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莲花终究不是正道
阿沁的离开让苏戬一个人陷入到短暂的沉默当中，她与远处的热闹显的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脑海中开始慢慢浮现出她第一次遇到霍良玉至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些经历让她无法判断是非的对与错，起初她可怜锁妖塔中的那些妖，可听到她们的罪行却又可怜惨死于他们手中的人，阿娘说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响起，人心险恶。
如果她不曾遇到霍良玉，如果她不曾离开大无量山，如果她不曾被怀素所救……她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想起怀素，苏戬离去的心突然又犹豫不决了，无论怀素做过什么，她终究救过她，她欠她一份恩情，若她离去，只怕再无人肯救她出锁妖塔了。
苏戬在这四年里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知道了什么是人微言轻，她自以为莫华有求于她会给她三分簿面，自以为莫华中心有那么一点点对她不一样，便自视凭自己的力量可以救出怀素，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莫华一次又一次的打发她，并未真正的将她的求情放于心上，怀素依旧被关在锁妖塔中受尽折磨，而她对莫华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可以治伤的工具，一个知晓大无量山秘密的人而已。
这一瞬间苏戬突然明白了这个她早该明白的道理，这个世界哪有那么的单纯呢？
远处慢慢走来的身影，起初只能见到一个熟悉的轮廓，待走近时那如星河一般的银发刺入眼帘，她知道凭她之力是救不出怀素的了。但是眼前这个人可以，而她平静的生活也是由这个人打破的。
你骗我一次，我还礼一次，大家公平。
苏戬起身向灭祭行礼，“弟子见过紫耀上尊。”
灭祭刀锋一样的眼神划过苏戬卑微的面庞，“你这番装模作样的姿态学的倒是不精，让人看着别扭，还是作罢吧。”
苏戬委屈巴巴，抬头望着灭祭，“师姐说过四圣天门尊卑有别，我不能不懂礼数，否则会被责罚。”
“若论尊卑，我该给你行礼才是，堂堂四圣天门的主母，除了玉清神尊，你可是最高贵的人了。”
苏戬瞪大眼睛望着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一脸惊恐，“你……你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
灭祭上下打量苏戬，四年过去了竟还是这般天真，“男装也挺英俊。”
苏戬赶紧求他，“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神尊不让我说的，要是被他知道我被人认出来了，以后就没有机会出来了。”
“我还以为他会关你到死，没想到居然还会放你出来。”
苏戬低下头，言语甚是委屈，“神尊不让我出门，但是我没有见过诛魔会，求了好久他才答应的。上尊能替我求情让我回家吗，我听说你的身份尊贵，神尊一定会听你的。”
灭祭的笑声充满了戏孽，“回家？你还有家可回吗？”
苏戬无力摇摇头，“我要去找我娘的遗物。”
“人都死了，惦记东西太过愚蠢。”此时的灭祭并不知道苏戬口中所说的遗物是何。
苏戬急忙争辩，连红都急红了，“那不是普通的东西，那是我阿娘留给我防身用的，听阿娘说那是从一个神仙住的山洞里捡的，虽然看起来像木头，但是非常坚硬，我一直用它打猎，很厉害的。”
“木头？”灭祭眼中划过一丝惊喜。
“是啊，一根木棍，以前我常带在身边，后来我离开了家差点饿死在路上被一个叫怀素的小妖救了，可是那个小妖和我都被抓来了四圣天门，结果棍子就丢在怀素的家里了，如果怀素死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它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怀素？”灭祭眼神中的欣喜几乎已是隐藏不住了。
而这样的眼神却深深刺痛了苏戬的心，她被关在这里四年，沦为阶下囚，受尽冷眼与凄凉，而他却视若无睹，从未施过援手，可笑的是她却一直视他如好人，一心想去寻他。
“她是一只很可怜的兔妖，被打回了原形，修行全都废了，如今被困在锁妖塔里，我费尽心思都救不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被推入焚化炉练丹了。上尊你能救她吗，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兔子，她不可能是坏人的。”
“既然是主母开口，自当尽力为主母解围。”灭祭眼角露笑，却眼藏刀光望着苏戬。
常年与猎物交际，苏戬十分熟悉此刻灭祭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是嗅到猎物的眼神。
阿沁气喘呼呼的抱着斗篷跑过来的时候，灭祭已经离去，只剩苏戬一人空洞的望着远处，他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利落，不曾有过一丝犹豫，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阿沁将斗篷给苏戬套上，无意中摸到她的手，惊讶道：“主母的手怎如此冰凉？”
苏戬苦笑无力低声道：“阿沁，我以前住的地方长年冰雪封山，可我从来不觉得冷，可是这四圣天门真的好冷，好冷。”
连心都被冻住了。
热闹非凡的诛魔大会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天池却没有丝毫热闹的氛围，所有的人都去参加诛魔会了，苏戬回来的时候整个天池都空荡荡的，天色渐晚，整个四圣天门亮起灯，站在天池最高的地方依稀能够听到远处喧闹的声音，谁能想到这样的气氛之下竟然是在做着屠戮的事情。
“主母心情不好吗？”阿沁发现苏戬回来之后一直闷不作声。
“我只是不习惯这么残忍的场面。”苏戬如实道。
阿沁这才明白为何一整天苏戬脸色都这么难看，“主母心善，可这些妖罪无可恕，主母对它们心存善念就是对无辜亡魂的不公平，死去的人应该得到公道。”
苏戬并非有意与阿沁争对，只是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问题，便脱口而道，“妖若犯了罪由四圣天门处置，那……若是神犯了罪，由谁处置？”
阿沁脸色凝重，想了想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神若犯了逆天大罪，便会被推上斩神台，内丹尽碎，五识俱损，其元灵打入灵化河，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斩神台？”
阿沁点点头，“斩神台是由三圣所立，三圣就是先前我告诉过你的女娲始祖、盘古大仙以及陆道真人，三圣合力设下斩神台专斩犯错的神。”
阿沁此时提起陆道真人，苏戬这才想起阿娘让她去救的事情，便借此问道，“盘古大仙和女娲始祖均已为天地所献，那陆道真人呢，他也不在这世上了吗？”
“陆道真人天性懒散，居无定所，四界之事从不过问，千万年过去了，世间无人知晓他在何处，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是个真真正正活在传说里的神官。”
苏戬面露疑色，既无人知晓他在何处，阿娘为何知道他在玉泉山？倘若她寻去之后未见真人又如何？
这玉泉山又究竟在何处？
“阿沁，我以前听阿娘讲故事的时候，曾经说过玉泉山桃源洞里住着神仙，不知是真是假，这世上真的有这个地方吗？”
阿沁果然摇头，苏戬心中失望万分又不敢表露，这时阿沁才说道，“玉泉山是人界之地我从来没有去过，不知是否有你所说的神。”
苏戬被阿沁吓的心中直喘气，她还真的以为没这个地方呢。
“是吗，原来真有这个地方啊，那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你知道它在哪吗？”
“在牡丹城啊。”
苏戬真的不好再问牡丹城在哪，否则阿沁定要怀疑了，便只好笑笑不再追问。
不，是找机会换个人再问。
阿沁指了指苏戬身上的衣服道：“主母换身衣服吧，您还穿着男装呢。”
苏戬心中另有盘算了，便笑道：“你去替我帮神尊那日生辰送我的红衣拿来吧。”
“好的，我去拿，主母穿这件衣服最好看了。”
阿沁走后，苏戬连一丝留恋都没有，迅速离开了天池，星光灿烂，灯光耀眼，四界同聚，处处都是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到这个白衣少年行色匆匆，白日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留行观察过路线，此刻她正往山门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这四圣天门便没有她的影子了。
然而……
事情却并非那么顺利，就在苏戬即将到达山门之时，一道剑光挡住了她的去路，黛瑶突然出现，持剑拦她，“你是何人弟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出山。”
苏戬与她结怨已深，如今被拦更是怒火中烧，但见黛瑶并未认出她也不便与她过多纠缠，只好忍气吞声道：“师姐请恕罪，我是刚入门的新弟子，不熟悉门中规矩，请师姐放我一马。”
“既错就罚，与我去善德堂领罪。”四圣天门的弟子若是犯了错都会去善德堂受罚。
“师姐，求你了，念我初犯，求师姐开恩。”说话间苏戬有意往后退的意思，她实在不想与黛瑶纠缠，因为她对于黛瑶的行事作风被她揪到会十分麻烦。
黛瑶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剑步走上抓起她的手腕，此时苏戬的情绪已经达到一个顶端，胸口一股莫明的气息让她觉得快要爆炸，她下意识的推开黛瑶，以为只是会将她推离，却不知黛瑶整个人被震至数十米外，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这一幕苏戬始料未及，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她惊慌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清楚的意识到刚才的力量不是并非来自于玉碟，那是破玄天雷棍的余力，黛瑶修行时日不短，论道行绝非一般弟子可比，此刻苏戬才切实体会到破玄天雷棍的可怕，若它真的有一天被全部释放出来，又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她不敢想像这样的力量若是被魔族又或者是妖族利用……
不，她不能被人发现，这件事情不能暴露。
想至此，苏戬立刻来到黛瑶身边，探试了一番她的气息，她心脉受损，灵力散尽，一身修为皆成泡影，苏戬万不敢想像黛瑶这一生就这样毁在了她的手里。
她自责不已，惊慌落泪之中方才想起她有仙灵之气，便又以口渡气妄图为她修补丧失的灵力，可是……于事无补。
微睁的双眼看清了面前的人，黛瑶惊恐的睁大眼睛，一双手无力的抓着苏戬，她认出她了，是她，怎么会是她？
“你……”她再次昏死过去。
而此时，其它弟子闻声过来，见此情景慌乱不已，一众围观之下，苏戬被五花大绑送进了金阙玉清宝殿。
此事非同小可，苏戬难逃责罚，道纪座下只有黛瑶一人，他定不会轻易饶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