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戴纳的画技曾多次遭到贝尔纳吐槽:“实在是太抽象了,完全是色彩与线条堆砌成的一个概念。倘若不是看画的人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根本无法从这幅画中看出什么来。”
她翻出来在伦敦她画的那张画像,乍一看,甚至觉得画中描绘的是一个厉鬼邪神。没有了色彩的映衬,简洁的线条便只勾勒出了一个人的轮廓,至于那人的神采、面部的特点,都完全看不出来。
看着画上那“人”,又想起之前对这“人”的痴想,顿时觉得羞耻。戴纳恼羞成怒,将那张画撕成碎片,丢在地板上。她转身倒在床上,将五官埋进枕头里。
贝尔纳的身影频繁地在她脑海中浮现。睁开眼睛,贝尔纳仿佛就站在她面前,就站在她身边,总是有个影子在那里。而闭上眼睛,黑暗中又全是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倒是没一点不好的。
一闭上眼睛,她的耳旁又出现了那人的声音。仔细听,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被这幻想折磨了半天,折磨得没了吃晚饭的胃口,又一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早晨勒麦尔前来拜访戴纳,只见那姑娘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眼睛里满是血丝,还顶上了一对黑眼圈,在皮肤的映衬下越发明显。那时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长裙,裙摆可以垂落到脚踝处。
戴纳这副模样叫勒麦尔吓了一跳,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愣了半晌。
“火葬场那边联系好了吗?”戴纳看着他惊恐的目光,皱了皱眉,开门见山地问道。
勒麦尔突然回过神来,应道:“已经联系好了,估计今天夫人就可以下葬了。”
戴纳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您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勒麦尔道。
“不过是一晚上没睡而已,算不了什么。”戴纳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切利亚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尽管和我说就是,不必把我当成外人。”勒麦尔顿时严肃起来,他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戴纳,说道。
戴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将那双眼睛看得更仔细些。
“切利亚小姐。”勒麦尔警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母亲生前是不是和你说过些什么?”戴纳眯起眼睛,盯着他的那张脸,“她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她想要这么做?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她会离开我?你甚至还在帮她。”
勒麦尔不经意地挑了挑眉,他指了指客厅的沙发,淡淡道:“我们可以坐下说吗?”
“这边请。”戴纳即刻回复道。她带着勒麦尔在沙发上坐下,用锋利的眼神审视着他。
勒麦尔不慌不忙地将外衣脱下,折好放在了一旁。他轻声咳了两下,看向戴纳:“我可以喝一杯水吗?”
戴纳一时间觉得非常气愤,这家伙一面说着不必和他见外,一面又以把自己当做是客人来要求她。不过她又不好反驳或是埋怨什么,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为他倒一杯水,确实是分内的事。
她咽下了一口气,起身为勒麦尔倒了一杯水,轻轻地将杯子放在他面前。
“这样就对了。”勒麦尔淡淡一笑,举起杯子呡了一口,“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在门口的时候您问了我四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她确实和我说过很多事情,很多就连小姐你都不知道。西蒙先生将大部分的财产权交给我,一方面是放心,另一方面也是放心。他知道我可以将公司管理好,虽然不能再创巅峰,但也可以做一个漂亮的收尾。戴高乐公司的本质就是代代相传,但是他并不完全放心夫人和小姐您,很多东西是你们不了解的,也是一时间不能说明白的。”
“这些我并不关心,我也早就猜到了。”
“猜到是猜到,确认是确认。”勒麦尔微笑道,“戴高乐夫人知道目前我有着公司的主导权,但她也知道,虽然实质上我掌权最多,但是表面上她还是站在最顶端的那个人。所以有很多事情我需要在行动前和她商量,有时也是先斩后奏。”
“她没有和你说过别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她确实和我说过,并且将她手中的财产如数交给了我,不过每做一个重要的决定,都要去找她汇报。这也是昨天我过来的目的。”勒麦尔又举起杯子,喝下半杯水,“这个想法是她在知道您决定与贝尔纳离婚的时候萌生出来的,也是在那一天确定下来的。我早就预料这件事,但是我没想到会在昨天。她若是早一些,那只能说是非常遗憾。若是晚一些,您也不必如此难过。只能说夫人实在是不大会挑时候,叫您如此难受。”
“那最后一个问题呢?”
“我想我应该在帮她,因为我并没有制止这个行为。”勒麦尔思索道。
戴纳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勒麦尔,沉默着。
“切利亚小姐。”勒麦尔皱起眉头,伸出右手,在戴纳面前挥了挥。见戴纳回过神来,他又道,“我昨天为您订好了今天去伦敦的船票,您今天就去找贝尔纳先生吧。”
戴纳满眼疑惑地看着他,突然笑了:“我昨天不是叫你听我的安排吗?”
“我昨天就想,您或许非常思念贝尔纳先生。他是您唯一的希望了,我也不希望这几天您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寝食难安。”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戴纳扶住额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就不期盼我点好的,但凡你不这么咒我,我也不会这么惨。”
勒麦尔不再接话了,他从大衣兜里拿出来了两样东西,放到了戴纳手中。
戴纳低头定睛一看:一样是今天下午两点钟的船票,一样是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她将船票放到一边,正要打开信封,却被勒麦尔制止了。
“这信您不要在我面前打开,更不要在我面前读。这是一味良药,更是样能叫您钻心痛的毒药。”
“这封信......你看过。”
“夫人批准的。”
戴纳自嘲地笑了笑,随手将那沉甸甸的信封丢在了沙发上。
勒麦尔看着她,他抬起眼睛,却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这药,只对你一人有效,治的是您一人的感情,对别人,就同地上的草一样,甚至是一篇矫揉做作的诗。”
戴纳闻言一动不动。勒麦尔继续看着她。她依旧是一动不动。
许久,女孩才一把捡起被她丢在一边的信封,忐忑不安地拿在手里。
勒麦尔笑了。
“夫人大方。她的礼物总像是一个公园,所有人都可以进去,所有人都可以欣赏景色,但是这景色是为你一个人建造的,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