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语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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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同心之名

两壶酒早已喝完。明语在一旁温书,姜卿在另一侧作画,一室温馨。

半个时辰过后,明语挑挑灯芯,让房间变得明亮一些,凑近姜卿看着她的画。

画上线条清晰明了,没有过多的色彩,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抹紫和一抹玄色。再细看,大片的白色在银白的宣纸上若隐若现。简单的色调,勾勒着一副很美的场景,像是邀请赏画人到画的世界中去。

看不穿尽头的竹林中,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流淌。小溪边上立着一座茅草屋,草屋前置圆形石桌,三墩石凳。桌上一壶酒,两个酒杯。此时杯中斟了酒,却无人饮。

草屋的屋顶两只猴子在玩闹,周围有几两只兔子,一对鸭,靠近溪边两只仙鹤在溪边抓鱼,其中一只嘴里叼着一条小黑鱼。小屋左侧下方的溪边坐着一位少女,青丝用一根水蓝色的发带高高竖起。

额前刘海垂至眉眼,两鬓亦有少许发丝垂落,语下颚平齐。

身着白色里衣,水蓝色外衣用一根白色浅蓝色腰带紧束。外着紫色广袖长袍,此时少女双手执一紫玉短萧,似有箫声传出。

因为广袖遮住了半边装束只能看到少女的光着脚丫浸在溪水中,脚边画着几条小鱼。随着少女的视线,可以看到一身玄色劲装的少年正在舞剑。

只是少年背着身,看不见面容如何。没有束冠,墨发只用一根紫色发带将耳后的发丝系于脑后,两鬓垂下的发丝随剑锋飘动,白色的竹叶在他的剑尖舞动,活灵活现。

他被这幅画的场景吸引住了,画中的人物不难看出是此时的他们,只是这片白竹林却不是卿语居的那片。

少女已经落笔,满意的点点头,神色中满是憧憬。转头看着少年,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明语说着心里话,又瞅了瞅姜卿,补充说道:“都好看。”

“是吧。我呀,这百年若能的此般逍遥,也就不枉来这人世间走过一遭了。”

从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没有无法聚灵,无法依靠灵力修身,自然也知道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去了未央宫便知道了她的生死之限。所以她以前对生命,以及尘世没有过多的眷恋。

在辞云谷的日子,没有一日不鸡飞狗跳的。她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姐姐胡闹,把药童迷晕抬进爹爹的丹炉,差点将那药童练成丹药;给师兄们的饭菜里加泻药,害得他们几日起不来床;也有时候跑到药田里捉虫子,结果毁了整个药田;祖父的胡子被她编成辫子,染上各种颜色,或着直接减掉之类的,数不胜数。

在未央宫的那些年她也很快乐,因为至少她还活着。没有想过需要陪伴,但是姐姐一直都在。还有他,陪她都度过了未央宫全部的时间。

就算出了风华殿,她也没有贪恋过生命。对生死没有执念,但是对生活却又希望。

她不执着生死,并不意味着她不想活地更久一点。而是她很清楚,她要走的那条路与世人尊崇的大道有悖,而且不见前路,没有尽头。如今有人愿意陪她走一程了,她倒开始贪恋这生死了。

“百年似乎有些短了啊。”

明语看着她的神情飘忽,心头一紧,又是那种她会随时消失的感觉,说不上的难受。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认真的说道:“确实。所以说你不能把我带上歧途之后,又丢下我独自前行。”

姜卿听着他压抑的声音,迎上他坚定的眼神,眼眶有些酸。

努力打破眼前的消沉:“不早了,明日要去早课,歇了吧。”

“你先去吧,我去收拾一下。”他说着提笔在姜卿那副画上添了几笔,然后收起来。

“喂,我的画,你收走干嘛。”姜卿已经走到床前,转身时看到明语收了画,不满的嘟囔。

明语不看他,将书案整理好。熄了灯,帮她理了理被子,转身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带上。

月色正浓,明语坐在姜卿的屋顶上,抬头看着星空,再看着那轮弯月,想着他的道途。

为何修道?他没有答案。以前觉得修行最终的目的是变强,然后守护苍生安定。如今细究,才觉苍生安宁是活着的本分,不是变强的目的。前人论道,重在强调追求长生之道,也没有明确的指向。

他似乎真的没有考虑过为何修行。读书,修炼,修炼,读书。这般单调的生活,在与她相识之后就有了变化,生命的轨迹上多出许多异样的色彩。

可是,如果真如她所言,百年之后,他的生命还会有这些精彩吗?直觉不会再有。

忽然,东方一颗星辰越来越亮,随着它的出现,心空的深蓝渐渐消退,出现了鱼肚白。

他推演着这颗星晨的轨迹,发现它在天空变白的瞬间黯淡了,但是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太阳出现的时刻重复着同样的使命,仿佛太阳的守护神,又像它的引路人。没人知道此时明语心底得出怎么的答案,也没人知道他如何选择。

此日清晨,晨光出起。相诗诗御剑而下,在书院门前不远处看到立着的身影。感受到来人脚步以稳,孟汀舟转过身,看着她清冷的面容上此刻带着甜甜的笑意。

他虽有不舍,但是也明白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将手中的一份信和一枚玉佩递给相诗诗。然而相诗诗接过玉佩看了一眼,摸索了一下与配上那一个帆字,将它还回去。

“信我送,但是这信物你能不能换一个?”相诗诗诺诺的看着孟汀舟,严重笑意盈盈。

“这个最管用,有了它你可以在泸州横着走。况且我没有别的了。”孟汀舟故作不懂她的意思,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

“还横着走呢,又不是鳖。”相诗诗见他还是不肯接受,拍了她一下。随即祭出天狐弓,转头冲孟汀舟甜甜一笑:“等着我去泸州提亲。”丢下这一句话,转身挥手离开。

临渊,二人看着御弓离去的人,谈论着今早听到的事。

同一时间,春风十里深处的草舍。明景云捋着胡须看着站在窗前的年轻人,微微皱起眉头。

年轻人身着玄色广袖长袍,有着一张比小女娃娃还娇嫩的面容,但是五官并不阴柔,反倒跟他身上的玄色一致,给人成熟沉稳的感觉。头顶的的白色发冠小巧别致,一根白玉发簪将其固定在头顶,额前一枚锥形紫色宝石垂至眉心。

像一只睥睨天下的紫眸,能洞穿世间万物,好看中透着几分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那枚紫石便是世人所传的神目石,世间只此一枚。此时少年已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看着窗外,双手背于身后,广袖几乎垂落地面,袖口处淡金色丝线绣着如他额头那枚玉佩形状的眸子。

玄色外深墨色里衣的襟边是云纹绣样。黑色稍宽的玉带束腰,一丝不苟,正中垂挂一枚白玉阔叶状玉佩,给他的气质添了几分纯粹。

外袍的胸襟口各有一枚黑色金纹圆扣,被玄色丝带编成的细绳相连,中间留有一部分宽松,细绳两端是玄色穗子。左右袍摆处两只黑凤栩栩如生,有种随时飞升的错觉。

这样一件外袍,自然是只有琉璃岛继承人才能穿的,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今日琉璃岛少主着盛装来访,强势表明琉璃岛的态度,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琉璃岛少主阴郁,字则清。琉璃岛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天生神瞳,灵智早开,在还没有接触预言术时已经开始释言,幼年便已成名。如今预言术已修至大成境界,也是唯一一个在百年内修得轮回目之人。

老头看着他的气度,想着自家孙子。眉头舒展开来,笑呵呵的叹道:“果然是老喽,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说完重新端起桌上的凉茶轻抿了起来。

阴郁听到老人家的动静,也是释然一笑。要说的该说的能说的昨晚已经商讨过,此时不必多言。此时天色已大亮,他还有事便转身请辞,笑容温和,谦逊有礼:“族中弟子尚在长宁,晚辈这便去接他们前去拜见尹先生。明爷爷开个方便之门。”

“呵呵,有你释言公子这个活招牌,还怕进不来这大门。”明景云也是笑的慈祥。转而又换了一脸认真:“凡事不可急躁。切记苍生无过,凡事当有分寸,过犹不及。”

阴郁闻得老人家语气诚恳,态度严肃,他也认真的答道,做出人生第一个承诺:“则清此生,问道同心。是非黑白,由心而生。定不负同心之名。”说完剑气放在茶几边上的同心剑转身离开。

明景云看着他的气度,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回味着“同心之名”一词。

同心与问心本是双生。千年前云中君用自己对天地的感悟造成这两柄剑,随意藏于天地之间,没有人知晓这两柄剑的道法如何,只知它们各待有缘人。

千年已过,本无人记得还有这两柄剑的存在。知道琉璃岛小公子满月宴上,小公子初开灵通,这柄同心剑出现在流离岛。想到少年自信的畅谈他的道法,明景云深感后生可畏。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原来这便是同心所蕴含的道啊,能识破这洞察这天地万物之人也只有这位释言公子。神器有灵,神兵自然也有识,难怪同心会选择他。同心之名,说来容易,真正的公正当真存在于世?谁又能说得准呢。

同心得悟,那么问心呢?同心主正,问心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