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惊悉往事
却说兄妹俩遁入浅海，一路向下回到龙宫，敖凌先回屋，敖丙则去向龙王和申公豹禀报功课。两人分开没多久，敖凌忽然想起敖丙的头巾还在自己这里，便又折返回去找他。
敖凌快速游动着，隐隐看到了龙王缠绕的石柱和熔岩中的巨石。忽然听到申公豹怒气满满的声音斥道：“交朋友？你可知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好奇心起，敖凌停下脚步，躲在巨大的岩石后面，静静听着不远处的对话。
敖丙眉梢微蹙，有些着急地解释着：“他虽是人族，但并不在意我的身份，还把我当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敖丙略一思索，“哪吒。”
龙王和申公豹对视一眼，眸中神色晦暗，带着奸诈的得意：“哦？呵！真是冤家路窄……窄啊！你居然碰上魔丸了。”
敖凌心中一跳，只听敖丙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难道……”
“哪吒，就是魔丸。”申公豹冰冷而肯定的回答在敖凌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紧紧靠着身后的大石努力稳住翻涌的心绪，借着岩缝看到敖丙和她一样全身一震。
申公豹冷笑着，敖凌被他全身散发的寒意吓了一跳，努力控制着自己，认真听着那些他们不曾对她提起的话。“等了三年了，天劫降临之日，魔丸会大开杀戒。那就是你拯救陈塘关名正言顺成为灵珠之时。”
敖凌看到哥哥紧紧皱起眉，声音里的颤抖和伤感让她心中一痛：“魔丸，就真的十恶不赦么？”
“你……”申公豹被他问得一愣，眉间的怒气又深了几分。龙王低沉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敖凌透过缝隙，见他缓缓靠近敖丙，眸中一片冰寒，却又如同燃着烈火：“上古时代，我龙族曾是叱咤风云的百鳞之长。后来归顺天庭，镇压了海中无数妖兽才得封龙王。”他停顿了一下，“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敖丙眼中浮上单纯的疑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问，不假思索的答道：“龙宫啊。”
“这火山熔岩下镇压的，全是当年我协助天庭击败的海底妖兽。”龙王的声音多了悲愤，眼神锋利如刀。敖凌心头大震，既为他话中的内容，也为他说话时的语气。她看到敖丙不由惊讶地低下头看着周围的熔岩，眸里闪过孩子本能的恐惧，但只有一瞬就被他强自压下去，换上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
“呵呵，美其名曰是龙宫，其实，是天牢啊！我们一旦离开这里，失去神力镇压的妖兽都将脱狱而出，我们是半步都离不开啊。”龙王缓缓摇头，眸中嘲讽之意大盛。“龙，毕竟是妖兽出身，哪能得到天庭的信任？龙王这个官职，困住的不仅是海底妖兽，我们龙族，也被永远禁锢在了天牢里！”龙王抬头看着石柱沉声怒吼，话中的冷酷与怨毒，是敖凌从未见过的模样，听得她心中一寒。忍不住害怕得发抖。她看着炽热的熔岩永不停息地翻腾，冰冷的铁索缠绕着她挚爱的父亲与叔伯，一直以来温馨的家与亲人忽然变了模样，世界颠覆，乾坤翻转，使她一阵恍惚。她看到敖丙脸色惨白，嘴唇轻轻颤动，便知他心底的震惊与恐惧不在自己之下。
“儿啊，”龙王的声音忽转厚重，一字一句地道，“灵珠是龙族等待千年的机会。”“再过一年，我就可以彻底炼去你头上的龙角，隐藏你龙族的身……身份。”申公豹插进话来，“你只有在封神大战中建功立业，封神登天，才有机会将龙族带离这海底炼狱。”
“你的成败关乎全族命运，”龙王接过话来，“切莫被假象蒙蔽了心智。”敖丙怔怔地看着父亲，很久很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拱手长长一礼。这一礼行得铿锵有力，但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敖凌就是觉得，其中满是不堪重负的压抑与沉郁。
“还有，”龙王眸中一闪，补充道，“今日的话，不要告诉你妹妹。”
敖丙犹豫了一下，低声答应。而敖凌早在父王话音刚落，就悄然闪身离开了。她明白父亲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牵涉其中。她心底有一丝酸楚，父亲，到底还是疼爱自己的。可听到这样的话，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她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回到自己屋中，敖凌觉得心里很乱。她受到的冲击是空前的。因为龙王的吩咐，此前从没有人向她说起过这些。虽然敖丙不会瞒她，但一来他知道的不多，二来敖凌不曾多想，也很少问起。她只知道自己和哥哥是灵珠转世，哥哥的力量比她强大许多。魔丸和天劫她只是偶尔听敖丙提起过，一向都当做是与己无关的故事，没有放在心上。至于龙族往事，敖丙都是第一次听说，她就更加无从知晓。她蜷缩在大床上，静静思索。
先是龙族。敖凌在这三年中游遍四海，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却没想到最跌宕惊人的一曲，竟发生在自己家中。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且她隐隐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不对，如若连天庭都抱定着如此深重的成见，人世的安宁与公平又将从何谈起？感受着体内灵珠的力量，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再是敖丙。这是敖凌第一次偷听父王与哥哥的谈话，龙王浑身散发的可怕气息令她手足冰凉。在敖凌面前，龙王向来是个慈父，就算板起脸来训斥，眸中也总有暖意。可是今日，她快要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想到敖丙或许自始至终都面对着这样的父亲，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哥哥眉间总有散不去的阴云。三年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到底都承受了什么？
还有哪吒。红衣男孩明亮的笑颜仿佛还在眼前，一想到半个月后他就要在天雷中灰飞烟灭，她就忍不住替他难过。可是为什么？她质问苍天，也质问自己，为什么是哪吒？李靖斩妖除魔贤名在外，为什么魔丸会投在哪吒身上？另一个问题顺着思路浮上心头，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抚摸着自己额上曾有灵珠印记的地方，为什么，自己会是灵珠？两年前的生辰之夜，她曾向敖丙提起这个问题，两人还笑称命运眷顾。当初无意的对话此时无比清晰地在脑中回放，她再次隐隐觉得这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牵涉到龙族、陈塘关，甚至关系到天庭。但不管那秘密是什么，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并且，要快。天雷，只有半个月就要到了。与天雷相比，对于龙族往事的追查，只能暂时缓一缓了。
那一晚，东海公主房中的灯，彻夜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