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宋祁修书的过程和时间

宋祁和《新唐书》发生关系，是在庆历四年。然而，这并不等于他正式修书的开始。从书局讲，编修官搜集排比资料，并且撰写初稿，都需要一定的过程和相当的时间。作为同刊修负责人，宋祁在书局初始阶段，并未马上进行撰写工作。庆历四年，宋祁四十七岁，当时他担任翰林学士之职。庆历五年，由于他哥哥宋庠重新执政，担任参知政事，为了避嫌，他由翰林学士改为龙图阁学士。除了知审刑院，还有一个任务是参预编纂《庆历编敕》。宋祁和张方平、曾公亮一起，担任详定官。《庆历编敕》在庆历七年正月编成，凡十二卷，别有总例一卷。宋祁和张方平、曾公亮因此加勋，受到赏赐。宋祁腾出手来，进行《新唐书》的撰写，其确实时间是在庆历七年正月之后。

这个问题的根据有二，一是《春明退朝录》，宋次道在记叙《新唐书》书局成立后的人事状况时，第一个就提到宋祁，说：“初，景文修《庆历编敕》，未暇到局。”随后说赵槩请守苏州，王尧臣丁母忧，张方平和杨察皆出外任。这说明在《庆历编敕》未完成之前，宋祁没有时间到书局工作。另一是皇祐四年宋祁知成德军时的《乞宰相监修〈唐书〉疏》。他说：“臣先奉诏修定《唐书》。是时贾昌朝罢执政，丁度以参知政事嗣总其任。度比罢免，而书局不解。”按，《新唐书》书局于庆历五年五月成立，当时贾昌朝任宰相，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同时提举修撰《新唐书》。但到了庆历七年正月，贾昌朝罢宰相，出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提举《新唐书》暂时缺人；到了当年六月，才命“参知政事丁度提举编修《唐书》”。又到了庆历八年四月，由于镇压贝州王则叛乱有功，明镐担任参知政事，而丁度罢任。在丁度罢任后，仁宗并未确定后继的《新唐书》提举人，但书局依然存在。宋祁这一段叙述，明确说明自己修定《唐书》，是在贾昌朝罢免执政，也即庆历七年正月，又即《庆历编敕》完成的时候。

皇祐三年（1051）二月后，宋祁由于自己的儿子和张彦方案件的关系，受到包拯“不戢子弟”的弹劾，因此出知亳州（他哥哥宋庠也因此罢相，出知河南府）；随后徙知成德军，皇祐四年，仍在成德军任上。这段时间，上无宰相提举，自己又离开书局，处在僻远之地，而书局止有编修官王畴等以下四人。这样的局面，妨碍了《新唐书》的编纂工作，造成延迟状态。当时除了列传有点眉目，“纪志俱未有草卷”。考虑到“书无统制”，编修官之间又“议论不一”，更要淹引岁时，又考虑到“窃以一王大典，垂法千古。今功且垂成，而其间褒贬是非，出史臣等，须藉当国大臣，商榷订正，为斯文之重，庶书成行远，无愧前人”。所以宋祁提出请求宰相监修《唐书》。这是皇祐四年（1052）《新唐书》书局的状况。

宋祁在另一个地方，也曾提到：“臣自庆历中，受诏纂修，与诸儒讨论；首尾才及六年，便值臣差任出外。”这也是上面提到的受弹劾事件。由于这次弹劾，不得不离开书局，但修书工作又不得不继续进行。在这种情况下，仁宗曾经决定，“命知亳州宋祁就州修《唐书》，易史馆修撰为集英殿修撰”（《长编》“仁宗皇祐三年三月乙卯”条）。这也就是宋祁自己所说的“虽朝廷许将史稿自随，悉力编写”，但是环境和条件既经改变，“其如极边事务，荒废转多”，对修书工作带来了影响。

也就在皇祐四年夏天，宋祁曾向当时的右丞贾昌朝写过信，主要叙述他对于修《新唐书》的一些想法和当时的具体情况，很反映出了自己的复杂心理，现节录如下：

祁去年三月二十九日，止官下，直艾创溃发，四支无聊。至此月初，良已，是用未克奏记。亳虽闲僻，纲纪久废，盗贼总总，勉力操决，至此渐有绪，时时少暇中。前被台符，许讫《唐书》旧稿。自以眼眩花，头垂雪，心术昏倦，实不能从诸公于笔研间，具奏恳免，今又不获。会递中得执事所赐书，重复开诲，仍勖以富贵磨灭，斯文为不朽。此事仆敢不勉，正恐阑单淹久，未能成书，佁儗在远，咨询无所，为诸儒诋其疏谬耳。今已走一介悉索副稿，计今秋可了列传，若纪志，犹须来春乃成。天使此书传耶，尚无他患；若其不传，即未知使仆得谤得罪，一代之典，遂泯然也。子长、孟坚，才几圣人，作史并数十年，讫无完书，或当时亡失，或后人补缀。况今三百年事，浅猥残缺，要须补润；又史官才不逮二人远甚，虽欲遽急修定，其可行远耶？愿执事更纾岁月，使诸儒悉力论讨，庶其寡过者。成之艰，则行之久；成之易，则废之速也。诸序论辄斐然撰次，须且具草，仰丐窜定。官守有限，趋谒未期，惟慎夏多爱。

通过这封信，说明了几个问题，第一，宋祁的健康状况不好；第二，州务也很操劳；第三，对于修书，曾经有过“具奏恳免”的过程；第四，对于修书拖拉，表示忧虑；第五，处在远方，咨询无所，恐为诸儒诋其疏谬。但是他还是下了决心来修书，已经派了一个人到书局去“悉索副稿”；预计今年秋天可以完成列传，但纪志，还要等到来春乃成。

皇祐五年（1053）夏天，当时宋祁已从成德军改知定州，他“假节塞下且三年”，“总制一面，刀笔倥愡亦逼人，月中劳宴寮属宾客殆过半，常日操决逾两时许，乃得休”。在这种条件下，“少有余景，繙讨残书，常苦力不足耳”。当时又闹眼睛，发昏，白天读了十纸大字就发眩；而一到晚上掌灯，却又不能看书。这样，“迁延刊削”。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完成了列传三十篇。（《景文集·与范舍人书》）

至和元年（1054），宋祁仍在定州。前面已经提到，仁宗曾经下诏，要宋祁和范镇等速上所修《唐书》。

嘉祐二年、三年（1057—1058），宋祁移知益州。仁宗还是催促《唐书》的完成，曾经派遣使者“督趋列传残卷”，“就索副草”。经过三个季度的努力，“乃悉送官”。这个“乃悉送官”，指的是列传的全部副草。就这点看，当时列传已基本全部完成。

嘉祐四年（1059），宋祁在四月移知郑州，朝廷又派遣编修官吕夏卿专程到郑州，同宋祁就列传副草“商量同异”，“催促了当”。这是《新唐书》修撰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侧面。这时已迫近《新唐书》的全部完成。在汴京书局中，纪志表等等，也已都有眉目。吕夏卿这次到郑州同宋祁进行专程讨论，当然带来了书局方面欧阳修和范镇、王畴、宋次道等人的意见，进行比较全面的商讨。但是可以看到，宋祁的列传部分仍然还未全部了当。宋祁说：“历一十七年，书克奏上。”这既是指《新唐书》全书的成书时间，也是指他个人所撰列传的完成时间。所谓“一十七年”，是就他和贾昌朝建议修《唐书》发生关系到全书告成的全过程来说的。而从严格意义上讲，前面已经指出，宋祁正式撰写列传，是从庆历七年正月完成《庆历编敕》后开始的。这样，列传一百五十卷的完稿，一共花了十五年的时间。但一般仍可以说，宋祁修书花了十七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