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种子（中）

“你是孔雀？”赢城缓缓回身，盯着不远处的人影。他努力看清女孩的脸，却始终被黑暗模糊。

“没错，我是孔雀，孔雀族国王的小女儿。”女孩歪头取下发簪，轻柔的发丝瀑布般垂下。她伸手轻轻地拢了拢长发，笑了。

真正的……远古族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女孩身上，却几乎没人敢乱动一下，刚才天气的骤变似乎就是因为她。此刻女孩虽然在温和的笑着，但她的皮囊下仿佛藏着几千年的恶灵，不知在哪一刻便会跃出，取走众人的性命。

这是扎根在人类心底，对远古族裔本能的畏惧。

“你想作甚么？”赢城低声问道。他悄悄地向身后比了个手势，众战士即刻会意，他们紧握手中地利刃，带着杀意和恐惧的眼瞳盯死女孩的方向。在真正的远古族裔面前，这些曾经或现在隶属于奚朝的战士们把刀剑指向共同的死敌，死亡带来的威胁，让人类从未如此的团结一致。

“我来这里找个人。”女孩的语气中含着笑意，“你们没必要这样，我不像那些龙，不会随随便便杀人，除非惹得我很不高兴。我记得是多少年前来着，有帮人路过时吵到了我，他们是几千人我记不得了，反正最后，我在山里把他们全都杀了。”

“所以，我真得生气时最好不用反抗，那样会浪费我们的时间。但幸好我现在的心情还不错。”女孩笑，轻轻地抬手点向不远处的陈澜，“你，过来。”

赢城缓缓扭头看了陈澜一眼，只见黑暗中的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陈澜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瞳的光如融化的黄金，“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道。

“孔雀，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孔雀。”女孩道，“你跟赵月那么久，她难道没有提起过我？”女孩笑着摇头，“看来她还是对你有所隐瞒。”

空气中那股淡香愈发浓郁起来，慢慢竟显得有些粘稠，微小的水滴汇集在香气中，渐渐形成一片牛乳般的雾气。薄雾环绕在整片山间，越来越浓厚，最后竟对面不望人，只剩那依然沁入人心的异香。

轻柔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浓雾被搅开，却又迅速的填满，女孩的身影似乎与每个人擦肩而过，在她经过身旁的一霎那，她含笑的眼眸深情的凝视，即使隔着浓厚的雾气，却不由得让人怦然心动。

陈澜看见女孩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努力睁大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个人的眼眸。从心底散发出的那股幽幽的恐惧让她脑海中一片朦胧，她再次回忆起那个淌着孔雀血的男人含笑杀死了她最亲的人。浑身的血液撞向头顶，陈澜无意识地伸手向怀中，悄无声息地拔出怀剑，反手扎向面前的女孩。

这一剑却好像扎入柔和的潭水中，剑锋上暴力顿时消散全无。

“这不是玄将军的贴身之物么，落到你手里了？”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许诧异，却依然含笑，“这样看上去赵月对你真的不错，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

女孩伸出右手轻轻放在陈澜肩头，她的手臂纤细而白皙，手腕上带着各色奇异的串饰。在她们接触的那一刻，陈澜只觉女孩的手是如此的微软，就像一泓暖泉。内心深处的疲倦潮水般涌上全身，陈澜觉得满脑困意，身体越来越沉，她再也无力站立，缓缓地闭上双眼，向前方栽去。

她却一头栽进了女孩的怀中，满鼻都是这个人的体香。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耳畔边传来女孩轻柔的声音，“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浓雾渐渐褪去。

那孔雀族的女孩与陈澜一齐消失不见，她如同空气中那股异香，不知何时来至，消散时却又悄无声息，好像根本就未曾来过。

微风带动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众人纷立的影子投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些人本是最知晓远古族裔的人类，在此刻却皆木然，他们僵直的站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赢城望向山口处女孩出现的地方，轻轻地摇了摇头。

山谷中一片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赢城才缓缓地转回身，舒展着身体，扫视周围的众人。他的目光在童玉身上定了一下，这个男人半躺在李允儿怀中，微睁双眼看着夜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赢城把目光从童玉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前方捧着人头的奚朝战士，又低头瞧了瞧趴在地上的李暮，迈步向她走去。

赢城蹲在李暮身前，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两腮，让她的脸正对自己。鲜血顺着李暮的嘴角流下，她的眼神迷蒙，仿佛大梦初醒。对于龙族力量的恐惧似乎在此刻不复存在，她看着面前这个阴阳面孔的白发男人，居然笑了，她含糊不清的道：“你要杀了我么？”

“杀你？现在还太早。”赢城贴到李暮耳边，用低低的声音道，“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某些道理。假的就是假的，从不可能以假乱真，你自以为骗过了众人，只是因为有人不肯拆穿。”

李暮的身躯猛地一颤，她睁大双眼，惊惧地看向赢城。

赢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缓声道：“我要你告诉奚朝所有人，我，阿史那科罗，从地狱中回来了。记住，是告诉所有人。”他迎着李暮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李暮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赢城的意思，细想却又变得模糊不清。在她刚刚想要思考时，赢城松开了铁钳般的手，她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在地上，下一刻下颚便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赢城刚才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