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师姐
高飞将后备箱中那袋新收的桃花，扛上了肩头，是今年收的最好的桃花了。扫了立在一旁的周子衿一眼，见她一直朝着石桥那里眺望着
“你在找丫头啊？”
听他这么问，周子衿白皙的脸颊稍显失落，每次从桃林回雪庐都会和丫头在十连桥上坐一会，送她几支棒棒糖，听她说些最近又去做了哪些趣事，比如去河中捉鱼，摸虾，知一村哪棵树上又多了个鸟儿筑上了新巢来的……
“今天好像不在”周子衿也还想跟她说说这刚刚结束的桃花村第二个桃花节呢！
高飞抿抿嘴唇，将肩头滑下的那袋桃花往上提了提开口说
“这小丫头，八成又去哪里疯耍去了，我们快些去雪庐吧，这时间应该要开诊了”
“嗯，走吧”
周子衿攥着棒棒糖的那只手松开来，这才和高飞走进了杨树林子，本是万物回苏的四月天，可是今日的知一村怪极了，从他们进村开始都太过于安静了，往常远远的还有村民过来招呼声，可是今天不仅村里路上无人，敞开的家门前也都没有老人家观坐了！
“十一，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高飞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便继续朝着雪庐走，到了雪庐才发现，该是开诊的雪庐此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不是看病的病人，都是平时打着照面的熟悉面孔，知一村的村民们都围到这里来了。
今天雪庐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并未听师父师娘说起过，和高飞带着满脸疑问靠近，人群中传出一声呼喊
“小十，和十一丫头回来了”话音刚落，转过身来的村民便立即给他们让出条通道来，高飞与周子衿连忙朝着村民们行了俗礼，便见着还在人群最里面的丫头跳跃着了出来了，奔到了周子衿面前，好似格外兴奋
周子衿面露悦色，迎了上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颅，又从衣袋里的取出棒棒糖递了过去
“丫头，原来你在这啊”
“十一姐姐，十一姐姐”接过那些棒棒糖，好似来不及再言其他，拉住周子衿的手，将她往雪庐中拽了去，由着丫头的力气往雪庐里走，可到了门阶前丫头脚步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快些，快些进去吧，你们雪庐的四师姐回来喽”丫头边说边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松开拽着她的手，跑开了！
“四师姐？三七？”看了眼高飞，只见他耸耸肩，好似再说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认得。
周子衿提起裙摆，与高飞一步步走上雪庐的台阶
小院中，眉开眼笑的楚落芷挽过身旁师娘顾云华的手臂，悻悻道。
“我可早就想见见我这十师弟和十一师妹，师娘你啊每次在电话中念叨的将她说的这么好，我都是要嫉妒了”只是如今这年岁，都可以当这些后面的师弟师妹们的姨娘了。师娘一脸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这许久未回的家园，依旧让楚落芷倍感温暖自在，头颅朝着师娘的怀中撒娇的搁了搁！
知一村村民们为了看从大上海归来的雪庐四徒弟楚落芷，大家都想来看看这离开雪庐后发展更好的徒弟，这一早便将雪庐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是楚神医另一个女儿，收的义女，排行第四，都说她之前嫁了商人才出了雪庐，现在也经商，在盛产三七的地方建了加工厂，从事三七收购，售卖，生意做得格外红火，这也算是没有离开自己的本宗，她自小就和三七有着不解的缘分，生在三月七日，楚师父便取了三七这个名字，
这天雪庐的梨树下因是迎接刚从外面归家的的四师姐楚落芷，师父，师娘，雪庐的师兄弟都来了，又刚巧碰上周子衿与高飞这天刚从桃林回来雪庐。恰是梨花满当最繁盛时期，似锦的繁花压上了枝头，只是这两天来了些清风，梨花落了些，洒了一地！
“来了？！”院中的楚落芷倒像极了翘首以待的小姑娘般，脚底踩着高跟鞋，踮起脚尖来
周子衿提了提裙摆踏进雪庐的那道高高的门槛，看了眼一旁跟着跳进来的高飞，他依旧如此不会好好走路，见惯了他每日好动的模样，脸上挂上柔和的笑意，今天的雪庐可难得如此热闹
将目光移向梨树下的人们，周子衿和那个陌生漂亮的女人对上一眼，看了看脚下的路，眉目含了丝微笑，她一眼便知道那是村民们口中的四师姐，穿戴讲究，一身得体的西服套装，职业女性的自信气场她的周围散开来，整个人显得很是干净历练，气质这种东西伪装不来！
楚落芷望向朝着自己走来的那一身桃色素衣，头衔白玉梨花簪，肌白胜雪，随着芬落的梨花而来，正对着自己嫣然笑了起来，脚下一软，踏着高跟鞋的双脚朝后退了退，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不可置信的再望着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抓住师娘的手紧了紧，依旧无法相信般再朝师父师娘看过去，这一刻，楚落芷确信了她不是在做梦，因为她又见着了师父和师娘看向这朝她们走过来女孩的眼神，那是几十年都不曾再出现的神情，就是这种眼神，宠爱，期盼…她只在那个人身上见到过，可如今又重新出现了！？
走近她的人朝她欠了欠身子，行了门礼
“四师姐”不是四姐，是四师姐，站定身子，眉头蹙成一团，紧盯着眼前依旧对自己微笑的人！
“三七，这是十一，这是小十，十一啊，这啊是你们的四师姐，刚从上海回家，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师娘拉过楚落芷的手去触碰周子衿的手，在触及的那刻楚落芷猛然将微微颤抖的手抽了回来，极不情愿般又朝那张脸上瞥去一眼，周子衿停在半空的手微微动了动，脸上秉着的笑也僵住了。
周子衿注意到了，进了雪庐，四师姐原本还一直有的笑脸，再见到自己的那刻消失了，震惊！惶恐！到如今的厌恶？她这一会变了好几种脸色！！见周子衿处了尴尬之地，师娘小声去问
“三七，你怎么了？”
楚落芷扬了扬头颅，不让已噙在眼眶中的泪水流出来，满目伤痛看向师娘。
“十一？呵呵！”
那语气让人听出了不屑，更多的是讽刺掺杂着失落，衣袖之下周子衿搓着手指，脸色依旧如常，淡漠自处，楚落芷再去瞥了她一眼后禁不住又笑出声来，原本还是乐融融的氛围，这一刻变得格外凝重，门外的乡亲看客们见了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
“三七，你是师姐，注意自己的言行”楚云背着手臂厉色出声道
本是该欢聚一堂，谈笑温馨的时刻，这时却莫名怪异起来，梨花繁落的树下，师父师娘面色沉重，雪庐的弟子因不知是为何故，也无人在这时出声多问出一句话来！
高飞见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不管言行举止都好似格外想让子衿出丑一般，便迈出步子走去周子衿身前
“对，我是你十师弟，这是十一，怎么了有疑问啊？我们四….阿…师姐”切！真想一声阿姨叫了去，就这模样还师姐？为何独独有些针对子衿的用意？
周子衿拉过他的手臂
“高飞”见她对自己摇头制止，高飞那还想出口的流气话也生生吞下去了！
“呵，是，就是这样，曾经也是这样，装可怜，博同情，一模一样，到底从哪找来这么一个替代品的？”楚落芷却不领情，心中尽是嘲讽，这才正式往那张三十年未再出现的那张脸再看去，开口不屑道
“师父您还真是收了个完美的赝品？”
这话一出，惊的可不止楚云和顾云华，一旁的二师兄他们更是震惊道，没想到事事讲究，人前做事滴水不漏的四师姐竟会莫名其妙的说出这种话来，还是在从未谋面的人面前冷嘲热讽，如此失了风度！周子衿提了提唇角，好似也并不难过，那张脸上也再不是淡漠，而是凭添几分冷漠来
“楚落芷”师父楚云喝出声，身子也跟着一并颤抖起来，顾云华慌乱的望了周子衿一眼痛心道
“三七，你说什么吶，这可是你十一师妹啊”
“十一，师妹？师娘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们自己….”楚落芷失笑道，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周子衿。见自己的四徒弟竟这副失了仪态的疯癫摸样楚云刚想呵斥
“四妹”常山猛的拉过楚落芷的手，阻止她再说下去，含着眼泪看着一直未出声的二哥，更觉心酸
“二哥也知道不是吗怎么？如今……”
常山心疼的朝楚落芷摇摇头
“四妹，你许久不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家人坐下来慢慢说”常山压着楚落芷的手臂转身朝着门外还未散去的村民喊了句
“乡亲们，也都散了吧，今日雪庐闭诊享受一天天伦之乐，都回吧！师父师娘，我先带四妹回房，一会再来见你们，灵芝和二嫂快去准备饭菜，多煮些四师姐爱吃的”说完提起一旁的行李，又朝着楚云和顾云华行了礼，这才拉着楚落芷的手一并向后院走去。
楚云和顾云华看了眼周子衿这边，挥挥手示意让他们也都散开去，难掩失落和失望相互搀扶着去了祠堂，茯苓来回看了看，眼中尽是疑惑，着急的跺了跺脚脚，神色慌乱的拉了拉她的手臂
“子衿姐，这是怎么了？”见周子衿仍是一副淡定摸样，转过头来向后院四师姐那里追了过去！续断拍拍周子衿的肩膀温声安慰一番，悄悄立在她的身侧。
高飞看到这更生气了，这哪里冒出的四师姐是不是哪根神经错乱了，怎么乱咬人？我们认识她谁啊？有做前辈的样子吗？
“有毛病吧这阿姨，她以为她谁啊”石奎踮起脚赶紧去捂紧他的嘴巴，苦着一张脸宽声慰道
“小石子，那也是四师姐，更是长者，我们这些小辈还是要尊重”
“我管她四师姐五师姐，让我子衿受委屈就是不行，尊重？你看自从我们进了这雪庐她可曾尊重过我们”高飞扯着嗓门喊闹着
周子衿抬头望了望被吹散的梨花，眨眨眼睛，脸颊拂过一丝冰凉，梨花也美啊，她却也总觉得凄凉无比！
一整天的时间，周子衿和高飞都是在书房中度过的，续断作为今天的老师，一直陪在身边指导，高飞看了看如常认真温书，试药，行针的人，心中宽慰下几分，今天那疯师姐如此古怪，看来并未对子衿产生影响，雪庐的师兄弟们大概也都知道他们四师姐格外忌讳十一的缘故，也都帮衬着尽量让他们少出现在楚落芷身边，大概也正应了那句：惹不起躲的起吧！直到晚饭时间才又正式见了一面
周子衿像白天的事未发生般，照旧行礼，唤一声：四师姐，高飞可没有那么好脾气，跟在周子衿身旁，头颅高抬起手臂摸着后脑勺阴阳怪气的出了声：四师姐
师娘见着大家一个个都杵在长桌前，也不入坐，踱着步子走近。手中的菜肴摆在桌面上：快，都坐，别都傻站着啊
大家这才面面相觑松了口气各自坐到位子上来，，连平时活跃异常的茯苓此刻也只是盯着那一桌子的好菜，不敢下手
“吃饭吧”楚云坐上了长桌主位，率先出声，饭桌上的碗筷声陆续响了起来，顾云华盛了碗汤，放在楚落芷身边来柔声说：你可是有许久未喝到我煲的汤了，快些尝尝，味道变了没。听到师娘温柔的话语，楚落芷原本僵着的脸才缓了几分，见她喝下口汤了，顾云华满是期待的望着她
“好喝”楚落芷脸上慢慢挂上笑容，语气稍显柔和
见状饭桌上有些怪异的气氛才当时缓和了一些，顾云华才笑开来，依次给其他人盛了汤递过来
“十一，多吃些”将汤放在周子衿身旁，顾云华拍了拍她的肩膀，续断也夹了些菜放去她的碗中，高飞见了，瞪了他两眼后，不甘示弱的也夹了块排骨放了进来，周子衿露出一丝微笑，依是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这个，你最喜欢的，肉桂土豆烧鸡，快尝尝”顾云华将那鸡块放进楚落芷的碗中。楚落芷放下碗筷，盯着碗中那菜，不禁笑了，极其落寞般出了口
“师娘，爱吃这菜的是小五不是我”她这话一出，长桌上又立即屏息安静下来，似乎没料到会突然她又出口提到小五，顾云华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悄悄放下筷子，声音发着紧
“师娘明明记得你也一样爱吃的”
“因为小五爱吃，我便选择也喜欢吃，这样你们下次也能记得，哦，老四也同样喜欢吃的，久而久之你们心中便有我了”楚落芷将那肉从碗里夹了出去，放去一边，眼神落去依旧在细嚼慢咽的周子衿身上。
“她知道自己和五师姐楚落藜长的一模一样吗？十一？”声音似是空远，听着却满是悲愤，与上午那个四师姐嘲讽凌厉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听到楚落藜三个字，大家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去那张依旧淡漠的周子衿的脸上去，茯苓震惊的看了眼周子衿，又迅速将头颅垂的下去，惊慌失措的歪过头来轻声和一旁的石奎道
“楚落藜？五师姐？”好像终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失声大叫，缓缓抬起头，眼神都不知要放去哪里？
楚云摔下碗筷来，十分气愤
“你今日疯了一整天还没够吗？我就是这么教你为人长者？就是教你如此待人，和睦师兄弟妹的吗？”
见状，顾云华连忙起身拉过他一只手臂，看着一旁已经红了眼眶紧咬双唇的楚落芷，再着急的望了眼现在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的周子衿，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高飞实在难以忍受下去了，从位子上一下弹了起来，却被周子衿拽住了手臂，出口的声音清晰
“我也是今天才知，原来有那么像”
依是那淡漠的语调，可这话一出，连高飞都跟踪愣住了，茫然的转过脸看了眼周子衿，他不知什么五师姐，楚落藜又是谁？和子衿有什么关系？儿看样子子衿却很清楚。长桌之上更是静谧的生出几分诡异来，楚落芷侧过脸凝望着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容终于开了口，可这冷漠语调却再找不出与楚落藜的半点相似来！
“所以呢，四师姐是有什么话要对这张脸说？还是有什么教导要对我说？”语气迟缓，却字字夺人。
楚落芷盯着周子衿半响竟再也答不出一句话来，被这漫不经心却咄咄逼人的气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没错，楚落藜不会如此说话，更不会有如今这一张从未有笑容的脸，不可爱也不甚和善的语调。
楚云和顾云华微愕的也望向了周子衿，雪庐可是从未有人提起过落藜来，可她竟是知道的？长桌边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师父楚云动了动身子，又朝徒弟们上看去一眼
“老四今日第一天回家，闹得上下不得安宁，常山带去祠堂领罚”
“饭后，都各自回房”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见师父走远，大家都茫然望着周子衿，也不敢去问，也没人再提，只得闷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高飞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子衿转头见了，在那张微张的嘴巴中放去块肥肉，微微眯了下眼睛
“快吃饭”
“高飞便笑了使劲的点点头
嗯”舒坦的坐下朝周子衿身旁又挨了挨，什么一模一样的脸？什么五师姐楚落藜？他才不管，这张脸在他高飞这里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