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变故
被自家主子赶了出来,到了永和宫,还要受慧贵妃一顿数落。
“这是哪个不知规矩的丫头,蓬头垢面的就闯进永和宫来?啧啧,不会是被主子赶出来无家可归了吧!哈哈哈哈哈!”慧贵妃在花园的躺椅上瘫着,由宫女们为她扇着凉风,还有嬷嬷替她按摩腿,那样子十分享受和得意。
茉莉心中不服,她斜着眼不去看慧贵妃,随便行了个礼去往东偏殿了。慧贵妃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好笑,顺便她唤箐儿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宫里人哪个不是这样呢?唯恐天下不乱,出了事才好看热闹呢!
茉莉横冲直撞,无视守门的太监直接闯进东偏殿。“奴婢给小主请安!”
汪施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吓到了,她慌忙过去想扶茉莉起来,可惜茉莉甩开了她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弄成这样?山茶,快去打水来给茉莉擦擦。”随即去关上了偏殿的门。
山茶麻利地端来一盆热水,细心地给茉莉擦拭血迹。从前在苏府山茶与茉莉也算友好来往,此刻她看到茉莉伤成这样都替她感到委屈。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汪施鬟心里充满了疑虑,但她巧妙地掩饰掉了,只是同山茶一起安慰茉莉。过了许久,茉莉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一点,伤口也被山茶小心地处理好了。茉莉被山茶领到了她的小屋里,这会儿沉沉地睡去了。汪施鬟这才将山茶叫到身边,吩咐她去打听怎么回事。谁料山茶还未踏出永和宫门,就撞见了慧贵妃身边的箐儿。
“山茶?你去干什么,不会是打听茉莉的事吧?”
“正是呢?你知道?”
“我去打听过了,钟粹宫的人说纯贵人今早莫名其妙大发脾气,然后就把茉莉赶了出来。她们都说是茉莉犯了什么错,惹怒了贵人。”
“犯错?那也不至于啊...”
“是啊。我问钟粹宫的人她犯什么错了,结果个个都说不知道...我又听说当时香兰就在里面,我就去问她可她什么都不肯跟我透露。”
“好吧...谢谢你。”山茶一脸纳闷地回来了,汪施鬟见她这幅神色怪好笑又怪可爱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hsh
“回主儿的话,刚才奴婢正要出门,遇上箐儿她说她打听了,就同奴婢讲...”汪施鬟正修剪桌上的一盆花,虽说想让世上所有事都恰如人意是绝不可能的,至少让眼前的这盆花称心如意。
“...结果香兰也不告诉她,所以奴婢也就无从知晓了。”
“不过是犯个错而已,香兰何必要藏着掖着?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几天你注意留心下茉莉。”
“是,奴婢知道了。”
睡了许久,茉莉脑袋昏昏沉沉,她感到干渴极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大夫人是把陈公子送入宫了,可这不是正合她的心愿吗?如今陈公子没了,她倒恨起我来了...”茉莉一口吞下一杯水,又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新的。举起杯子,头一抬又没了,跟喝酒似的。
“走就走啊...还偏把我赶来汪施鬟这里,她明知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贱人!汪施鬟她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山茶正巧回来,她完完整整地听到了‘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个贱人...’,吓得不敢进门了。
她马上回头禀报了汪施鬟。
“我是贱人?那她又是什么?”
山茶马上给汪施鬟端来一杯清火的菊花茶。
“主儿消消气,虽然奴婢不知怎么回事,但是想来茉莉姐姐不是这种人,定是有什么误会。”
汪施鬟其实蛮喜欢山茶的,虽说是苏府随便找的下等丫鬟,但她足够乖巧听话。纵然胆子小了些,也比茉莉这样喜欢把尾巴翘上天的好。
“误会?你都听见了,她明明白白这样说,分明是瞧不起我,还能有什么误会。”
“难不成是因为您把罪过都推给了陈公子,所以她才记恨您?”
“我要是不把罪过都推给陈庄,她主子能活到现在么?你不必替她求情了。”正说话时,外面却传来脚步声。山茶打开门,是内务府的人。
“奴才参见永常在,奴才此来就是通知小主,以后茉莉那丫头就跟着您了,还望您不嫌弃。若没别的事,奴才这就告退了。”
“知道了,退下吧。”汪施鬟貌似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却在心里打起主意来。
宫里的奴才大多合住一屋,山茶的小屋里本就有一张空床,茉莉自然就成了这张空床的主人。今日是十五,皇上照例要陪皇后的,汪施鬟自知不必侍寝,故意大声说道:“今日是十五,皇上定不会传召,我就先睡下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只留值班的就行。”今夜山茶不用值班,而茉莉初来永和宫,自然也不必留下。宫人们大多直接离开了,只有山茶恪尽职守地把手上的活儿收拾完了才准备走。
“主儿,奴婢告退了。”汪施鬟缓缓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招呼山茶过来。
“一会儿三更的时候到这儿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不过你还得叫茉莉也知晓你今晚要来。”
“是...”山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回房后山茶就故作疲惫,瘫倒在床:“哎...烦死了,白天要干那么多活儿也就算了,主儿怎么大半夜还要吩咐我去办事...”说着还用手作拳头状锤腿。
茉莉一向鬼心眼儿多,立马警觉了。却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随意接道:“是吗...”
熄了灯山茶怎么也无法入睡,她闭着眼睛,精神却清醒的回想着主子的吩咐。估摸着快到三更了,无法入睡却不得不为了任务假寐的山茶终于要解脱了,她爬起来一脚蹬上鞋子。‘吱哑——’那块破木板门关上了。
黑暗中茉莉迅速睁开了眼睛,那双乌黑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明亮。她偷偷地跟上了山茶。此去路途并不遥远,拐几个弯儿就到了。山茶预备直接从寝殿的正门进入,却被值班守夜的太监拦了下来。
“干什么呢!大半夜来骚扰主儿睡觉?”
“我是得了主儿的命令来的!你让开!”
守夜的太监半信半疑,山茶见状又补了一句:“让开啊!耽误了主子的大事,你可担待不起!”没办法他还是放山茶进去了。
山茶轻手轻脚进入了寝殿,悄声说道:“主儿?奴婢来了。”
汪施鬟闻讯起来,走到窗前,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山茶跟来。“主儿,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吗?”
“山茶,咱们宫里,怕是进了他人的眼线。”
“眼线?主儿是要奴婢揪出她?”
“没错,你揪出她之后,就找个机会把她秘密解决掉,做得干净些,别露出破绽。对外咱们就说是她自己生了恶疾病死的,一切与咱们无关。”
“是,奴婢明白。”
“好了,你回去吧。”
汪施鬟将山茶送到门口,却又压低声音同她讲:“过几日把这个放到茉莉的床边。”她塞给山茶一瓶药,山茶被这一切搞得满头雾水。山茶还是装作没事人离开了,躲在外面偷听的茉莉不知怎地害怕极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瞧不起的人竟然如此老谋深算,自己被弄到这个地方可真是进了狼窝了。不行,她须得想办法回去给苏尽瑢通风报信,让她好好提防此人。
很可惜,汪施鬟怎么会给她机会回去?这几天但凡需要外出的差事汪施鬟无一不让山茶去办,茉莉找不到机会离开,只好把这个念头搁置。山茶虽不聪明,却知道一切听从主子的,绝不自作主张。她不会没有向外透露一丝一毫,尽管她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她知道已经四天了,是时候拿出那瓶药了。趁着茉莉出去方便,她悄悄把药放在茉莉的床边,依旧是无事人一般离开了。待茉莉回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床边的那瓶药。
“这什么东西?怎么在我床边放着。”她拔掉瓶塞,仔细嗅了嗅。她只闻到一股微苦的味道,除了觉得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咚咚咚...’
“茉莉,该吃饭了!”原来是山茶来催人的。
“好,我这就来。”茉莉把药藏进袖子里,开门随她走了。
上了桌,茉莉却没心思吃饭。她一直想着这药丸到底是干什么的,要不然吃一颗试试?不不不,要是吃坏了怎么办。于是茉莉的脑子里蹦出一个邪念来。
她对着饭桌上一个丫头说:“小紫,我这儿有些糖丸,你要不要来一颗?”
那丫头果然天真得很,接过来就吞下了肚。“茉莉姐姐,你这什么糖丸啊,怎么一点儿也不甜。”
“是...是吗?那下次我去找些更甜的来吧。”好奇心强的丫头们,见小紫吃了糖丸竟都围了上来。
“真的不甜吗?该不会是你吃了糖丸,不想让我们吃才故意说不甜的吧!”
“就是就是!我们也要吃!不吃怎么知道甜不甜呢!”茉莉本想让小紫一个人试就好,谁料其他丫头见了都非要去一颗不可。这下她开始心虚了,万一这药丸有什么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算了吧,这糖丸不好吃的,下次、下次我带新的来好不好?我、我保证下次每人都有份!”话音刚落,小紫突然捂着肚子紧皱眉头。
“哎呀...我肚子好痛!”刚刚还吵吵闹闹,一下全场都安静了。
好心的丫头上前问:“小紫你怎么了?”
“呕...”小紫居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这下山茶也惊呆了,主子给的药竟是毒药么!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小紫的脑袋直直地撞在桌面上,发出骇人地一声闷响。半晌,大家终于意识到,小紫已经没了!
有人率先大喊起来:“好个茉莉,敢当众害人!”
“茉莉,你也太恶心了吧!”
“我看她是个奸细!她是想害咱们主儿,先在咱们身上试刀呢!”茉莉用手拨弄了一下小紫,却发现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茉莉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如果说这是毒药,那这药放在她床边岂不是有人想毒害自己?她和山茶住在一起,那么极有可能是山茶了...她又想到,那天偷听的内容,难不成山茶怀疑自己就是那个眼线?
“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什么奸细,也不是什么眼线,你们误会我了!”
“你休要狡辩!走,咱们告诉主子去,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一个胆子大的丫头带着众人绑了茉莉。就这样,茉莉被绑着送到了汪施鬟那儿。
“主儿!我不是眼线,我不是眼线啊!”山茶忽然茅塞顿开了,原来主子吩咐她这么做,就是想试探茉莉。倘若茉莉不是眼线为何要深夜前来偷听呢,所以她见了床头的药才会心虚。
“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押着一个茉莉来干什么?”
山茶向前回禀:“回主儿的话,刚才奴才们吃饭的时候,茉莉用毒药假装糖丸骗小紫吃下,如今小紫已经中毒身亡了。”
“什么?茉莉,你为何要毒害她?”
“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毒药啊!就算知道,那我为什么要毒害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
那个胆大的丫头马上插嘴:“因为你想毒害的是我们主儿,却不知道那毒药的药性如何,就想先在小紫身上试试!可你没想到她毒发得那么快,叫大家都看得个一清二楚!”
此刻山茶心里默默佩服这个丫头,要是自己的话哪能说得这么咄咄逼人又头头是道呢。
“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是什么眼线,我被纯主儿踹了一脚撞上柜子的伤还在呢!我真的是犯了错被赶出来的!”
那丫头又质问她:“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主仆二人的苦肉计呢!”
汪施鬟坐看着一出好戏,倒是看得很满意,她觉得差不多了,就说:“好了,既然茉莉毒害小紫是大家都看到了的事实,那就按照律法杖毙吧。”
两名太监立刻拖走了茉莉。茉莉恨极了,一边挨着打一边大喊:“贱人!汪施鬟你个贱人!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数下之后,茉莉渐渐没了声音。
她将死之时,忽然想明白了:那日山茶半夜出去,若当真是去接受秘密任务,为何走的时候声响还弄那么大...这分明是个圈套,而她竟然笨到现在才想明白!根本没有什么眼线,这只不过是为了针对自己演的一出戏!她不能就这样死掉,她必须想法子告诉苏尽瑢这个人有多阴险恶毒!
她只好竭尽全力说出:“等等...停一下...我...我...”
打板子的太监停了下来:“她在嘀咕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二人随即走到茉莉面前,俯下身子。
“我...我想...写...写遗书...”
于是其中一个太监望向另一个:“这可以吗?”
“管他呢!都要死了,让她写吧。”
茉莉从袖子中掏出一手帕,用手沾了沾嘴角的血,写下:奴婢受人构陷,望主当心。
“拜...拜托公公...交给...纯...纯贵人。”说罢,便奔赴黄泉了。
“主儿,已经向上边汇报过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抬走茉莉和小紫。”
“做的不错。”汪施鬟的嘴边浮出满意的微笑。
“只是奴婢尚有一事不明,主儿您是怎么知道茉莉就是眼线呢?”
“这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一个小小奴才,犯了错至多不过挨一顿板子或者再严重点调去辛者库,哪有赶去别的嫔妃那儿的先例?况且,一个奴才能够得着的地方也不多,她能沾上什么机密需要钟粹宫上下替她掩饰?”
“这么说,钟粹宫的人都说不知其实是故意隐瞒,可纯贵人何必在您身边安插眼线?她和您从前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她若向别的宫里安插眼线也就算了,可是您...”汪施鬟打断了山茶的话,其实提起这个,她心里也很难受。
“别说了,我有些乏了。”原本除去了一个眼线她是高兴的,可是想到苏尽瑢来她心里却好似群蛇乱舞搅成一团,不知该如何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