，眨着眼睛感叹：“肖叔叔，难怪你半年都不回这儿一趟。”
“小晚，孩子的事……”
“我知道，我还太小，不想我现在就被孩子困住，过段时间再看看。”苏晚闷闷地抱怨着，“我没有忘记的。”
关于生孩子，先不说她大学还没毕业，就算是毕业了，也没有说非要立即着急要个孩子，她才刚刚完整地拥有肖叔叔呢，十二年都等了，这点儿时间还是可以熬过的。
肖默城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不过是闭口不言，任由苏晚往自己怀里缩了缩，哪怕这小丫头已经长大，可不管怎么看都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小丫头。
他伸手将苏晚往怀里抱了抱，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她向来喜欢踢被子，感冒才刚好，再生病可就不好了。
次日一早，两人在肖家用了早餐。肖父因为曾经发生的一次意外，辞去了医院的工作，现在在一家医疗器材公司工作，不算太忙倒是在家练了一手好厨艺。
苏晚打趣地说，幸好自己和肖默城搬出去住了，否则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得胖死去。
肖母却不苟同，作势板着脸反驳：“我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哪里长肉。”
“那我哪敢和妈比，谁不知道您当年可是C市文工团的一枝花，否则怎么会生出这么帅的肖叔叔呢。”苏晚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说着，把肖母都给逗乐了。
肖默城将一旁热好的牛奶递给她，将她够不到的饺子又给她夹了几个，不住地提醒：“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苏晚傻傻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慢上半点儿。
05
去觅江的一路，苏晚靠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而忧愁，时而喜悦。肖默城看在眼里，也没有打算点破，他还是习惯给苏晚留很多自己的空间。
她不问的，他很少会提；她若真是问起来，他定然知无不言。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关于秦眠春的事情，她竟然一直没有提起。
不知道是在等他主动说起，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这样的苏晚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小时候，她说：默城哥哥，我能不能嫁给你？后来她说：默城哥哥，你一定要等我长大；默城哥哥，我不喜欢秦眠春，因为她，你变得不开心了。
她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像半个多月前，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想要和他离婚，也都是毫不避讳地说出来的。
想到这儿，肖默城心间一怔，泛起一股酸楚。他差点儿忘记了，这小丫头半个月前曾经提过一次离婚，也是自那之后，她好像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让他忽然觉得有些烦闷。
“小晚。”他出言唤道。
苏晚不解地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似乎在揣测他有什么事情。
肖默城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心里的疑惑沉沉地压了下去，淡淡地说：“没事，你要是觉得累，就好好休息一会儿，离觅江还有一段距离。”
苏晚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写满了怀疑。片刻后，他转过头，果真闭目养神了起来，心里不禁轻笑一声，看来自己也老了，明明半年前不管怎么闹腾都精神十足，现在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会觉得很累。
直到车停在苏家门口，肖默城才将苏晚叫醒。
苏晚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下车，一眼就看见站在别墅外面的父母，睡意瞬间散去，跑着过去一把抱住他们。
苏家在觅江也算是有钱人，早年间做生意赚了些钱，后来苏父就盘下一大片地方，开了一间饭庄，里面可以钓鱼、钓龙虾，还有几间厨房、几间住房特意空出来，留给那些来度假的小情侣。
谭梓陌和阮季在去年的时候去过饭庄一次，反倒是他们俩总是没空在觅江逗留多久，自然也就没空一起过去。
肖默城跟在后面，礼貌地和二老打了招呼，跟着他们一同进去，顺手将带过来的一些补品放在茶几上。苏母自小贫血，后来生了苏晚情况就更甚，肖默城每次过来都会带些东西。
对于肖默城，苏母不陌生，肖家和谭家一直是邻居，那时她还没嫁到觅江来，也算是见着肖默城长大的，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成为自家女婿。
招呼他们进去，苏母将早就准备好的粽子拿了出来，大概是想到肖默城不怎么喜欢吃粽子，又洗了些水果。
苏晚闲待在房间有些闷得慌，就说和肖默城出去转转，正巧苏母说今年觅江河举行龙舟赛，倒是可以去看看。
06
可能是难得碰上一次龙舟赛，一路上，苏晚一扫前面的疲倦，拉着肖默城的手，一蹦一跳的，不知道有多欢喜。
恍惚间，肖默城差点儿觉得先前看到的那个满腹心事的苏晚，只不过是自己眼花了。
他想，关于秦眠春的事情，还是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虽然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抛下自己的妻子去接别的女人，都是一件罪过的事情。
“肖叔叔，你快点儿，不然占不到好位置就只能看人头了。”苏晚显得有些着急，如果不是肖默城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她可能恨不得将他抛在身后，自己先冲上前去。
肖默城笑得满眼宠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无奈地说：“带你去个地方。”
也不管苏晚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拉着她直接朝人群的另一边走去。挣扎无果的苏晚只得怯怯地由着他牵着朝另一边走去。
站在沿江酒店阳台前的苏晚，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看龙舟的极佳位置。不过，那些住在觅江，还喜欢看龙舟的小孩儿老人，自然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站在这里虽然没有置身在热闹的呐喊声中，却能够将整个比赛一览无遗，楼下的欢呼声并不会少去半分，该有的气氛全都有，但是这里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没想到肖默城居然会想到这个地方。
想起刚刚两人进酒店时的想法，苏晚现在只觉得羞愧，她怎么能够随便想歪她正直的肖叔叔呢，真是丢脸。
见苏晚红透的脸颊，肖默城转过头不解地问道：“小晚，怎么了？”
这样一来，苏晚的脸更加红了，像是沁得出血一般，她含糊地看着窗外，故意转移话题：“肖叔叔，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肖默城自然看出了苏晚的害羞，他眼里满是探究，想起刚刚付款时那个前台看着两人由疑惑转为笑嘻嘻的脸，莫非……
此时的苏晚自然早就心不在焉，即便眼睛还是努力地看着楼下已经开始的龙舟赛，但是精力却全集中在余光里的肖默城身上，重点是肖默城还好死不死地一直盯着她。
忽然，苏晚只觉得腰上一紧，人就已经到了肖默城怀里，腰间是他炽热的手掌，他眼里的专注，让她不得不陷进去。
在肖默城极近呢喃的呼唤中，苏晚觉得自己像是中了蛊惑一般，楼下的龙舟赛正激烈角逐，规律的鼓声、整齐的划浆声，连同着苏晚那颗马上就要蹦出来的心脏跳动在一个频率上。
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那一只手已经顺着她的腰往上游走……
在这方面，肖默城向来主动，却也很尊重她。以前每次都会在亲热之前询问她的意愿，会顾虑她的感受而主动熄灯，像这样在江边酒店，日光朗朗之下，是从来没有过的。
“默城……”在身上衣物快要脱落之前，她颤颤巍巍地唤着，肖默城这样突然的改变让她有些迟疑。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这样叫他。
“嗯？知道了……”低沉的嗓音在这时候变得沙哑，她还在他的怀中，却只是感觉到几个转身，人已经从阳台上回到房间。窗帘被拉好，而两人也深陷在了柔软的棉被中。
苏晚攀在肖默城脖子上的手颤抖着，不知道是为这毫无准备的事情而紧张，还是期待……
温存过后，苏晚枕在肖默城的臂弯里，将脸埋在被子里，外面的龙舟赛还在继续，激烈的鼓声似乎在提醒她刚才那些让她害羞的事情。
肖默城自然也不会戳破她，不然等会儿她铁定一晚上都羞得不会再和他说话。
“回去吧？”良久，怕她一直闷在里面憋坏，肖默城才将被子扯开一点点，正好露出她的脸。
听着外面还在进行的龙舟赛，苏晚也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只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肖叔叔，你把眼睛闭上，我先去浴室洗澡，然后你再去。”走的时候，溜得飞快，差点儿一下摔在浴室里，却还不忘提醒，“不许偷看。”
哪怕两人已经结婚半年，哪怕她肖想了肖默城十二年，可对于这种事情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从酒店出去的时候，前台小姐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苏晚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任由肖默城将自己拉在怀里，紧张得觉得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苏晚蹑手蹑脚的样子让肖默城忍不住发笑，却被她的一记警告的眼神给憋了回去，连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般事来。
直到身后龙舟赛的呼喊声越来越远，苏晚才想起出门的正事，不满地扁着嘴，瞪着肖默城：“都是你，明明说好是来看龙舟赛的。”
“我们听了。”肖默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听了这话，苏晚又想起方才的事，外面明明还是震耳欲聋的比赛声音，可他俩却……她不禁下意识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真是没脸见人了。
见他俩居然回来得这么快，苏母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你俩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碰见你爸吗？”
没想到苏晚似受到惊吓般，反应极快地大声说：“没有！”
被苏晚的声音震得一愣，苏母心想：没见到就没见到，又不是仇人见面，有必要这么激动地反驳吗？
“我们觉得人太多，就提前回来了。”
最终还是肖默城，淡定地顺着苏晚的头发，礼貌地笑着解释，看着苏晚的眼神满是意味深长。
苏晚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情绪，羞愧地低着头，随便找了个借口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将肖默城留在底下和母亲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在面对长辈方面，肖默城一直都比别人有更多的耐心。
07
下午，苏母在厨房里准备大餐，苏父围着老婆乱窜着打下手，苏晚则靠在肖默城的肩上，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电视。
“肖叔叔，我们明天去饭庄吧。”苏晚笑着问，“爸爸说今年那边的杨梅结得多，可以摘些，顺便给妈和舅舅家送过去。”
想着明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母亲又喜欢吃杨梅，他们开车回去也方便，倒是个不错想法。
两人商量着什么时候去，到时候还可以玩一玩再回来之类的，如果没有饭后的那通电话，那所有的期待都应该如期而至。
当时苏晚正在浴室，房间里忽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作为医生，除了在医院上班的时候将手机调成振动，大多数时候，肖默城都是将手机铃声打开，避免医院有什么事情，不能第一时间接到电话。
“喂。”肖默城本能地接起来，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
“默城，眠春在家忽然晕倒了。阿姨刚回来，又不认识人，没办法只能找你。”对方说得有些焦急，慌乱到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灌入话筒的小孩子的哭喊声，让人瞬间心软。
肖默城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转身走到窗前：“阿姨你先别着急，也不要动眠春，我马上给医院打电话，我现在不在C市，你先去医院，我跟我同事打个招呼。”说着肖默城挂了电话。
秦母刚从国外回来，一向视作依靠的女儿忽然病倒，自然是不知所措的。
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但肖默城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林庭深今天好像睡得很早，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声音慵懒，语气却很不好。如果不是知道肖默城现在还在觅江，林庭深可能会爬起来直接杀到他家去。
“你现在去一下医院，看看眠春是什么情况。”
“什么？秦眠春回来了？”林庭深的睡意被惊得全无。
他是认识秦眠春的，那个让肖默城消沉了一个学期的女人，居然回来了。
“嗯，是阿姨想回来，她带着孩子一个人也挺不容易。”
“丫头知道吗？”
“知道。”
只听见林庭深相当生气的冷哼声，紧接着一串电话的“嘟嘟”声标志着这段通话的结束。肖默城知道，他就算是再气愤，还是会去医院的。
“肖叔叔，是医院有事？”
看着站在窗边、捏着手机心事重重的肖默城，苏晚以为是医院有急事。
肖默城本想着应该怎么和她说起这件事，可想到她对秦眠春的态度，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闻言转过身来，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将手机随意地丢到一旁：“一点儿小事，但还是想明天一早就回去。”
在肖默城拿过她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的时候，她犹豫着问：“那饭庄那边？”
“你明天和爸妈一起去饭庄，我下午过去接你。”
苏晚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过话。
苏晚有些嫉妒。大多数时候，她觉得肖默城全副身心都放在医院和患者身上，他们在他心里的地位，好像远远胜过她。
可她是他的妻子啊，未来需要相伴一生的人。
不过这些，苏晚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肖叔叔可是她眼里最厉害的人啊，必然是需要舍小家为大家的。
电风扇“嗡嗡”的轰鸣声合着她略带苦涩的心，喧嚣了十多分钟。其实肖默城又不是第一次因为医院的事情爽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让她有些失落。
躺在床上的苏晚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班级群里面，大家都在讨论毕业照怎么拍，那天的散伙饭应该怎么弄。
苏晚很少插手班级的事情，一向是听从指挥，自然也没有在里面发表什么意见。反倒是阮季，问她十多天后的毕业典礼，需不需要自己陪。
想着阮季现在挺着的大肚子，舅妈和谭梓陌恨不得不离身地跟着，这种时候，让阮季去参加人挤人的毕业典礼，她哥非把她剥层皮不可。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苏晚本能地拒绝了阮季的提议，刚回复完，肖默城就一身清爽地从门外走过来。
他慢悠悠地挤进被窝，习惯性地将苏晚捞到自己怀里，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苏晚总喜欢和自己挤一张床，抑或是别的原因，抱着苏晚的感觉熟悉而又安心。
“肖叔叔，我现在有点儿不开心，你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
苏晚忽然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为了证明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明明还透着青涩的脸也被刻意地板了起来。
“抱歉，我……”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实缘由的时候，苏晚又说道：“肖叔叔，这种时候你应该哄我，而不是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解释。”
“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就说，这里有个单独的地方留给我就好了。”苏晚伸出手，戳着他胸口的地方。
闻言，肖默城将她那只乱动的手握在掌心，胸口的某个地方好像因为这句话而变得雀跃了起来。
他浅浅地在她额头一吻，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和你结婚难道还不能证明这件事吗？”
苏晚淡淡地笑着，这好像是肖默城自结婚以来，第一次对她做这么多让她面红心跳的事。她和肖默城之间好像真的在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08
次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肖默城就已经离开了觅江，即便他已经放轻动作，可苏晚还是醒了。她迷糊地费力睁着眼睛看着肖默城穿戴好衣服。
“没刷牙。”刚准备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却被她板着脸躲过，肖默城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最后只好将唇落在了她的额头。
出门前，肖默城正好撞到已经在楼下准备早餐的苏母，遂礼貌地过去打了声招呼。
事情在昨晚就解释过了，既然是工作他们当然也不会反对，甚至体贴地说如果下午太忙的话就不用再赶过来了，可以让苏父把苏晚送回去。
肖默城自然不同意，苏父忙着饭庄的事情，这两天都是难得挤出来的时间，再让他帮忙送苏晚，只会增加他的工作量。
见他坚持，苏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知道苏晚已经被肖默城惯坏，苏母也不着急喊她，只是眼见着早餐就要凉了，没法子，苏母只好上去敲门。
睡得正香的苏晚懒懒地呢喃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头发蓬松也不去管，拖沓着往一旁的洗手间走去。
平时一进去肖默城就已经帮她挤好牙膏，放好水了，今天突然一下什么都没有，莫名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坐在饭桌上的时候，苏母一个劲儿地说她被肖默城惯坏了。
苏晚想了想：被惯坏了吗？好像是有点儿，不过谁叫她家肖叔叔这么体贴人呢。
林庭深发现，自从他从大首都来到这破地方之后，就处处受欺负，明明拥有着专家的地位和身份，却要听从肖默城的指使。
从昨晚大半夜跑来医院替他做好人，到现在千里迢迢跑去帮他接老婆，就算是同学一场，也没有必要到做牛做马的地步吧。
本来没事的肖默城，到了医院后，自然而然地也就揽下了阮季手上的几个患者。阮季现在可是身怀“宝藏”的人，总还是要特殊照顾的。
林庭深想着就去觅江接一下苏晚，也不是什么难事，又有肖默城允诺的晚餐，就应了下来。
只是……
看着苏晚旁边堆起的如小山似的纸箱，他后悔了，合着他是来当搬运工的？
因为肖默城提前打过电话，苏晚也不介意，反正只要来个人接自己就可以了，总不能让她扛着这些东西回去吧。
“林学长，你就不能动作轻点儿吗？它们可不是你的患者，有救助的机会，它们死了就是彻底地死了。”
在林庭深不耐烦地端起一箱杨梅的时候，苏晚站在一旁张牙舞爪，厉声教育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这一箱都给毁了。这可是她亲自爬到树上千辛万苦地摘回来的呢。
林庭深目光一冷，瞪着她：“那你自己来，废话这么多，小心肖默城不要你。”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恶毒，简直像个泼妇。”
“你再说一句，我保证把你丢到这里，让你自己回去。”林庭深简直被这小丫头给气疯了，但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轻了几分。
苏晚也不再发表言论，她还真不想从这里先坐车回觅江城区，再从觅江坐回C市，太麻烦了。
此后的一路，她都乖乖地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嘴闭得严严实实的，真害怕一张嘴就又和他怼起来。
等车子到了C市，苏晚就开始指挥着他先去从肖家，最后还去谭梓陌家转了一圈。
当时阮季正好在楼下散步，肖默城一回来，她也就提前下班了。见楼下停着辆陌生的车，她正打算走过去好好瞧瞧，就发现苏晚从车上走下来。
“阮阮嫂子，我不过是回家两天，你就不认识我了？”见阮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苏晚率先开口道。
“你去抢钱了？”阮季指着车慢悠悠地说。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前面一段时间林庭深都住在医院安排的酒店，这两天刚搬出来，他在首都开的车刚好这两天托运过来。他刚开没多久，阮季自然不认识。
“是林学长的车，我哪有闲钱浪费在这个上面。”
阮季白了她一眼：“那是你自己不让你爸给你买车，怪不得别人。”
“有车了就不能和肖叔叔挤在一起，我又不笨。”苏晚得意的样子让阮季无奈，他们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性子。
让他们把杨梅送上去，阮季也没有挽留他们吃饭，反正人家有肖叔叔，应该看不上他们家这小门小户的。
今日一早，肖默城开车直接去了医院。昨天晚上，林庭深就发短信告诉了他，秦眠春已经没了大碍，只是需要在医院休息几天，可他觉得还是应该过去看看。
倒不是因为怕秦眠春觉得他在刻意地避开她，而是秦眠春的病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连秦母，秦眠春也希望他能够瞒着。
因为声带出现问题，在国外电台主播的工作根本就不能够继续下去，正好国内一家时尚杂志请她过来当编辑，她这才决定回国。
不过这些肖默城一下也不能和苏晚说明白，他也担心到时候苏晚又在心里胡思乱想弄得自己不开心。
正好碰上阮季主刀的一个小手术，想起她现在是个孕妇，就顺道进去帮她，反倒没在秦眠春那里停留多久。
09
来回在C市整个转了一个大圈后，在苏晚的指挥下，两人终于将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这是肖默城工作后买的房子，本来肖家问两人要不要再买一处房子作为新房，但苏晚想着反正也就他们两个人住，加上这边也住了那么久，就没换地方。
这是林庭深第一次来。
肖默城做完手术就回到了家里，既然林庭深要过来，作为主人自然要提前准备，哪怕对方并不在乎这些俗礼。
电梯刚到那一层，林庭深就已经鼻尖地闻到了香味，冲着苏晚得意地说：“你肖叔叔这次是大展厨艺想要笼络我的心，有没有吃醋？”
“他只是不想做得太寒碜，免得被你知道他看不起你。”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肖默城学的这些，刻薄得哪有半点儿女孩子的样子。”林庭深嫌弃地评价着。
“你话这么多，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两人还打算吵的，但在房间听到声响的肖默城已经替他们打开了门，接过她手上的杨梅之后，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柔声问：“自己摘的？”
“嘿嘿，肖叔叔永远火眼金睛。”苏晚讨好地笑了笑，换好鞋一蹦一跳地溜进厨房，在里面喊道，“肖叔叔，你快拿过来，我洗一点儿杨梅招待辛苦了一下午的司机。”
“全部都是你摘的？”知道她应该已经顺路将杨梅都送过去了，肖默城伸手将她落下的几缕发丝绾到耳后，见她点了点头，便问，“饭庄那边不是请了一些阿姨吗？”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饭庄的杨梅已经种了有些年头，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果子又都长在高处，想想他都觉得害怕。
“阿姨们还比不上我，就让她们帮我在底下装杨梅去了。你要是觉得我辛苦，那你今晚就多做点儿好吃的。”
潺潺的水声，加上难得的阳光洒在苏晚傻笑着的脸上，一切都应该是刚刚好，如果没有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问他们家电视怎么开的林庭深的话。
“咳咳，电视怎么开？”林庭深装作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还有，我一个小孩子，不能看不能听到太多了，你们难道就不能收敛一点儿？”
肖默城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讨论这件事，只是心里暗暗想，这种事情一定不能有下次。想到苏晚可能躺在病床上，他就觉得害怕，与其在这里后怕，就应该将这种事情在源头上杜绝。
苏晚可没有他这么好打发，冲着林庭深努了努嘴：“你这是嫉妒。”
“是啊，我嫉妒肖默城怎么这么没眼光，找了你这么个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小屁孩儿。”
“肖叔叔，他人身攻击我。”
肖默城无奈，这两人真是一见面就吵，好像自出生起就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他只得将林庭深赶出去，冲着里面的苏晚道：“有的人吃不到，就让他发发牢骚，不然他会对生活失去信心的。”
苏晚满意地继续洗杨梅，听着外面林庭深控诉肖默城重色轻友，而肖默城一本正经地说他对男人没兴趣，所以算不上重色轻家。
林庭深也是委屈，自己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到他们嘴里就变得那么……喂，他不喜欢男的。
到底都是熟识的人，一顿饭吃得很轻松，倒是肖默城的细心让林庭深有些吃惊。他对小丫头的宠爱，完全不像是几年前的样子，那种发自内心地想要去照顾一个人的样子，和只是对小孩子的无可奈何是不一样的。
饭后，苏晚主动去洗碗，肖默城和林庭深站在阳台，各点了一根烟。
两人的烟瘾相比大学时已经小了很多，但偶尔还是抽点儿，用林庭深的话说，两个大男人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地说话，总是有点儿奇怪。
“是不是应该兑现当初的赌注了？”林庭深朝苏晚的方向看了看，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肖默城。
“我不知道你现在居然还在乎那点儿小利？”肖默城不介意地将烟灰弹到了一旁的绿植土里，满脸的嫌弃。
林庭深浅笑着：“赌注都是小事，主要是想让你知道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肖默城看了看认真洗着碗的苏晚，忽然发现，好像除了他所有人都断定他会和苏晚在一起，包括从不乱说别的事情的小师妹。
林庭深和苏晚第一次见面的当天，肖默城将苏晚送回去后，又觉得过意不去，就特意请林庭深吃了麻辣烫，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
满满一碗的麻辣烫让肖默城以为这小子有半个月没有吃过东西，想起下午没来得及解释的事情，说道：“小晚从小就这样，并没有什么恶意，你也不要介意。”
“你喜欢她？”林庭深难得地从麻辣烫里抬起头来，说了一句险些让肖默城呛死的话。
肖默城轻咳了两声，像是在掩盖被他吓到的情绪，淡淡地说：“她只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小妹妹。”
“是吗？”林庭深想起下午那个丫头，还有肖默城的态度，不免轻笑出来。“早晚会喜欢上的小妹妹，不然我们打赌，输了的叫对方老大，顺便请一个月的中饭。”
“你会输的。”
那时候的肖默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和苏晚有什么，他以为她那不过是小孩子忽然兴起的决定，等长大了自然就忘记这些事情了。
“那你还不如先准备好午餐钱。”
……
看来自己还真应了林庭深的话，不过这一切并不让他觉得羞愧或者丢脸，反而有种宿命应该如此的感觉。
林庭深临走时，苏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既然是来找肖默城的，她没必要刻意插入两人之间。
林庭深走到门口，才冲坐在沙发上的苏晚打了个招呼：“丫头，叔叔还会再来的。”
“那你可要提前报备，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苏晚讪笑着调侃。
林庭深也不介意，一笑了之，冲着肖默城说：“有些事情，该做不该做，该讲不该讲，你应该想清楚了。”
肖默城看了眼看电视的苏晚，瞪了林庭深一眼：“你再这样啰唆，就乖乖回去吃医院食堂。”
他当然知道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说，可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苏晚。他不想苏晚胡思乱想，更不愿意她为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