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不觉的喜欢
生意场消息最是灵通,秋小姐如此得宠,秋老板的信用就又回来了。林少康看不起这个便宜丈人,但别人要看在他面子上奉承,他也乐得顺水推舟,也让可人儿高兴高兴......这个小东西他是越来越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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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疼你,高不高兴?”他把她的脸扳过来,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她不喜欢香水,喜欢喝牛奶,不擦脂粉的小脸干干净净的,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
“爷,来人了。”她忸怩着试图脱身,可哪里挣得过一个练过武的大男人,“真来人了。”她小脸涨得通红,因为走廊已经响起了一连串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少帅!少帅!”
林少康手一松,她趁机闪了开去,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和一阵爽朗的大笑,“小子,就知道你躲在金屋里头!”
“哪有躲着。”林少康笑得有些勉强。
“没躲就好,来来来,你小子不地道,还得让你叔叔我亲自上门,晚上罚酒啊。”门关上了,声音渐渐远去。
每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她都会知趣地躲起来,直觉告诉她,林少康不喜欢她见客人,应该是身份不配吧,她也乐得清闲,今天这些人呆的时间不长,出门的时候她正在阳台上,一盆绣球花遮住了她的脸,所以她就放心大胆地站在原地不动,那个大嗓门她在报纸上见过的,是督军打天下的兄弟,林少康要叫他老叔,还有几个和他同辈的,林少康点头哈腰地送他们上车,然后留在原地等司机把自己的车开过来。
那些人一口一个少帅,他应该不喜欢吧,她想,这时林少康转过身,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正脸,表情阴鸷,有些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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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来是一周以后,他心情不大好,又为一点小事同她大发脾气,她只能默默地忍着。和秋容通过一次电话,秋容很羡慕妹妹能自己一个人住,她虽然挂着二姨太的名头,老杨出门应酬也是带她的时候多(毕竟女学生拿得出手),可还时不时要受小脚正室挤兑,也不受老太太和正室孩子们的待见。
所以受点气就受点气吧,秋容想,人总该知足。
就像林少康,他心情好的时候是个好伴侣,妙语连珠,幽默风趣,而且容易取悦,只消在最得意的事情上夸他几句,比如两年前天津保卫战,林少康每每故作矜持心里美滋滋的样子,让秋怡觉得他就像个孩子。
而且他在女人方面风闻不堪,却没打家里丫环的主意,可见做人方面还是有底线的。
林少康喜欢领着她楼上楼下逐一参观,他有许多价值连城的藏画,都是别人送的,他有时会给她讲这些画的来历出处,还有各种枪支,古董,他喜好收藏,但杂而不精,看对眼了就不在乎价钱。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两个牵着狼狗在林荫小道上散步,她和那条大狼狗查理熟了,也学会了烧又圆又松的烟泡,给男人剪指甲搓背,作简单的按摩,尽所能迎合他的一切爱好,接受抚爱时柔声细语地撒娇,只有那天林少康的话在她心底埋了一根刺,时刻提醒她别打错了主意,你不是主人,只是这宅子里的一个会说话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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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打了?”林少康扬起球拍大喊。
“我实在是......捡不动球了。”她一只手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向他请求暂停,她平时很少运动,上学时经常以各种理由逃避体育课,今天刚打了半小时就受不了。林少康没玩过瘾,可见她一副香汗淋漓力不能支的样子,不由心生荡漾,最喜欢的球拍被她支在地上当拐杖也不理会了。
这是他第一个姨太太,第一个从过去到未来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女人,当然,以后还会有很多,但那毕竟是以后,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得到第一把手枪、第一匹自己的战马时,那种既心爱又心疼的感觉。
她的谨慎伺候让他的慈悲心发作了,正好这段时间要去东北视察,看看有没有因为督军不在家,训练偷懒或者扯些七七八八的,最后再去哈尔滨玩玩,这一趟大概三四个月,看她成天闷在家里,便问她,还想不想上学,也当是散心。秋怡不想会有这样的好事,惊喜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那怯生生的小模样让他的心愈发软了,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当然,不过你要老实点,不许和男同学说话。”
“我上女校,没有男同学。”
他第一次见她喜出望外,自己也觉得办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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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明德中学,找了离家隔着两条马路的另一所女校,这里环境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单纯善良,没人认识她,更不知道她的身份,每天清晨,她拿着装书的篮子和绣儿为她准备好的午餐蹦蹦跳跳地上学,放学时和三两同学结伴同行,挥手告别,结束了愉快的一天同时期待着另一天的到来,这让她有种错觉,似乎可以用另一个身份继续另一种生活,林少康不在她身边,她就依然是原来的秋家四小姐。
周末她和同学约着去书店,她们说附近有一家脆炒三鲜面特别好吃,秋怡爽快地表示要请客,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朝那个方向走,拐了两条胡同,这边没有柏油马路全是土道,她们没觉得,秋怡看着满是灰尘的小皮鞋,有点不适应。
吃到一半下起雨来,脚下真个是是“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她本想下午回家看看,也只好作罢,回家路上看见要饭的,给了对方五毛钱,那婆子千恩万谢,倒让她不好意思。
父亲忠实地执行着“既嫁从夫”的理念,一次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只听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又盘下了一家大药房,这还是从同学嘴里听说的。
“开业那天门口花篮把路都堵了,要饭花子来了一拨又一拨,我回家都要绕远。”姜若年突然停下了话头,胳膊拐了她一下,示意她往旁边看,秋怡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操场边走过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长得很英俊,眉目间笼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那是新来的音乐老师,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钢琴弹得可好了。”她一脸向往。
“那为什么来这里教书啊。”秋怡很纳闷。
“因为他的未婚妻。”姜若年给她讲,杜航的未婚妻是校长的小女儿,本来约好三年留学归来结婚,然后一起去南方。结果一场大雨转成肺炎,佳人芳魂归天,杜航得知噩耗后大病一场,几乎也跟着去了。
“他决定留在爱人长眠的地方,以丈夫的身份为她守孝三年,是不是很浪漫?”
秋怡点点头表示同意,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他会不会从这些女孩子身上找寻爱人的影子?然后再继续一段浪漫的爱情?这世上哪有生死相隔还能不离不弃的爱呢。
她忽然发现这个念头是何等阴暗,继而后背发凉,她几时会生出这样龌龊的念头?原来一旦做了姨太太,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就永远失去了小女孩的单纯。
这个想法缠住了她,最后一节音乐课,杜航为大家讲解肖邦的夜曲,一边讲一边弹,不知怎的,那细碎的音符一串串响起的时候,她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没什么好哭的,她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多好啊,爹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还给家里争气,每天在少帅府里好吃好穿,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同学们都在认真而陶醉地倾听,只有她用书挡着脸,默默地流泪。
直到下课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为了避免被一起回家的同学们误会,她只说是想念已故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