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戴纳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她的笑容温柔而成熟。
戴高乐夫人恐慌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她的双眼愈发空洞起来：“你要强制接管戴高乐公司？不亲爱的，你根本就不喜欢经商，你也绝对忍受不了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那黑暗的灵魂会叫你失望，你的天真会将你推入绝望的深渊。你不应该经历这种痛苦。”她说话颤颤巍巍地，用右手捂住了胸口，压制着心里的不安。
“妈妈，为了生活中的小事而愁眉苦脸，这不像您啊。”
“这并不是小事，亲爱的，关乎到你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这不会是一种折磨，也不会是一种痛苦，这是我的责任，我只有承担起来，才不会在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戴高乐夫人挺直了后背，眯缝起眼睛，抬起了下巴，轻飘飘地说道：“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对于戴高乐公司还不是非常了解，你必须得被好好地培训培训才行，这一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说这话好像是很有把握，每个词的发音饱满，就连声音也大了些。
“之前我跟着父亲......”
“别提你父亲，亲爱的，他们表现出来的都是些皮毛，你照猫画虎，这之间又不知道得出多少差错。听我的，先回家去，今天晚上我回去告诉你些要点，再叫勒麦尔给你看看戴高乐公司和集团内的那些公司近些年的数据。等你准备好了之后，我会尝试把部分的事务交给你。”
勒麦尔恰好此时走了过来，他将口红和腮红递给戴高乐夫人，转身向戴纳深深鞠了一躬。
“勒麦尔，你带切利亚回去吧，给她找来戴高乐集团近些年的资料看看。我把约瑟夫的请求推了就回去。”
“您可以借身体不适的理由回去休息的，约瑟夫也没有理由反驳。您若也是这么想的话，这件事可以由我来出面完成。”
“但他下次来找我的时候，他的态度会更恶劣一些。到时候我只能用难看的笑容去迎接他，他或许会因为我拖延以及表现出来的对他的毫不在意而给我一巴掌。”
“约瑟夫是位绅士，就算他再怎么喜怒于色，也绝对不会对一位女士出手的。”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把柄，偶尔用来维护局面是可以的，但是用多了就没有效果了。”
“好的，我知道了，夫人。”勒麦尔微笑着冲戴高乐夫人点了点头，看向戴纳，“切利亚小姐，我们走吧。”
戴纳露出了一副沉闷的神色，她走到戴高乐夫人身旁，轻声道：“祝您生活愉快。”
勒麦尔·凯特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瘦而高挑，那张脸生得方方正正。他虽说算不得非常好看的那种，五官却称得上工整。
勒麦尔提着戴纳的皮箱走在前面，在大门前驻足。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皮箱就放在客厅吧，我们去书房。”
勒麦尔目不斜视地按照她所说的做了，从书房上了锁的柜子里找来一个沉重的牛皮纸袋，轻轻放在了木桌上。
戴纳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将几份文件放置在桌上，淡淡地问道：“当年父亲要你做他六年的秘书，现在已经是第七年了。”
“戴高乐公司已经到了极限了，它红火了这么些年，现在也开始走下坡了。只能说西蒙先生去世的实在不合时宜，虽说力挽狂澜，但还是没有让它走上正轨，不然它还能再辉煌一次。”
“所以你想看着这样一个，曾经如日中天般的一个集团最终衰落下去？”
“衰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它至少还是个过程。不过戴高乐公司的结局不一样，破产的那一刻，前功尽弃，突然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不是我认识你多年，如果你是个新人，这话准保会勾起我的怀疑。”
“没什么好怀疑的，每一段历史都需要一个见证者。我虽错过了日出，不过我见证了他最光辉的样子，我也想要见证日落的余晖。”
勒麦尔起身为戴纳倒了一杯威士忌，将酒瓶放在她面前。
“戴高乐公司给的投资和其他公司不一样，如果成功了，我们将收取比其他公司更多的收益，但如果项目失败了，我们负担全部的钱财。”
“这明明是赌博。”
“你说的没错，这是风险上的风险。不过，西蒙先生眼光犀利，对每一条生产链都严格考察，出事故的几率控制在了百分之五以内，大型项目从未失手。他的收放自如，黑白结合，实在是巧妙至极。”
“他很了不起。”
“没错，他却是很了不起，毕竟这个辉煌只能由他创造，别人是无法达成的。不过西蒙先生并不像我这样认为，他觉得青出于蓝，总会有后生之辈可以与他匹敌，所以我和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去各大高校中招募。”
“父亲没和我讲过这个。”
“他当然不会和你将这个，因为这件事最后以失败告终了，没有任何一个年轻男人或者年轻姑娘有这个实力。他如果和你说了这件事，你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孩，一定会拼命地学习这方面的内容，就算再厌恶也还是会的。”
“我会把这件事当做自己的责任，因为我可以为父亲分忧。”
“承认吧，切利亚小姐，你在舞蹈和音乐上的天分确实很高，但对于这类事情，你绝对会觉得厌烦。”
“我想我可以接受。”
“可是你对经商一点天分都没有。”
“我可以加倍努力。”
“西蒙先生怕的就是你的加倍努力。你并不属于这个勾心斗角的世界，你热爱舞蹈，舞蹈会带给你别样的快乐。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东西削减你的快乐。所以西蒙先生会竭尽全力地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沉浸在美好的世界中。他后半生都在为此而努力。”
戴纳沉默了，她口中干涩，却不敢喝下杯中的哪怕一滴酒。那酒是文森公司送给西蒙的。
“你想知道所有事情的另一面吗？美丽的姑娘？”
“请务必告诉我。”
“这在夫人那里可以算得上是禁忌。”
“请务必告诉我，先生。”
“戴高乐公司后继无人，辉煌过去，很快就会到宣布破产的那一天。西蒙先生有把握华丽收尾，但不敢保证百分之百。他更不可能将你和夫人作为赌注。所以他安排了这次联姻，他甚至等不到你年满十六，提前给你订了婚。他怕的就是来不及。”
“如果我当时执意不嫁呢？”
“您不会的。”
“为什么？”
“一来是因为贝尔纳先生着实是个很有修养、很有魅力的少年人，二来是因为你是个善良而多情的姑娘，你不会拒绝你父母的好意，除非他们的好意被暴力执行——很显然这个行为并没有任何暴力倾向。”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他的女儿。”
“但是你名义上是米歇尔家的人了，更何况还有夫人在。假如他真的失手了，麻烦也找不到你的头上。米歇尔家因为和法国大商人联姻，这促进了两国的贸易往来，是大功一件。女王因此注意到了米歇尔家，贝尔纳先生因此受到关注，如今可以加封男爵。”
勒麦尔平淡道：“美丽的姑娘，你的婚姻本来只是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