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电视调查性报道的演进

在媒介竞争中，调查性报道曾经是报纸抵御电视媒体的一大法宝。但随着卫星电视的普及，媒介生态发生巨大的变化，在消息报道类的新闻节目之外，电视台或电视网也开始制作严肃而深入的新闻报道节目，电视调查性报道以货真价实的“硬新闻”迅速成为电视新闻报道领域一颗最灿烂、最耀眼的明珠。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60分钟》栏目，自1968年由唐·休伊特（Don Hewitt）创办至今，可谓电视调查性报道领域最具丰碑性的电视节目。该栏目创办伊始，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栏目形态，只是在每周二晚间黄金时段和《CBS新闻》轮流播出。在创办后的好几年里，这档新闻节目并没有引起多少反响。直到1975年，栏目进行了改版，引入了记者主持人丹·拉瑟（Dan Irvin Rather），并调整播出时间为每周日晚间7：00至8：00。从此之后，栏目的收视率和美誉度都大幅提升，成为一档制作精良、口碑上佳、获奖无数的美国乃至世界知名的电视节目。作为新闻杂志栏目，《60分钟》在为期一个小时的时长中，一般安排三个独立的新闻深度报道和一个新闻评论版块。每个深度报道都有专门的出镜记者在演播室做简短述评，除丹·拉瑟外，还有麦克·华莱士（Mike Wallace）、哈里·里森纳（Harry Reasoner）、莫利·塞弗（Morley Safer）、莱丝莉·斯塔尔（Lesley Stahl）和埃德·布莱德利（Ed Bradley）等，他们都曾是栏目旗下的名牌记者。节目“通过记者的调查，揭露某一社会集团或组织企图掩盖的、损害公众利益的隐私”。曾来华访问的资深编辑哈瑞·莫赛斯（Harry Moses）在《60分钟》从业30多年，制作了70多部揭露社会问题的作品。在《伊拉克事件法庭的审判》（由《60分钟Ⅱ》播出）一片中，他率先披露了美军在伊拉克监狱的虐囚丑闻，引起了全世界的高度关注。在他看来，“《60分钟》的灯光犹如一盏强大的照明灯，投向无数黑暗的角落——如果有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从事某种勾当，我们就会把灯光打开”^[1]。

美国公共广播电视台（PBS）的《前线》栏目创建于1983年。作为一家管理公共电台、电视台的联合机构，PBS是美国唯一一家既不向观众收费又不在节目当中插播广告的电视网，其运营资金有三分之一来自观众捐款和私人馈赠，其他部分来自附属电视台购买节目支付的版税、商业公司的赞助，只有10%来自政府拨款，因此可以不受政府、广告商的控制与影响。与此相同，《前线》栏目很少受到来自权力和财团的限制，编导拥有较大的创作自由。栏目时长60分钟，没有固定的编导和记者，而是聘用独立的调查人，因此可以制作和播放一些具有争议性的节目。在栏目创办当年，《前线》栏目就与英国同行制作了一期节目《公主之死》，用“真实再现”的手法，反映了1977年沙特阿拉伯处死与情人私奔的公主一案，对当时的背景、公主的死因、维护古法处以极刑的丑闻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在节目播放前，沙特政府发出抗议，且与英国政府断绝了外交关系，但《前线》没有迫于压力而撤销报道。2003年，《前线》和《纽约时报》、加拿大广播电视公司合作制作了节目《危险的工厂》，披露一家从事水管生产的企业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不顾员工死活，进行不人道的剥削与奴役的故事。《纽约时报》因此荣膺2004年的普利策公共服务奖，而《前线》则获得2003年美国电视最高奖皮博迪奖。

1953年，英国广播电视公司（BBC）创办了《全景》栏目，自播出第一期节目的60多年来，《全景》提供大量的深度报道，成为世界上连续播出时间最长的时事电视节目，也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一档报道公共事务的电视节目。栏目最初每年生产32期节目，每期45分钟，关注国际性选题。正如栏目片头那个不断旋转的地球，《全景》放眼全球，是一扇“通向世界的电视窗口”。栏目注重调查性报道舆论监督权力的使用：“这个节目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审慎地考虑对权力的利用和滥用的问题，无论在私人领域还是在公共领域。”栏目的执行制片人安迪·贝尔（Andy Bell）认为：“在任何一个民主国家，特别是那些正在经历民主改革的国家，公民有权利来利用媒体争取民主，他们有分析和知晓这些信息的权利，他们要知道事实的真相。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选择并获得这些信息，但是我们电视台应该尽最大努力，为那些要知道的人提供信息。”^[2]近年一则轰动全球的报道来自节目《奥运申办内幕》。经过精心策划，《全景》记者装扮成伦敦申办2012年奥运会的商人，用隐藏的摄影机秘密拍摄下国际奥委会委员收取贿赂的腐败现象。其他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如《被忽视的孩子》，对消费品的调查如《药品的秘密》和《注水鸡肉》，对赛马场上内幕的披露如《赛马中的腐败》等，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1963年，英国格拉纳达电视台创办《世界在行动》栏目（WIA），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播出时事性系列纪录片。从1967年开始，栏目开始制作调查性节目。1970年，栏目曝光了“鲍尔森地方政府腐败丑闻，揭露了乌干达总统阿明的大屠杀、英国石棉行业工人的疾病、英国在马尔维纳斯群岛与阿根廷打仗时还向该国出口武器的行为、爱尔兰牛肉加工行业的腐败、使监狱里的年轻人受到约束的压制政策，以及臭名昭著的司法错误事件——伯明翰6号（Fitzwalter，1998）”^[3]。栏目从平面媒体招募成员，组成一个持有自由观点的学术研究团体，经常发表针对政府和企业的批评报道。像核动力安全状况、英国皇室及其纳税问题、孟山都公司药品业务、英国为印度尼西亚苏哈托专制政府秘密提供武器、德贝尔斯公司经营的“战时生意”、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传递给德国“元首”情报，等等，《世界在行动》栏目都进行了开拓性、创造性的调查报道，并由此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影响了英国的公众生活。

此外，在澳洲和亚洲，一些电视调查报道也在持续产生影响。澳大利亚广播公司于1961年创办了《四个角落》栏目，进行了大量有关腐败、犯罪、公司丑闻等方面的报道，一些政府官员为此被解职或者受到法律制裁。近些年来，栏目又把报道重点转向人权、澳洲土著、公共卫生、安全及难民等领域。在韩国，韩国放送公社（KBS）于1983年创办《跟踪调查60分钟》。在日本，日本放送协会（NHK）制作的纪录片对历史和当前一些重要的专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不过，有资料显示，相对于其他大洲，亚洲的调查性报道缺少适宜生长的土壤。“没有调查性报道网络、没有调查记者年度会议、没有支持调查报道的基金组织。全球调查记者网的107个会员组织中，只有五个来自亚洲。另外，亚洲的调查报道环境十分恶劣，从菲律宾到巴基斯坦，每年都有调查记者为报道真相而殒命。当然，新闻媒体的过度商业化、调查性报道培训的不足以及相关法律保护制度的缺失，也是当前亚洲调查性报道所面临的严重挑战。”^[4]

注释

[1]休伊特．60分钟：黄金档电视栏目的50年历程［M］．司诗远，林洲英，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156．

[2]赵华．国外媒体记者谈新闻调查性报道［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9：2．

[3]伯格．英国调查性报道30年［R／OL］．（2009- 03- 02）［2018- 01- 06］．http：／／www．360doc．com／content／09／0302／20／16099＿2691522．shtml．

[4]张明羽，展江．亚洲的调查性报道：使命、方法与未来——来自首届亚洲调查记者大会的信息［J］．新闻记者：2015（5）：4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