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神

“哎呀，天阴得厉害，总觉得像在送别你似的，神月。”

龙田穿过学校里的花园，从弥生町大门中走出来，看着天空。

“本想跟你一起散散步，可看样子要下雨，我就告辞了。还有，你啊，辩论归辩论，事实归事实。你好好考虑一下，不可鲁莽行事。”被比自己小的友人细细叮嘱，神月唯有老实点头。

“留步吧。”

“告辞。”丢下这句后，龙田折回门内。他在黑暗中轻轻吟诗，很快，低吟声便渐渐隐去。

梓左思右想，徘徊了几步，转身往回走。迎面却过来了个人，跟他撞个满怀。

“咦？”那人后退两步，看清是神月后，语带讥诮地说：“哟，原来是大才子啊。”

此人便是松寿司的源次郎。那双蝶吉送的、从来没沾过土的宝贝木屐被扔进烤白薯的炉灶里烧了，而且，他还被头儿臭骂一顿，颜面扫地。让这风流小伙不能忍受的是，头儿发表了一通有如劝诫的话，连鞋子的谜底都告诉他了。从头儿嘴里听到那些话，比从蝶吉本人那里听到更加丢人，更让人厌烦。虽然气了个人仰马翻，但被头儿一把揪住前襟时，面对那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好汉，他却半句怨言都不敢有。忍无可忍时，被烟一熏，他就跟烂醉如泥的醉汉似的跑了出来。失魂落魄的当儿，撞到人身上，再一看，竟然是那个连模样都烂熟于心的情敌——文学士神月梓。他知道，被他苦苦追求的蝶吉正对别人穷追不舍。这真是“同行知门道，内行知内幕”。恋爱不分高低贵贱，仇恨也没有孰轻孰重。他当下就怒火中烧。

“哼，你这色鬼，够绝的啊，让人家怀孕，又逼人打掉，事情没少干嘛！给上面的人知道了，包管你俩都得下大狱、吃馊饭！我告诉你，知道这事却没有去告发，那是我大发慈悲！就算是我撞你，你也得给我道歉，不然，不放你走。学者又怎样？看不起我，你这姘头也没好果子吃！”

说着，他如影随形，跟着文学士倒走了七八步，又说：“活该！野汉子，我倒要看看你这脸是什么做的，是绿是红。哼，火鸡文学士！”他污言秽语地说完，扭身就跑。文学士心事重重，突然停住脚步。但那毕竟是不值得理睬的小人之言，因此，他并没有回头看。

“是雨啊。”

半空中，乌云压顶。突然，一滴雨落在他脸上。紧接着，滴滴答答，又是两三滴。

“啊……”他喃喃低语，像躲避雨点打击般前后左右摇晃着往前走。

起初，雨点只是轻轻滴在房檐沟壑处。转眼间，便噼里啪啦地敲打起屋顶上的瓦片。

“真讨厌。”

眼瞅着，雨大了起来。哗的一声，沉寂了；哗的一声，又沉寂了。循环往复，几次之后，哗啦一声灌注在树叶之间。寂静的天空布满雨声。

神月的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