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赶路
我在睡梦中和妈妈赶路,途中偶遇一个离奇小镇。
镇里有很多很多没有脚掌的人,他们全部争先恐后地要跟妈妈说话。但在他们张口之前,我抬头瞥见了一个穿米黄色长袍男人脸上惨白的微笑,那个微笑告诉我,千万不能去理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个人,不然我们就永远也回不了家。
我把我从微笑里得来的警示偷偷知会了妈妈,她立刻像匹听话的老马背起我就朝家里的方向低头走去,从不理会路过我们身旁的每一个人。
一路上我都很害怕,紧紧抿着嘴巴,不敢吸气,胸口憋得又闷又痛。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人头戴失了五官的肉色面具过来与妈妈搭话。但妈妈从不理睬,所以他们一度气恼地在我们的身体之间来回穿梭。而且他们每从我们的背脊穿越一次,她头顶的黑发就会少了一点。
不过,妈妈最终还是抵挡了所有的诱惑,秃着头一路背着我闯过了嵌着两扇大红木门的城墙,冲了出去,我们才又回到了我们回家的老路上。
我们绕过一条平时最为熟悉的泥巴小道,走过两户人家,却又闯进了另一个神奇世界。
在这里,没有风,湖水清亮,水草茂盛,满地都是冒着红与黄的郁金香,还有一道缚满绿色植被的铁栅栏。
但这些都不够吸引我。然后,我们就继续朝前走去,就遇见了到处都是开满白色风信子的沼泽地,地里的水比早先湖泊里的还要亮堂,又清又白!所以,哪怕明知我的腿一落地就会被这水融化,我还是让妈妈把我放了下来。
“我可要好好闻闻这里的每一朵花,它们那么美,那么沁人心脾……”
对于我的话,妈妈总像匹听话的老马。她把我放了下来,默默站在我的身旁,静静看着我在花田里玩耍。
我在低头闻花时,顺手摘了一朵扣在耳畔,所有的花就都成了带刺的玫瑰,还透着瘆人的惨白色火焰。
这时,妈妈火急火燎地再次把我搂回到她的背上,我才发觉,原来我们都还留在小镇里,不曾离去。
可我已经偷了这片沼泽的玫瑰花,我永远也不可能从这个地方走出去了。
我让妈妈把自己放了下来,放回到沼泽里,脚踩发了酵的黑色稀泥,认真严肃地跟她说:“前面有一堵嵌着两扇红色木门的城墙,只有你低头冲出去,不声不响一路走到家,我才能在你到家之时,彻底摆脱这个地方!”
妈妈听了我的话,和往常一样,义无反顾地就向前走去,哪怕一路上她都双眼通红,回头张望,也不曾停留片刻。
我也就只是留在原地,身体下沉,不能动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脚掌正一点一点慢慢融化……
然后,视线模糊,天空中扬起了许许多多深红色的花瓣,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闪现在我的面前,打着黑色领结,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冷冷微笑。
(二)
我从一棵桃子树下醒来,嘴唇发白,隐隐约约记得和什么人有着一纸之约。妈妈的印象已经很模糊,我独自走在一条满是野草的小路上,许许多多的狗尾巴花随风摇摆,天上的流云绽放着橘黄色的柔光。
我企图想说点什么出来,但却老是发现周遭静得亮堂,除了若有若无的风声,其他的一切都静得让人嘴皮子发麻,根本言语不出什么来。
我一路浑浑噩噩地眼见着风穿透原野,瑟瑟缩缩挪到了一片甘蔗田。
从这片田里我听到了闸刀闸断麦桔的声音。
“刺啦~刺啦~”,又锋又利。
“刺啦~刺啦~”,就仿佛是我蹲在泥巴敷成的破厨房里给猪圈里的猪切甜菜一般。
“我的脚好像被蜜蜂蛰伤了一样疼!”,我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那是你的后脚跟在发炎,你应该尽快从咸水池里出来!”
“什么?”,我困惑地询问,尽管我并不知晓这个声音出自哪里。
“你应该尽快从咸水池里出来,我说。”
“我该怎么出来?”
随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我离开了甘蔗田,从一片芦苇荡里趟到了一座青灰色的山,又从山脚看见了山顶红黄相间的庙宇水光相接。然后,一股股青蒿的香味扑面而来,我在闻着香气的瞬间爬上了那座山,推开山门,听见山外烽火连天。当我一转身想往后看,却被封印在山门的庙宇内不能动弹。
“你可以通过门沿的小匣子拿到一把金色的钥匙!”
对于这个声音的出处,我从没有丝毫迷恋,但却毫无犹豫的遵从。
我打开了山门的匣子,真的从里面取得了一把金黄色的钥匙装在胸前的口袋里。另外,我还十分归顺地双手合十,把头低靠在指尖虔诚地秉承着我来时的意念。
——那份我早已忘记却一直铭刻在背膀烧灼着我心脏的火光。
我知道,只要我现在开始赶路,我就可以达到寺院的另一道门。
我绕过了四根又红又粗的圆柱,随着庙宇大殿的石阶走进了一个山洞,洞里蛛网丛生,有千奇百怪的蜡像,红红绿绿,眼珠凸起。
我稍驻足了片刻,他们就面露凶相,疯狂抖动,连我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原本平静的心理产生了慌乱。不由地匆忙往后倒退了几步。这一倒退不仅让我原本发炎的脚跟磨起了水泡,还让我遇见了寺庙里唯一的一株玫瑰。
它被白色蛛丝紧紧裹缠着,虽没有红花,但却叶片发绿,有刺又干。我的手臂还在无意间被它划出了血痕。
“它那样被缠着,既无名也无份,何须多嗔!”
“可它活得那样直白!你看,快看,只要一滴露水它就可活两三天!”
“那是你的血!”
“我可以再多给它一些。那样,当夏天快来,它就能蔓过墙沿!”
“那是你的血液!你会被它榨干!”
“你不该到这里来!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的面前还有一尊石像。”
“他在微笑?”,我随着这些陌生又熟悉地指引看了过去。一阵阵缭绕满地的白烟,四处弥漫,呛得人直冒冷汗!
“不,他面目狰狞,神情斐然!他~”
然后四下坍塌,“轰~”地一声,他就碎成了一片。
我原本以为我也塌陷在那尊灰黑的石像跟前。但当烟雾消散,我才发现,我只是攥紧拳头,站在山洞门外。只要把双手放开,我的额头就不会再滴冷汗!
这次我没有走进山洞,而是顺着一条小溪的流向,依着太阳照耀的地方走去。
当然,那个声音还在对我喊:“山洞里有尊石头做成的雕像,每当山花开,他就会活过来!他需要雨、露及鲜血,千万不要走到他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