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实验班
我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我姐姐有两个孩子,我表姐也有两个孩子。
我表姐家的小孩子准备上幼儿园时,我问她:你们选的什么幼儿园啊?她说选的是多彩幼儿园。我很惊讶:前段时间多彩幼儿园不是刚曝出来,幼儿园有不合规老师虐待儿童事件么?他们两口子说:也就是一家分店那样,又不是都那样,现在都整改了吧应该。而且多彩幼儿园是规模最大的了,没什么事儿。
我根本就没想与他们争论幼儿园到底好不好、合不合规。且不论多彩幼儿园的教育质量,单说他们居然这么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家刚曝出虐童事件的机构时,我都无比震惊他们的理念到底是怎么样的。
小孩子什么都懂,只要是涉及到他们自身安全的问题他们比大人还要明白。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他们害怕说出来又会受到来自家长的斥责。
我姐姐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闺女,老二是个小子。
我特别喜欢我的小外甥,可能跟舅舅都喜欢外甥这句不着边际的俗语也有关系。他今年刚8岁,可他对待任何事情时,都会把自身的安全考虑在第一位。
有一回我领着他去我们市最大的文化公园里面放风筝,公园的地面上有很多玻璃灯,如同玻璃栈道铺在地面上,以供晚上欣赏。他一走到玻璃边上,就要我抱他过去,自己绝对不走。我对他说,我这么重都没问题,你走在上面更没问题了。我抱着他让他双脚站在上面,还没等脚尖碰到玻璃,他就使劲往我身上蹿。
我指着旁边一个个头比他还要小的小女孩儿说:臭子,你看看人家小女孩儿怎么走的。那个小女孩儿走到玻璃前面,用一只脚脚尖轻轻接触几下玻璃,感觉没问题了,再用力踩了一下,确认安全后连跑带颠地越过了那块玻璃了。我经常回忆起这位小女孩儿憨厚可爱的姿态,她的家庭应该特别好吧。
面对未知事物,他们两个小朋友采取了截然不同的面对方式,我无法评价谁对谁错,谁高谁低。只是想说他们自小就有对待未知世界的态度,即使以后在他们各自的人生路口中会出现种种选择,他们依然会坚定的选择他们认为可行的并适合他们自己的道路,迈出他们坚定的步伐。
而这种宝贵的精神并不是每个小孩都拥有的,就算是我们大人,跟风和人云亦云的恶心始终萦绕在我们周围挥之不去。
我想紧闭着我身边的大门阻挡世界的丑陋,
我想紧闭着我疲倦的心灵杜绝世界的侵袭,
我想告诉我周围的亲人、朋友,让他们拥有自主的灵魂。
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办不到,
我想穿过千山万水,远到贫瘠的沙漠,
我想踏过高山丘陵,飞到云朵之上,
我想路过你的耳边,对你说声,我多想认识你,孩童的你。
我想穿越回你孩童的时期,看着那时你,
蹲下来目视着你,对你说,
我无能为力对于成长的你,
我无能为力对于沉迷于未知世界的你,
我无能为力对于面临条条十字路口的你,
荆棘遍布在每一条你行走得路上,
谎言充斥着每一刻你奔跑得前方,
但是善良啊,善良,
是你高贵的品质,让你获得无穷的希望。
我会用珍贵的露水在布满荆棘的路上,
陪你勇敢的写下,拥抱善良。
提起我小外甥,不得不提我的外甥女。她比我小外甥大三岁,我不并认为她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每次在小区里看到我小外甥,他总会对我说:”舅舅你去超市给我买好吃儿不?”他只要在一买东西,挑的所有东西无一例外他都会拿双份,他说:舅舅,给我姐姐也买一个。我对他说:你每次都想着你姐姐,你姐姐从来没想着过你。
有一回我跟我姐姐、姐夫还有外甥女乘车去他们开的饭店。路上我姐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大笑着问我小外甥女说:如果卖一个人可以得100万,妈妈、爸爸、你和弟弟,你希望卖谁啊?我外甥女连思考都不用,直接说:卖臭子。
这个对话作为日常家庭聊天其实每位都经历过吧?小时候最多的那句出自你母亲:你就是我从垃圾堆里面捡来的。
我的童年总是让大人唏嘘不已,笑料不断。没有一个小孩子像我这么傻的。我母亲跟我说过一次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之后,我可是真真切切得记在了心里。我无数次的对我母亲说:你不是我妈,我妈把我扔到了垃圾堆里,我就要去垃圾堆旁边等着她。让她接我回家。
我小时候特别混蛋,每次我只要一哭,肯定指着我母亲的骂她:我们全家都姓李,就你一个姓王的,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你走,你走,你回你自己的家。时至今日,我也无法理解,我是如何从姓氏分辨一家人和不是一家人的道理。
我更无法理解我姐姐、姐夫他们对孩子的教育是基于什么思想,他们或许觉得这种对话特别好玩儿,我外甥女也乐在其中。如果同样的问题问到了我小外甥,他肯定不回答,拒绝回答这种没有任何道理的问题。他肯定会学着他父亲一样骂一句,你们真是傻蛋,你们全是缺把火的二百五。
我小外甥什么脏话都能骂出来,这些脏话的主要由来就是他的父亲。我姐夫此人特别自大,自大到他觉得所有人都不如他聪明,他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殊不知,他才是最自以为是且最让别人看不起的。
看不起这种词只会存在于大人之间,小孩之间的看不起其实更加可悲。尤其是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对于我小外甥来说,看不起根本不存在他的字典里,他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孩子王,他的混蛋事迹在我们小区无人不知无人晓。
他也没有做什么让其他小朋友敬佩的出格的事儿,相反他还特别听话,除了每次吃饭都得需要人喂,他不好好吃饭确实是他们一家人惯出来的。
我外甥女的统治阶级思想从她当班长的那一刻起彻底浮出水面。
有一回我姐姐在她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发现了50块钱,她当时上3年级,没有偷钱、乱要钱的坏习惯,钱从哪来的根本就无法想象。后来陆续有学生家长找到学校,说自家孩子上学时被欺负了,还被小树条打手心——小树条就是所谓的教鞭,老师拥有所有权,但没有使用权,老师也不用,能少一事是一事,尽量是提高升学率——老师很震惊,家长更震惊,这么大的事情老师居然不知道?
后来小孩子们才敢打报告说是我外甥女在上自习课期间打的他们。而钱的由来她始终不说。
中午吃完饭,我以交换秘密的筹码对她说,你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怎么样?她就说了一句话完整的再现了事情的经过。她说是我缴的几个小男孩的,他们上自习课不好好读课文乱嚷乱叫,我是班长要履行好义务,帮老师管他们。
不听话就要罚钱,这是我外甥女的独断专行,也是她认为作为班干部的责任。后来我听我姐姐说有一两个小男生被打得害怕了,学都不想上。
按照我外甥女的说法一次不听话要罚5块钱,或者是两块钱来算,她一共打了几个小朋友,打了几次我不敢仔细算。
她11岁,长了个160厘米的大个子。当然这跟她从小练习舞蹈是分不开的。她在3岁时就开始跳舞,把腿架在暖气管子上压腿,那时她的个头比暖气管高不了多少。还让我给她打拍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我看着那时候的她,说话都不利索却那么坚强。
我问我姐姐,为什么非要让她去跳舞呢?我姐姐说:住同单元的一个邻居家小姑娘哭着对他家长说,她在学校抬不起头来,他们学校的每个人都有特长,就她没有。怨恨父母为什么当初不送她去任何一家培训机构学习任何一点儿特长。我姐姐说就怕以后她长大了怨恨我们。
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为了孩子。我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我不懂如何教育,也不想去教育。我没有信心可以教育好我的孩子,如果我还有未来。
对于我小外甥来讲,什么特长不特长的,根本就无差别。我总是有种错觉,他的心智要超出同龄人太多了。
他现在就读的学校,每个年纪都有十几个班,每个班的招生指标是60、70人,实际情况是每班都有100多人。一大群小孩子在一个班里面乌央乌央的画面跟放学后家长们聚集在学校门口接孩子是一模一样的。大人们吵吵闹闹,小孩子有样学样在课堂上照样吵吵闹闹。班里学生太多,老师避免心力交瘁,只会择优管理,学习不好的直接调到最后几排,老师眼不见心也不烦。
我一直以为我市所有小学都是如此,直到有一次我碰到小外甥和一个小朋友一起玩,我小外甥手里还拿着刚从人家家里拿的玩具。那位小朋友说这个是我送个他的,我还有好多呢。
那位小朋友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无不彰显出他是一个拥有良好家教的小孩儿。他送给我小外甥一个玩具的价值抵的上我小外甥十数个玩具价值的总和了。而据他说这种玩具他还有两大箱子。
我问他在哪上学呢?他说在实验小学。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总会有实验小学、实验中学和实验高中。能进入实验学校无疑是彰显自己高人一等的优势。
我问他你们班几个人啊?他想了想说好像是20多个。我问他,不是100多人么?他说哪有那么小朋友啊,我们班算多的,20几个。
我很庆幸,在我小外甥的心里实验小学与他所上的学校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他的这位朋友是可以跟他一起分享来自他舅舅给他买的零食的。
我无法同我表姐他们解释小孩子的心理如果真的出现了问题,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这会伴随着孩子的一生。他们默然和无所谓的态度让我对此事的反驳提不起半点兴趣。后来我表姐跟她婆婆的矛盾激化,再加上我舅舅家的事情很复杂,我表姐就从BJ带着小孩儿回到了老家,现在小孩在我们市里面的一家幼儿园上学,至少在小城市还没有听说过私立幼儿园有老师虐童事件的发生。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人们习惯于接受熟知的事物,并且自然而然得把发生在其身上不好的那部分自动过滤到,继续选择相信。而这种超脱出理智的相信并不能让其相信同类事物中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如果从这件事物中跳出来去相信了另外一件同类型的事物,那么如此循环的过程又会增加,直至这件事物的轰然倒塌。倒塌之后也会在很短的时期内被人们选择性遗忘。在此期间发生的任何影响都会漠然。并且与人谈起时成为了一样拿得出手的谈资。
我不会对我表姐他们的婚姻状况感到欣慰,只会对我外甥女脱离了未知的苦海感到欣喜。
人的恶性是不会随着道德的谴责而减少,只会在一次次与善良的交锋中愈演愈烈,逐渐失去掌控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演化成恶的种子。这粒种子不会通过普民大众的众口相传,在口水中埋没湮灭,只会在某一处绝境中死灰复燃。
如果你低估了恶的力量,最终你也会被恶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