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卫康叔世家第七
原文
卫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其次尚有冉季，冉季最少。
武王已克殷纣，复以殷馀民封纣子武庚禄父，比诸侯，以奉其先祀勿绝。为武庚未集，恐其有贼心，武王乃令其弟管叔、蔡叔傅相武庚禄父，以和其民。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代成王治，当国。管叔、蔡叔疑周公，乃与武庚禄父作乱，欲攻成周。周公旦以成王命兴师伐殷，杀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馀民封康叔为卫君，居河、淇间故商墟。
周公旦惧康叔齿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贤人君子长者，问其先殷所以兴，所以亡，而务爱民。”告以纣所以亡者以淫于酒，酒之失，妇人是用，故纣之乱自此始。为梓材，示君子可法则。故谓之康诰、酒诰、梓材以命之。康叔之国，既以此命，能和集其民，民大说。
成王长，用事，举康叔为周司寇，赐卫宝祭器，以章有德。
康叔卒，子康伯代立。康伯卒，子考伯立。考伯卒，子嗣伯立。嗣伯卒，子偼伯立。偼伯卒，子靖伯立。靖伯卒，子贞伯立。贞伯卒，子顷侯立。
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顷侯立十二年卒，子釐侯立。
釐侯十三年，周厉王出奔于彘，共和行政焉。二十八年，周宣王立。
译文
卫国康叔名封，是与周武王同母的弟弟。另外还有一个弟弟叫冉季，年龄最小。
周武王消灭商纣王后，又把商朝遗民封给纣王之子武庚禄父，与诸侯同列，以使其祖先祭祀能够世代相传。但武庚并未完全听从，武王怕他有逆反心理，便命弟弟管叔、蔡叔监视并辅佐他，以安抚百姓。武王去世后，年幼的成王继位。周公旦替成王理政。管叔、蔡叔怀疑周公旦造反，便与武庚禄父发动作乱，攻打成周。周公旦受成王之命率军讨伐，杀死了武庚禄父和管叔，并流放了蔡叔，而后把武庚殷的遗民交给康叔管理，立其为卫国之君，在黄河、淇水间居住，也就是商朝的旧都。
周公旦怕康叔因年幼而没有能力治理民众，便多次告诫康叔：“一定要找到商朝有才德、有贤能的君子，向他们多了解一些有关商朝兴衰的历史，更要爱护体恤百姓。”还告诫康叔：商纣之亡的原因就是其饮酒作乐、沉溺女色，商纣之乱便是从此开始的。周公旦还以匠人制木器必用规矩的道理，作了《梓材》，作为治国的法则。所以称之为《康诰》《酒诰》《梓材》，以此来教导康叔。康叔以此治国，教化安抚百姓，人民安居乐业。
成王长大后，亲自执政，命康叔为周朝司寇，赐给卫国许多宝器祭品，以表彰康叔的美德。
康叔逝世后，其子康伯继位。康伯去世后，其子考伯继为国君。考伯去世后，其子嗣伯继为国君。嗣伯去世后，其子偼伯为君。偼伯去世后，其子靖伯为君。靖伯去世后，其子贞伯为君。贞伯去世后，其子顷侯为君。
顷侯以厚礼贿赂周夷王，夷王将卫国君提升为侯爵。顷侯在立为国君十二年时去世，其子釐侯继任国君。
釐侯十三年，周厉王逃至彘地，在召公、周公的共同辅佐下执政，史称“共和”行政。釐侯二十八年，周宣王继位。
原文
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馀立为君。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卫人因葬之釐侯旁，谥曰共伯，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
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为公。五十五年，卒，子庄公扬立。
庄公五年，取齐女为夫人，好而无子。又取陈女为夫人，生子，蚤死。陈女女弟亦幸于庄公，而生子完。完母死，庄公令夫人齐女子之，立为太子。庄公有宠妾，生子州吁。十八年，州吁长，好兵，庄公使将。石碏谏庄公曰：“庶子好兵，使将，乱自此起。”不听。二十三年，庄公卒，太子完立，是为桓公。
桓公二年，弟州吁骄奢，桓公绌之，州吁出奔。十三年，郑伯弟段攻其兄，不胜，亡，而州吁求与之友。十六年，州吁收聚卫亡人以袭杀桓公，州吁自立为卫君。为郑伯弟段欲伐郑，请宋、陈、蔡与俱，三国皆许州吁。州吁新立，好兵，弑桓公，卫人皆不爱。石碏乃因桓公母家于陈，详为善州吁。至郑郊，石碏与陈侯共谋，使右宰丑进食，因杀州吁于濮，而迎桓公弟晋于邢而立之，是为宣公。
宣公七年，鲁弑其君隐公。九年，宋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十年，晋曲沃庄伯弑其君哀侯。
译文
四十二年，釐侯去世，太子共伯馀继任国君。共伯的弟弟受宠于釐侯，釐侯通过财物收买武士，想在釐侯的墓地上袭击共伯馀，共伯被迫逃到釐侯墓自杀。卫人将共伯葬在釐侯墓旁，谥号共伯，后立和为卫国国君，即武公。
武公继位后，重整康叔时的政令，百姓安居乐业。四十二年，犬戎杀死周幽王，武公亲率军队辅佐周天子平定犬戎，功勋卓著，周平王命武公称公。五十五年，武公去世，其子庄公扬继任国君。
庄公继位后的第五年，娶齐国女为妻，齐女漂亮但没有后代。庄公便又娶陈女为妻，陈女生有一子，但夭折了。陈女的妹妹也受到庄公宠爱，生子名完。完的母亲去世后，庄公让夫人齐女抚养完，并立为太子。庄公还有一宠妾，生子名州吁。庄公十八年，州吁长大，爱好军事，庄公便封他为将领。卫国上卿石碏劝谏庄公说：“妾生之子喜好军事，您却封他为将领，恐怕要有祸乱。”庄公不听，二十三年，庄公去世，太子完继任国君，即桓公。
桓公二年，州吁骄奢淫逸，桓公罢免了他，州吁逃亡。十三年，郑伯的弟弟段攻伐哥哥，失败后逃亡，州吁与他结为好友。十六年，州吁聚集卫国逃亡者袭击并杀死桓公，州吁自立为君。郑伯之弟段想伐郑，州吁请宋、陈、蔡三国援助，三国都答应了。州吁继位不久，因喜好军事，后又杀死桓公，卫人很厌恶他。石碏看到桓公母亲在陈国，便假装与州吁亲近，在卫国军队来到郑国郊野时，石碏便与陈侯谋划，命右宰丑向州吁进献食品，借机在濮地杀死了州吁，而后在邢地迎立桓公的弟弟为君，即宣公。
宣公七年，鲁人杀死国君隐公。九年，宋督杀死国君殇公和大夫孔父。十年，晋国曲沃庄伯杀死国君哀侯。
原文
十八年，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为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右公子为太子取齐女，未入室，而宣公见所欲为太子妇者好，说而自取之，更为太子取他女。宣公得齐女，生子寿、子朔，令左公子傅之。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与朔共谗恶太子伋。宣公自以其夺太子妻也，心恶太子，欲废之。及闻其恶，大怒，乃使太子伋于齐而令盗遮界上杀之，与太子白旄，而告界盗见持白旄者杀之。且行，子朔之兄寿，太子异母弟也，知朔之恶太子而君欲杀之，乃谓太子曰：“界盗见太子白旄，即杀太子，太子可毋行。”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寿见太子不止，乃盗其自旄而先驰至界。界盗见其验，即杀之。寿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谓盗曰：“所当杀乃我也。”盗并杀太子伋，以报宣公。宣公乃以子朔为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为惠公。
左右公子不平朔之立也，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之谗杀前太子伋而代立，乃作乱，攻惠公，立太子伋之弟黔牟为君，惠公奔齐。
卫君黔牟立八年，齐襄公率诸侯奉王命共伐卫，纳卫惠公，诛左右公子。卫君黔牟奔于周，惠公复立。惠公立三年出亡，亡八年复入，与前通年凡十三年矣。
二十五年，惠公怨周之容舍黔牟，与燕伐周。周惠王奔温，卫、燕立惠王弟穨为王。二十九年，郑复纳惠王。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
译文
十八年，当初宣公宠爱的夫人是夷姜，她生子名伋。伋被立为太子，宣公命右公子辅佐他。右公子为太子娶齐女为妻，还没有与伋成婚，便被宣公看上了，宣公见齐女漂亮，十分喜欢，便自娶为妻，太子只得另娶他女。宣公得到齐女后，齐女生子子寿、子朔，宣公命左公子教导他们。太子伋母亲死后，宣公正夫人与子朔便在宣公面前诬陷太子伋。宣公本就为抢夺太子之妻而讨厌他，想废掉他。宣公听到有人说太子不好，十分生气，便在太子伋出使齐国的路上设下埋伏，命大盗在边境上杀死伋。宣公给太子白旄，告诫边境上的大盗见到手持白旄的就将其杀掉。在太子伋启程前往齐国时，子朔的哥哥子寿，也就是太子的异母兄弟，知道子朔憎恨太子，想与君王合谋除掉太子，便对太子说：“边界的大盗如见到太子手持的白旄，便会杀死你，太子不要去了！”太子说：“违背父命也必死无疑。”而后便上路了。子寿见不能劝止太子，便盗取太子白旄在其之前赶到边界。大盗按照事先约定，杀死了子寿。子寿被杀后，太子伋赶到，对大盗说：“你应杀的是我呀！”大盗又杀了太子伋，回报宣公。宣公便立子朔为太子。十九年，宣公去世，太子朔继位，即惠公。
左右公子对子朔为君深怀不满。惠公四年，左右公子因怨恨惠公并谋杀太子伋而自立之事，发起兵变，攻打惠公，而后立太子伋之弟黔牟为君，惠公逃到齐国。
卫君黔牟八年时，齐襄公奉周天子之命率领各诸侯共伐卫国，送卫惠公回国，并诛杀了左右公子。卫君黔牟逃到周，惠公重登君位。惠公初立国君三年后逃亡，八年后又返回卫国，前后共有十三年之久。
二十五年，惠公对周室接纳黔牟心有怨恨，便联合燕国共伐周室。周惠王逃到温，卫、燕共同拥立惠王弟穨为王。二十九年，郑国再次送惠王回周。三十一年，卫惠公去世，其子懿公赤继位。
原文
懿公即位，好鹤，淫乐奢侈。九年，翟伐卫，卫懿公欲发兵，兵或畔。大臣言曰：“君好穀，穀可令击翟。”翟于是遂入，杀懿公。
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自懿公父惠公朔之谗杀太子伋代立至于懿公，常欲败之，卒灭惠公之后而更立黔牟之弟昭伯顽之子申为君，是为戴公。
戴公申元年卒。齐桓公以卫数乱，乃率诸侯伐翟，为卫筑楚丘，立戴公弟燬为卫君，是为文公。文公以乱故奔齐，齐人入之。
初，翟杀懿公也，卫人怜之，思复立宣公前死太子伋之后，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寿又无子。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黔牟尝代惠公为君，八年复去；其二曰昭伯。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为戴公。戴公卒，复立其弟燬为文公。
文公初立，轻赋平罪，身自劳，与百姓同苦，以收卫民。
十六年，晋公子重耳过，无礼。十七年，齐桓公卒。二十五年，文公卒，子成公郑立。
成公三年，晋欲假道于卫救宋，成公不许。晋更从南河度，救宋。征师于卫，卫大夫欲许，成公不肯。大夫元咺攻成公，成公出奔。晋文公重耳伐卫，分其地予宋，讨前过无礼及不救宋患也。卫成公遂出奔陈。二岁，如周求入，与晋文公会。晋使人鸩卫成公，成公私于周主鸩，令薄，得不死。已而周为请晋文公，卒入之卫，而诛元咺，卫君瑕出奔。七年，晋文公卒。十二年，成公朝晋襄公。十四年，秦穆公卒。二十六年，齐邴歜弑其君懿公。三十五年，成公卒，子穆公遬立。
译文
懿公继位后，酷爱养鹤，骄奢荒淫。九年时，翟伐打卫国，卫懿公率军抵抗，有些士兵反叛。大臣说：“国君喜欢养鹤，就派鹤去抵抗翟人吧！”翟人因此侵入卫国，杀死懿公。
懿公继位时，臣民本就不服。从懿公父亲惠公谋杀太子伋自立为君到懿公，手下臣民都想推翻他们，最后，终于消灭惠公及其后代，拥立黔牟之弟昭伯顽的儿子申为君，即卫戴公。
戴公申元年去世。齐桓公因卫国经常发生动乱，便率诸侯讨伐翟，替卫国在楚丘建筑城池，立戴公弟燬为国君，即文公。文公因卫动乱逃奔到齐国，齐人送他回国。
当初，翟人杀死懿公，卫人很可怜他，想再次拥立被宣公谋害的太子伋的后代，但伋的儿子已经去世，替伋死去的子寿也没有后人。太子伋有两个同胞弟弟：一个叫黔牟，黔牟曾替惠公做过八年国君，后又被惠公赶出卫国，另一个叫昭伯。昭伯、黔牟都已去世，所以卫人便立昭伯之子申为戴公，戴公去世后，又立其弟燬为文公。
文公刚刚登上君位不久，便减轻百姓赋税，秉公断案，与百姓同甘共苦，以此赢得了民心。
十六年，晋公子重耳路过卫国，文公对重耳没有礼待。十七年，齐桓公去世。二十五年时，文公去世，其子成公郑继位。
成公三年时，晋国为救助宋国想从卫国借路，但成公不肯。晋便改道渡南河救宋。晋国从卫国征兵，卫大夫本想应允，但成公不肯。大夫元咺攻打成公，成公出逃。晋文公重耳为报以前卫文公的无礼和卫不援救宋国的仇恨，讨伐卫国，并把卫国部分土地送给宋国。卫成公只好逃到了陈国。两年后，成公想通过周天子帮助回国，与晋文公会面。晋派人准备毒死成公，但成公贿赂了周王室想毒杀自己的人，少放了些毒药，才幸免于难。后来周王向晋文公替成公求情，成公最终被送回卫国，杀死了元咺，卫君瑕逃亡。七年，晋文公去世。十二年，成公朝见晋襄公。十四年，秦穆公去世。
二十六年，齐邴歜杀死国君懿公。三十五年，成公去世，其子穆公遬继任国君。
原文
穆公二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征舒。三年，楚庄王围郑，郑降，复释之。十一年，孙良夫救鲁伐齐，复得侵地。穆公卒，子定公臧立。定公十二年卒，子献公衎立。
献公十三年，公令师曹教宫妾鼓琴，妾不善，曹笞之。妾以幸恶曹于公，公亦笞曹三百。十八年，献公戒孙文子、甯惠子食，皆往。日旰不召，而去射鸿于囿。二子从之，公不释射服与之言。二子怒，如宿。孙文子子数侍公饮，使师曹歌巧言之卒章。师曹又怒公之尝笞三百，乃歌之，欲以怒孙文子，报卫献公。文子语蘧伯玉，伯玉曰：“臣不知也。”遂攻出献公。献公奔齐，齐置卫献公于聚邑。孙文子、甯惠子共立定公弟秋为卫君，是为殇公。
殇公秋立，封孙文子林父于宿。十二年，甯喜与孙林父争宠相恶，殇公使甯喜攻孙林父。林父奔晋，复求入故卫献公。献公在齐，齐景公闻之，与卫献公如晋求入。晋为伐卫，诱与盟。卫殇公会晋平公，平公执殇公与甯喜而复入卫献公。献公亡在外十二年而入。
献公后元年，诛甯喜。
三年，吴延陵季子使过卫，见蘧伯玉、史，曰：“卫多君子，其国无故。”过宿，孙林父为击磬，曰：“不乐，音大悲，使卫乱乃此矣。”是年，献公卒，子襄公恶立。
译文
穆公二年，楚庄王攻打陈国，杀死夏征舒。三年，楚庄王围困郑国，郑侯投降，又将其放回。十一年，孙良夫为援救鲁国攻打齐国，收复被夺取的土地。穆公去世后，其子定公臧继位。定公十二年去世，其子献公衎继位。
献公十三年，命师曹教宫中妾弹琴，妾弹得不好，师曹笞打了她。妾因受献公宠爱，便在献公面前诬陷曹，献公于是笞打曹三百下。十八年，献公告诫孙文子、宁惠子进宴，两人如期前往。时间到了，但献公没去招待他们，却在园林中射雁。两人只得跟随献公，献公没换掉朝服便与他们谈话，对于如此无礼的行为，两人很生气，便回到了宿邑。孙文子的儿子数次陪献公饮酒，献公让乐师曹唱《巧言》的最后一章。乐师曹对上次受献公笞打三百耿耿于怀，因此就演唱了这首，以激怒孙文子，报复卫献公。文子把此事告诉给了大夫蘧伯玉，蘧伯玉说：“微臣不知。”于是孙文子赶跑了献公。献公逃到齐国，齐国安置将其居住在聚邑。孙文子、宁惠子共立定公之弟秋为君，即殇公。
殇公秋继位后，把宿地封给孙文子林父。十二年，甯喜与孙林父因争宠交恶，殇公命甯喜攻打孙林父。林父逃到晋国，希望晋国重新让卫献公回国为君。当时献公在齐国。齐景公知道后，便与卫献公到晋国求助，想返回卫国。晋国便出兵伐卫，诱使卫与晋结盟。卫殇公前去会见晋平公，结果卫殇公与宁喜被捕，而后将卫献公迎回卫国。献公逃亡十二年后又重返卫国。
献公回国后第一年，杀死了甯喜。
三年，吴国延陵季子出使经过卫国，对蘧伯玉和史说：“卫国有很多君子，所以国家才会没有战乱。”他又路过宿地，孙林父为他击磬，季子说：“不高兴，是因为音乐悲伤，卫国的动乱要因此而生了！”同年，献公去世，其子襄公恶继任。
原文
襄公六年，楚灵王会诸侯，襄公称病不往。
九年，襄公卒。初，襄公有贱妾，幸之，有身，梦有人谓曰：“我康叔也，令若子必有卫，名而子曰‘元’。”妾怪之，问孔成子。成子曰：“康叔者，卫祖也。”及生子，男也，以告襄公。襄公曰：“天所置也。”名之曰元。襄公夫人无子，于是乃立元为嗣，是为灵公。
灵公五年，朝晋昭公。六年，楚公子弃疾弑灵王自立，为平王。十一年，火。
三十八年，孔子来，禄之如鲁。后有隙，孔子去。后复来。
三十九年，太子蒯聩与灵公夫人南子有恶，欲杀南子。蒯聩与其徒戏阳遬谋，朝，使杀夫人。戏阳后悔，不果。蒯聩数目之，夫人觉之，惧，呼曰：“太子欲杀我！”灵公怒，太子蒯聩奔宋，已而之晋赵氏。
四十二年春，灵公游于郊，令子郢仆。郢，灵公少子也，字子南。灵公怨太子出奔，谓郢曰：“我将立若为后。”郢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更图之。”夏，灵公卒，夫人命子郢为太子，曰：“此灵公命也。”郢曰：“亡人太子蒯聩之子辄在也，不敢当。”于是卫乃以辄为君，是为出公。
译文
襄公六年，楚灵王会盟各诸侯，襄公装病没有去。
九年，襄公去世。当初，襄公有一身份低微的小妾，但极受宠爱，有孕后梦见一人对她说：“我是康叔，你的儿子定能拥有卫国，我给他取名‘元’吧。”小妾醒后很惊奇，便问孔成子。成子说：“康叔是卫国的祖先。”等小妾生下孩子后，确实是个男孩，便把梦中之事告诉给了襄公。襄公说：“此乃天意呀！”便给男孩取名元，正巧襄公夫人没有儿子，便将元立为嫡子，即灵公。
五年，灵公朝见晋昭公。六年，楚公子弃疾杀死楚灵王自立为君，即平王。十一年，卫国发生火灾。
三十八年，孔子出使到卫国，卫国给他在鲁国同样的俸禄。后来孔子与卫国发生了矛盾，便走了。不久后又来到卫国。
三十九年，太子蒯聩与灵公夫人南子有矛盾，想杀死南子。蒯聩与家臣戏阳遬谋划，在上朝时，让戏阳遬杀死了夫人。戏阳在行事时后悔了，没有下手。蒯聩多次以眼色示意，被夫人察觉，夫人很害怕，大叫：“太子要杀我！”灵公大怒，太子蒯聩逃到了宋国，不久又逃到晋国赵氏那里。
四十二年春，灵公在郊外游玩，命子郢驾车。郢是灵公的幼子，字子南。灵公怨恨太子出逃，便对郢说：“我要立你为太子。”郢说：“我没有能力，怕辱没了社稷，您另择他人吧！”夏天，灵公去世，夫人想立子郢为太子，说：“这是灵公的遗命！”郢说：“逃亡太子蒯聩的儿子辄还在，我不敢继位。”于是卫人便立辄为君，即出公。
原文
六月乙酉，赵简子欲入蒯聩，乃令阳虎诈命卫十余人衰绖归，简子送蒯聩。卫人闻之，发兵击蒯聩。蒯聩不得入，入宿而保，卫人亦罢兵。
出公辄四年，齐田乞弑其君孺子。八年，齐鲍子弑其君悼公。
孔子自陈入卫。九年，孔文子问兵于仲尼，仲尼不对。其后鲁迎仲尼，仲尼反鲁。
十二年，初，孔圉文子取太子蒯聩之姊，生悝。孔氏之竖浑良夫美好，孔文子卒，良夫通于悝母。太子在宿，悝母使良夫于太子。太子与良夫言曰：“苟能入我国，报子以乘轩，免子三死，毋所与。”与之盟，许以悝母为妻。闰月，良夫与太子入，舍孔氏之外圃。昏，二人蒙衣而乘，宦者罗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栾甯问之，称姻妾以告。遂入，适伯姬氏。既食，悝母杖戈而先，太子与五人介，舆猳从之。伯姬劫悝于厕，强盟之，遂劫以登台。栾甯将饮酒，炙未熟，闻乱，使告仲由。召护驾乘车，行爵食炙，奉出公辄奔鲁。
译文
六月乙酉这天，赵简子把蒯聩送回卫国，并让阳虎派十余人扮成卫国人，身穿丧服，假装从卫国来晋国迎接太子，简子送别蒯聩。卫人知晓后，便出兵阻止蒯聩。结果蒯聩没能回到卫国，只得跑回宿地自保，卫人便罢兵而去。
出公辄四年，齐国田乞杀死国君孺子。八年，齐鲍子杀死国君悼公。
孔子从陈国来到卫国。九年，孔文子向孔子请教军事，孔子没有回答。后来，鲁侯派人迎接孔子，孔子返回了鲁国。
十二年，当初孔圉文子娶了太子蒯聩的姐姐为妻，生下悝。孔文子的仆人浑良夫长得很漂亮，孔文子死后，浑良夫与悝母私通。太子在宿地，悝母便让浑良夫到太子那里。太子对良夫说：“你若能助我回国，我就以大夫所乘之车报答你，并免你三罪。穿紫衣、袒裘服、带宝剑，不将其列入死罪。”二人发誓立约，太子答应把悝母许配给良夫为妻。闰十二月，良夫与太子回国，住在孔氏外园之中。晚上两个人头蒙围巾身穿妇人衣物，乘车而来，由宦官罗驾车。孔氏家的老臣栾甯问他们是谁，竟谎称是侍妾，才得以顺利进入孔氏家，来到伯姬住所。听完饭，悝母手持兵器先来到面见孔悝，太子与五人都身穿护甲，载着公猪随行。伯姬将悝逼到墙角，迫使其订立盟约，然后逼其登台，号召群臣。栾甯打算饮酒，但烤肉没熟，此时便听到门外的糟乱，便命人告诉仲由。召护驾车，边饮酒边吃肉，护送出公辄逃到鲁国。
原文
仲由将入，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子路曰：“吾姑至矣。”子羔曰：“不及，莫践其难。”子路曰：“食焉不辟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阖门，曰：“毋入为也！”子路曰：“是公孙也？求利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曰：“太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太子无勇。若燔台，必舍孔叔。”太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以戈击之，割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嗟乎！柴也其来乎？由也其死矣。”孔悝竟立太子蒯聩，是为庄公。
庄公蒯聩者，出公父也，居外，怨大夫莫迎立。元年即位，欲尽诛大臣，曰：“寡人居外久矣，子亦尝闻之乎？”群臣欲作乱，乃止。
二年，鲁孔丘卒。
三年，庄公上城，见戎州。曰：“戎虏何为是？”戎州病之。十月，戎州告赵简子，简子围卫。十一月，庄公出奔，卫人立公子斑师为卫君。齐伐卫，虏斑师，更立公子起为卫君。
卫君起元年，卫石曼尃逐其君起，起奔齐。卫出公辄自齐复归立。初，出公立十二年亡，亡在外四年复入。出公后元年，赏从亡者。立二十一年卒，出公季父黔攻出公子而自立，是为悼公。
译文
仲由听后想进孔宅，遇到逃出的子羔。子羔说：“门已经关了。”子路说：“我先去看看。”子羔说：“来不及了，不要自寻麻烦。”子路说：“接受悝的俸禄，却看其受难不救。”子羔逃了，但子路要去，来到门前，公孙敢正要关大门，便说：“不要进去！”子路说：“你是公孙吧？接受利禄却躲避危难。我不能这样做，受人俸禄，就要救人于危难。”此时有使者出来，子路才得以入内。子路说：“太子为何再让孔悝来帮助？就算杀死他，也定会有人替他攻打太子。”又说：“太子缺乏勇气，如火烧燔台，必能释放孔叔。”太子听后很害怕，便命石乞、盂黡下台阻止子路，用戈击打子路，打掉了子路的帽缨。子路说：“君子死时，不能把帽子掉在地上。”说完，系好帽缨死去。孔子听到卫国的动乱后说：“可惜！柴会回来吗？仲由却去世了。”孔悝最终立太子蒯聩为君，即庄公。
庄公蒯聩是出公的父亲，在外逃亡时，恨大夫不迎立他为君。即位的第一年，想把大臣斩尽杀绝，说：“我在外久居，你们知道吗？”大臣们想作乱，庄公才打消了念头。
二年，鲁国孔子去世。
三年，庄公登城看到了戎州。说：“戎虏为何要建城邑？”戎州人对此话很忧虑。十月，戎州人告诉赵简子，简子围攻卫国。十一月，庄公逃亡，卫人立公子斑师为君。齐国伐卫，俘虏斑师，改立公子起为君。
卫君起元年，卫石曼尃赶走了起，起逃亡到齐国。从齐国返回的卫出公辄做了国君。出公即位十二年后逃亡，在外待了四年才重新回国。出公重新为君后的第一年，重赏跟随自己逃亡的人。前后共在位二十一年，出公叔父黔赶走出公之子自立为君，即悼公。
原文
悼公五年卒，子敬公弗立。敬公十九年卒，子昭公纠立。是时三晋强，卫如小侯，属之。
昭公六年，公子亹弑之代立，是为怀公。怀公十一年，公子穨弑怀公而代立，是为慎公。慎公父，公子適；適父，敬公也。慎公四十二年卒，子声公训立。声公十一年卒，子成侯遬立。
成侯十一年，公孙鞅入秦。十六年，卫更贬号曰侯。
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平侯八年卒，子嗣君立。
嗣君五年，更贬号曰君，独有濮阳。
四十二年卒，子怀君立。怀君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杀怀君。魏更立嗣君弟，是为元君。元君为魏婿，故魏立之。元君十四年，秦拔魏东地，秦初置东郡，更徙卫野王县，而并濮阳为东郡。二十五年，元君卒，子君角立。
君角九年，秦并天下，立为始皇帝。二十一年，二世废君角为庶人，卫绝祀。
太史公曰：余读世家言，至于宣公之太子以妇见诛，弟寿争死以相让，此与晋太子申生不敢明骊姬之过同，俱恶伤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也！或父子相杀，兄弟相灭，亦独何哉？
译文
悼公五年去世，儿子敬公弗继任。十九年，敬公去世，其子昭公纠继位。此时，三晋逐步强大，卫君只是个小诸侯，依附于赵国。
昭公六年，公子亹杀死昭公自立为君，即怀公。怀公十一年，公子穨杀死怀公自立为君，即慎公。慎公之父是公子適。適的父亲是敬公。慎公四十二年去世，其子声公训继位。十一年，声公去世，其子成侯遬继任国君。
成侯十一年，公孙鞅来到秦国。十六年，卫国被贬为侯。
二十九年，成侯去世，其子平侯继位。平侯八年去世，其子嗣君继位。
嗣君五年，又被贬为君，仅剩下濮阳。
四十二年嗣君去世，儿子怀君继位。三十一年，怀君朝见魏国，魏囚禁杀死了怀君。魏拥立嗣君之弟，即元君。元君是魏国的女婿，所以魏国才拥立他。元君十四年，秦国夺取魏国东部土地，开始在此地设置东郡。后又迁到野王县，把濮阳合并为东郡。二十五年元君去世，其子君角立继位。
君角九年，秦统一天下，嬴政自称为始皇帝。二十一年，秦二世废掉卫君，君角沦为平民，卫国后人至此没落。
太史公说：当我阅读世家记载时，看到卫宣公太子因妻被杀，弟弟子寿与太子争相去死，这与晋太子申生不敢说出骊姬的过错一样，都是怕伤害到父亲的情面。但最终还是死了，多么可悲呀！有的是父子互相残杀，有的是兄弟互相攻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评析
卫国的兴衰史又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祸起萧墙的更为鲜明的例子。在《史记》所有的世家当中，卫国的国君是最荒淫无道的，其内乱也是最严重的。整篇文章给我们提供这样的信息，即卫国的历史几乎就是内乱构成的，而且好像所有的内乱形式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例子。康叔是周武王的同母弟弟，被寄予厚望，所以在分封时周公对他谆谆教诲。文中不厌其烦地记录下周公三诰，这是作者心中一个为人君者应该具备的素养。然而，卫国这样一个周初重要的诸侯国，它后来的情况却与周公当初的教诲和卫康叔的风范大相径庭。他们父子相杀、兄弟相残。这也使司马迁痛心疾首，因此也对卫国的后世君主进行了无情地批判。历史的风云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国君，终于变幻到今天。回首上下五千年，总还是有无数的后人犯着前人一样的错误。历史是一面镜子，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如果对历史置若罔闻，则悲剧必然会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