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奴托玉
皇后癫狂而死,元初惨死,皇帝给了她们足够的身后自由,一同葬去了曾经的北翡国旧地,那里早已经一片荒凉,只有一片如翡翠一样的平静湖泊,千百年来,一如既往。
那一夜,元卿逃离了皇城,她跑去了得意楼,穿上了舞女的衣服,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拼命的跳舞,她手里拿着两把银色的剑,得意楼里,相春秋为她点着灯,自己则坐在一旁饮酒静观。终于等她累了,相春秋才提着一坛酒走去她面前,绛色舞台上,华灯照,整个得意楼在相春秋靠近的那一刻显的那么拥挤,元卿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后退半步,一直向前的相春秋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
元卿没有回答他,她丢下了剑,抱过酒坛痛饮,她仰头看着灿烂华灯,几滴泪流了出来。
“我自从被他带进皇城一直呆在温漱身边,以九皇子的身份活在皇城,我承受着温漱给我的折磨,小心翼翼的活的像他希望我活成的样子.......”
“你喝多了。”相春秋想要从她手里拿过酒坛,谁知她仰头又是一阵痛饮,喝够了,她哭着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每一个身法,每一个字都是他教的,包括活着的理由......我手上沾满了鲜血,我心甘情愿......可是温漱惨死,还有皇后,还有靖妃......她们都不得好死......”说着说着她开始抽泣起来,她抱着均摊,跪坐在地上,“他能毁了他的儿子,杀了他的女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真的妖,无情无义......”
相春秋坐在她对面,淡淡笑着说:“你害怕有他们一样结果?”
元卿摇摇头,她醉了:“我可以做他暗处的影子,我不怕不得好死,我怕他对我无情......”
“他现在是一统天下的帝王,可你了解他的过去吗?”
元卿摇摇头。
“不知原因却只因结果而去评判一个人,对他是不公平的。”相春秋此刻作为局外人他比谁都清醒。
元卿点点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跳下舞台,重重摔在地上,相春秋没有去扶,他只静静的坐在舞台上,见元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得意楼。
灯照的相春秋那么孤独,他轻轻的拍了拍那个酒坛子,淡淡的笑起来......
深夜里,玉元忍在勤政殿看着万国策,书里的每一句话都不单单只有风土人情,好似隐藏着什么特别的含义,玉元忍想不明白。此时却有侍奴紧急通报:“陛下,周珏首领求见。”
玉元忍无奈的将万国策收起:“叫他进来。”
玉元忍话音刚落,周珏便自己推门走了进来,神色稍稍慌张着:“陛下,赫十方逃走了……臣已派人去分头去追。”
“机关天牢是首领的手笔,赫十方不知晓机关术,怎能逃出来?”玉元忍微微怒道。
“臣已经查看过天牢,天牢里,有水气,还有……一枚火羽……”说着,周珏将火羽呈上。
玉元忍接过火羽眉目晕起愁绪:又是火羽……
所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与他较量,恐怕只有那巫蛊之国了……死灰复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全力搜寻赫十方的下落。”玉元忍命令道。
“那这火羽……”
“火羽之事,朕再定夺。当下,先找到赫十方。”
“是。”周珏即刻离去。
昊龙军四散寻人,战鹰即刻启动,带着赫十方的画像飞往天下各州长郡守那里,以便全国通缉。
震元十八军阵还没到手,玉元忍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了他。
周珏离去时,他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子,她散发身着红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个香气……与得意楼的香气相似……
周珏奇怪,皇宫从未有外来女子进来,此人行动嚣张,一路的侍卫都被她打晕了,而且能走到勤政殿方向,可谓轻车熟路……他即刻持剑一个飞身落在了女子身前:“站住!”
元卿只当没听见似的,推开他的剑,继续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周珏欲以暴力拦击,此时,玉元忍却从勤政殿里走了出来:“是朕交代的事不够重要吗?”
周珏见玉元忍,即刻将剑收了起来,接着他要与皇帝说此怪异女子的事……谁知玉元忍却将这女子揽在了怀里。
周珏见状惊异不已,他低头行礼道:“臣非有意冒犯陛下!”
“走吧。”玉元忍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便抱着这女子入了勤政殿。
周珏虽困惑不已,却也赶忙离开了。
勤政殿里今夜多点了几盏灯火,比往常明亮些许。桌案旁有个简单的床榻,是供皇帝疲倦时小憩用的,元卿一路上走走停停,吐了几次,早就清醒了。她坐在床榻上,低着头,一直看着脚下地板,玉元忍则一直呆在书案前,研看万国策。
两个人都沉默着,烛火时不时会迸出火花,在仅有纸页翻动声的勤政殿里,火花声显的十分清晰。
元卿偷偷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问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些女人,为什么要娶她们,为什么要和她们生孩子,她们痛苦一生,她们的孩子也会痛苦一生。”
“七国未灭前,那是他们想要的。”玉元忍冷漠的说。
“那现在呢?”
“她们已经不重要了。”
元卿再次陷入了沉默的思索,她收紧了自己的心,不敢再表露半分。
她起身躬身行礼:“陛下早些歇息。”
元卿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紧。玉元忍此刻竟然看不进书里的字,他将书一合,深深的喘了口气。
两人心里隔着一扇叫信任的门,没有人说破,也没有人愿意去解释,无端猜测让心疲惫。在赫十方出现时,在后宫妃子一个个痛苦殒命时,在玉元忍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元卿以前是信他的,但是现在她犹豫了......
北行的路上,荒野孤路,三千兵马护着一个棺椁,元彻在前方领兵,天是阴的,他见天上飘过几片白色纸钱,有一匹瘦马一个老奴驾着一辆马车,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给行军者让路。
不知为什么,元彻看着那个老人有几分熟悉感,忽然他想起,那时随皇后嫁入玉国的老奴,他立刻勒马返程:“尔等继续前进,我遇一旧人,去去就来!”
三千兵马领命前进,元彻向那个老奴奔驰而去,不知为何,他靠的越近,心中越是疼,越是冷。
他一身戎装,老奴看了许久才认出他来。
“你为何在此?”元彻急切的问。
老奴把纸钱一撒跪在元彻马前:“老奴奉陛下之命,送皇后和元初公主的骨灰回故土。”
元彻一怔,继而目光落在马车上,他拔出剑颤抖着挑开马车的锦帘,只看到了两个粗陋的木盒,元彻怒道:“你这老奴在骗我吗!就算是皇城的下人也不会用此等粗陋之物!母亲和元初到底怎么了!”
老奴抬起头,绝望的看着元彻说:“即便贵为皇后公主,陛下不放在眼里,与这漫天尘埃又有何异......”
“父皇最喜欢元初的,母亲是皇后,一国之母!”
“殿下!我知道您不信老奴,老奴奉命送皇后归乡......”老奴拿出一则皇帝亲笔手谕,交给了元彻,元彻小心翼翼的打开,他怕看见,又想知道真相,他的心在被一点点划开......
元彻看得出玉元忍的笔迹,他此刻却不知该伤心还是该愤怒,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那明皇锦帛上......是真的.....老奴的话是真的......他无法接受,母亲的一生就如此草率的结束,他心爱的妹妹明明昨日还与自己道别......
老奴看着元彻神情恍惚的样子,他即刻站起身来,握住了他的胳膊,他抬起头看着元彻说:“当今皇帝残暴无情,没有人性......他拥有天下却背离人心!殿下远离皇都要养精蓄锐,莫要忘记皇后和公主的耻辱啊!”
“你且与我说,父皇为何要杀母亲和元初......”元彻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气。
“您走后,皇后病了,像是疯病,老奴照顾她,她嘴里一直重复着,血.....冷.....皇后死前想要再见一眼陛下,元初公主去寻陛下,就再也没回来......她被人射穿了心脏......”老奴几乎是哭诉的。
元彻握紧了缰绳,疯狂道:“不行,我要回去,我要亲口问父皇!”
老奴紧紧握着他的缰绳大声道:“殿下还要回去送死吗!他能杀了他最爱的女儿,殿下回去又能改变什么呢!玉元忍冷血无情,骨肉血脉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老奴从怀里拿出一个翡翠手环,宛如两只栩栩如生的长龙缠绕在一起:“此物为北翡国王族之物。这是皇后要老奴交给您的。您必须摒弃这一时伤怀愤恨,玉元忍放殿下走,这是难得的机会,殿下定要在北境好好积蓄势力……等您强大了,才有资格与玉元忍对抗,才有能力为皇后和元初公主报仇……”
元彻的冲动在老奴的教诲中缓缓平静下来,握紧缰绳掉头追随大军而去,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双龙环……
老奴跪在元彻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
他缓缓上了马车,白色纸片在风中哀叹,车轮吱呀,驶入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