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泗水之滨 （十二） 老阁主之死
元冲并没有在内堂休息，他转个身找了几个机关，飞快的窜入地下冰窖。
他这几天其实去了好几处，并找国师鎏莠报丧。鎏莠很吃惊，但又好像不是特别的惊讶。毕竟老阁主已过古稀，已然寿者之相。相形之下，如今的天子鎏裎，刚过不惑之年，便一年不如一年，病入膏肓。
鎏莠也不对老阁主这种奇特的情况作更多的解答，只是淡淡的说：“那老阁主现在停灵何处？”元冲道：“仍在冰窖内暂歇。”
鎏莠看着他说：“入殓之时，你亲自换衣，不要让他人看到……老阁主原是先帝内侍，给他留下一点体面吧。”
元冲大惊：“难道他和公公们……”
鎏莠微微点头：“他就是。在十多代混元派掌门中，唯独他是宦官之身。为了避众人的闲言碎语，他始终没有对你们说。你们第十代掌门虚极道长在宫中炼丹时，缺少人手。当时有一批宦官刚选送入宫，都只有十二、三岁，就被调来做守丹童子。后因天资聪颖，虚极道长收老阁主作弟子。而后，他跟着回到了瀛洲岛，再后来成了十二代掌门。”
元冲疑道：“为何不是第十一代掌门？”
鎏莠微微顿了顿：“本不欲明言，但如今既已仙逝，你也必当接任掌门，我也不妨告知于你。后来，先帝派兵直接驻守瀛洲岛，灭了第十一代掌门无妄，命宦官出身的老阁主出任了十二代掌门。老阁主就是无疾道人，也是你的师父。”
元冲道：“那先帝为何要灭无妄道长？”
鎏莠道：“他和虚极道长一样，都很耿直，恪守混元派的教义——不牺牲活人用于祭祀。但是，炼丹哪有不用活物的？虚极、无妄道长的丹都没有练成。先帝认为是缺了牺牲祭祀。无妄道长严词拒绝牺牲活人用于祭祀。先帝又不好直接杀掉他们，只能囚禁他在京师。你师父后来就在先帝的扶持下做了新的混元派掌门。然而天意弄人，丹药试炼多次，也仍然未炼成。先帝自己也被丹药而误。”
鎏莠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元冲的眼睛，有一种长辈的温存，他温和的说道：“你是先帝的子孙，我也是。淮水郡王让你去瀛洲岛，由皇族一脉接管混元派的瀛洲岛。将来万一中原生变，我鎏氏还有存活之地。”
元冲明白了。今天的混元派，从老阁主起就不是真正的混元派了，它已经被鎏氏蚕食。
他想起了记忆之中模糊的母亲。她是一个采桑女，遇到了淮水郡王，生下了元冲，改变了一生。元冲的矛盾和阴郁就是这样来的。他没有感受过任何亲情。到岛上学道，原来是鎏氏需要元冲的血脉蚕食和控制这个东方的岛屿。
元冲，注定不会成为鎏氏的工具。
他装作非常的悲痛，与鎏莠依依惜别。从血缘上来说，鎏莠是淮水郡王同宗，当然也是他的叔伯。一直以来，鎏莠都对他照顾有嘉，原来不是因为元冲比别的教主优秀，只是因为他是皇室血脉！元冲心中无比失落。原来自己的师尊，只是一个被派到瀛洲岛做傀儡的阉人。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是一个炼丹的皇族！
他心想，鎏莠一定是骗他的！他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老阁主是不是鎏莠说的那样。
冰窖里烛影摇曳。他取出东海明珠。室内光线顿时亮了一些。在此停灵经过了约莫半月，老阁主身体逐渐有些收缩。那天的血泪痕迹犹在。
元冲点燃了三柱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找出一套崭新的道袍给老阁主换上。
鎏莠果然没有有骗他。老阁主确实是残缺之人。元冲忽然觉得很怜悯他。眼前又是一个因追随鎏氏而痛苦的人。所有这样的人，都会令元冲坚硬的心重归柔软。
他烧了一些水，给师尊擦了擦身体，换上寿服，准备等预定的上等棺木一到，就找清风、明月一同给师尊入殓。
忽然，他发现老阁主的鞋底有一些闪光的泥泞。不是很多，但这片泥泞多日来已经凝固，在夜明珠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之前和清风、明月来查看时用的是烛光，所以这一片闪光没有这么明显。
他满腹狐疑。师尊去世之前是不是去过那个地方？他给老阁主齐齐整整的穿戴好之后，离开了丹房，去了后山，想验证心中的一个猜疑。
他来到了后山，往潭蛰洞走去。那种闪光的土，正是这里山上某一种矿物质，含有微弱的金属元素，所以有光。这种光在夜明珠的光泽下，才能相互辉映，显现出异常光亮。
元冲本来也是无意中使用了夜明珠，本来是想拿来与师尊陪葬的，没想到却照射出老阁主鞋上的泥土。这种光泽的土他知道来自这潭蜇洞附近。
在通往潭蜇洞必经的山路上，元冲看到了吴博士他们这一波人来此的关键飞行器——飞机。
元冲太惊讶了。飞机在月光下闪着如水的白色光泽，确实是强大到令人窒息的飞行器。元冲判断，这种金属超越他们的任何武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如果这是那些奇装异服之人带来的，那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机身密闭。元冲不可能进去，直勾勾的盯着看了会，摸一摸。夜凉如水，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元冲判断这是一种厉害的武器。他决定还是先去潭蛰洞。那里说不定与师尊之死有关。他要查出真相！
元冲随手攒了一把枯木，做了一个火炬。潭蜇洞中的蝙蝠簌簌拉拉的全部飞出来。洞中空无一物。元冲灭了火把，掏出夜明珠。泥土中幽幽的金属亮色，星星点点的显露了出来。元冲自言自语道：“就是这种泥，师尊来过。”
元冲感觉到快接近事实真相了。但是线索好像突然中断。等等，再想想。当初师尊腰间的袋子里面有“软烟笼”，说不定他是在这里捕龙！
元冲向洞中深处走去。有一处的星星点点没那么多。元冲重新燃起火把，用另一面的松树叶子做扫把，扫除那些尘土。尘土下露出一个圆型的铜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