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沼泽地遗物
火堆熊熊燃烧了整整一宿，至翌日辰时才渐渐熄灭。
此时已是天明，然林中仍是漆黑一片，与夜间并无不同。尹若水只得拾了两根耐烧些的粗木做成简易火把，将其中一火把递至叶落凡跟前，这才问道：“如今林中方向不明，你可知往北该怎么走？”
“古籍上有载，林中共有四大出口，分别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北面出口位于沼泽之地，亦被称为‘亡命之地’。该地附近盛暮生朝死花，若循暮生朝死花所留轨迹一路而去，势必能寻到出口，只是，沼泽地极大，且有瘴气，人一旦进去其中几乎十入九死。”
尹若水闻此诧道：“瘴气常见于岭南一带，此乃北地，怎会有瘴气？”
“瘴气乃山林恶浊之气，因湿热重蒸及动植物腐烂凝气而成，此地气候怪异，又生有奇株，与寻常之地自然不能相比。”
“除此地外可有他处可供北行？”
叶落凡摇摇头：“没有，除非按来时之路返回，方可自官道一路向北而行。只是，来时之路我早已忘记，不知尹姑娘可还记得？”
林中方向难辨，他二人来时又未曾作好标记，此时原路返回，只怕比闯沼泽地还难，更何况他二人身上干粮已绝，林中又无野禽可食，若不早早出林，照此下去，只怕要被活活饿死在林中。
左思右想，尹若水方道：“既如此，看来你我二人只得闯一闯那沼泽之地了。”
叶落凡不置可否，眉睫低垂，面色略显黯然，不知在凝思什么。尹若水见了，还道他怕为瘴气所害，便问：“公子不应，莫不是怕了那瘴气？”
叶落凡闻此唇角一扬，笑容中竟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苦涩，倒是稀罕。
尹若水看得奇怪，心下正兀自纳闷，他却已恢复常态，自袖中摸出一丸，施施然道：“瘴气虽骇，却并非不可破除。此丸乃以薏苡仁所制，久服之后暂可轻身辟瘴，然时效有限，唯有半个时辰，逾时则无效。尹姑娘武功高强，又有此丹药护身，想来定能逃出生天，至于我身虚体弱，又手无缚鸡之力，怕是……”
话至此处，便是低头浅笑，似已认命。
“要逃便一同逃，要死便一同死，你我同行至此，我断无弃你不顾之理！”
叶落凡似未料到她竟如此仗义，一时又惊又诧，抬眸望她半响，面上方浮出淡淡笑意。
“尹姑娘如此仗义，我若推拒，反倒显得虚伪了。此丸还请尹姑娘服下，届时你我二人出林，胜算也会大些。”
尹若水接过丹药，望他一眼：“那你呢？”
“尹姑娘不必担心，我身上还有一颗。”叶落凡说着，又自袖中摸出一丸。
尹若水见此才安了心，将丸含于口中，方与他一同向前步去。
暮生朝死花移动之时全仗埋于地底花根，因而移动之后，地面上会留下暮生朝死花的行动轨迹。尹若水二人循着轨迹一路向前，不知不觉间，周围风貌竟渐渐变了：葱茏草木变得枯萎凋残，似被大火炙烤过一般，满地枯枝败叶；地面泥泞不堪，行走在上面一脚深一脚浅的，极难行进。
行不多时，二人便满头是汗，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
此时，暮生朝死花行动轨迹早绝，四面空空荡荡，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走。
尹若水歇了步伐，手执火把刚要仔细端详，杖上火光忽地一颤，前方似有风来。
“有风，前面一定有出口！”尹若水大喜，足尖一点，便朝前方连连飞掠而去，及奔近些了，果真看见前方黑暗当中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来。
“小心——”此时叶落凡亦已觉察，蓦然见她自顾朝前飞掠而去，心下一惊，刚要提醒，话音未落，便见她足下一空，整个下半身陡然陷入地底。
尹若水始料未及，心下一慌，忙丹田聚气欲从地底纵起，然她稍一使劲，身子便愈往地底陷去，始知己身乃陷入沼泽之中。
叶落凡在边上见了，脸色便是一沉，见沼泽渐渐沒过她胸膛，更是担忧不已，只得强行镇定下来，道：“尹姑娘，你别动，你愈动只会沉陷得愈快，我这就设法救你上来！”
说话之时，他已迈步向前，然行进不过三五步，脚下之地便愈来愈软，几乎无法立足，无奈之下，他只得退后数步，又转头四处寻觅可供将尹若水从沼泽之中拉起之物，然林中唯有草木，偏那树木尽被火烧过一般脆弱不堪，稍一使劲便化为灰烬，根本没法用。
叶落凡思前想后，才想到一计，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果断卸下肩上黑袍，便将黑袍撕成布条，继而又将布条两两系在一起。
尹若水见他撕袍原觉不解，此时方知他用意，心中一暖，嘴角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趁他绑结之时，尹若水抬头四处打量起来。方才情急，因而未曾注意，此时冷静下来了，才发现沼泽极大，一眼望去，几乎望不见尽头，沼泽之内似有热意，迎面吹来的微风亦带着些微热意，此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挥之不散。
尹若水兀自纳闷，心想，寻常沼泽之地皆草木旺盛，然此处草木尽衰，沼泽内更如烫汤，莫不是地底有热泉行经此处？
思及此处，她心中更觉疑惑重重，抬眸刚要看叶落凡是否系好绳索，无意间余眸瞥见沼泽边似有何物，正于黑暗中隐隐发着寒光。
然她未及看清，叶落凡已将绳索一端扔至她面前。
“尹姑娘，抓好绳子，我这就拉你上来！”
尹若水闻言只得收敛思绪，用手紧抓绳索任由他将自己拉上岸去，至边上之时随手一抓，便将方才所见之物揽入怀中。
死里逃生，二人皆心有余悸，尹若水更是有些惶然，沉默半响方道：“此处应当是你之前提到的地方了，只是此处实在怪异，况且这片沼泽如此之大，想要从此处出去，只怕不易。”
“不错，若非如此又怎会被称为‘亡命之地’。”
“对了，方才你救我上来之时，我在边上拾到了这个。”尹若水突地想起前事，忙从怀中摸出方才所拾之物，置于火光下一看，才知原来是一块玉佩。玉佩顶端系有穗带，穗带早已褪色，显然遗于此地甚久，然穗下玉佩却是通透无瑕、温润而泽，似是宫中御品。玉佩正面雕有一龙，背面则刻二字：魏成。
尹若水看得奇怪，不由喃喃诧道：“魏成？”
叶落凡却是一见此物，瞳孔便猛然收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