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兔子的新故事
“你来开吧,海兔子,认认路,体验体验槐城交通路况。”我把车钥匙交给魏涛,魏涛一笑,裹了一下黑色精致的小貂,开车上路。
远处涛声阵阵,黑魆魆的海面只有港湾那边有深红色航标灯闪烁着,随着城市客货码头的分离,昔日忙碌的海港码头已经冷清了很多,大片的仓库区域已经陆续推倒,开发为高耸的豪华商住大厦,老高小区前面的滩涂已经被填海工程推进到港湾深处,设计建设成一大块海边公园。
“马子,我这次回来可能要多待一段时间,处理一下业务,还要请你帮忙。”海兔子一边开车一边很郑重地讲着,“我那边的进出口业务想在这面找一下代理商,你和老高都是外行,我一直想请你俩做这块业务,又担心没有基础和资源一时半会儿市场开发不起来,耽误了兄弟们的前程,我那边全力以赴做一下移民业务,你没看这几年国内移民市场发展吗?你真该早转行,刚才说的养老院其实利润不大,你要是真心做的话,我告诉你,还是趁早别费心思。”海兔子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有规划的,老魏,咱哥们儿那些年也在这个市场上赚到了辛苦钱,说赚大钱嘛咱不沾边,但游刃有余,虽然这几年开始趋势转向了,但这里人才济济大家都愿意抱团取暖,如果不是杜敏出这个事,我还想拉她做股东,进军新媒体。传媒这块说是不是肥肉,但也看怎么做。你那块进出口乳品系列业务,不是哥说你,之前就和你唠过,大众市场线下只能做分众产品了,细化以后你再做连锁。你没看到如今的置业市场,这么高的租金你怎么消化?我给你算了一笔账,回头我把这套分析数据发你邮箱,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这里包括开店成本,客单价等等,你这几年没有细细研究槐城。新城区已经扩大到北边,中心城区租金、地价高昂。你走了以后也没有投资槐城的地产,我和老高也没有购置商业店铺,就是顾虑现在市场形态发生了根本转变。我那几个哥们儿倒是做了饮食采购连锁,希望能够引入风投,拿到A轮就断链了,全盘清算。”我的心思忽然被海兔子的话题勾住了,我放下车窗,希望呼叫的海风能够吹醒今天沉睡的事业野心。
“槐城的风就是硬啊,吹到脸上真叫一个针扎难受。我这几年在澳洲养尊处优惯了,让你这一折腾,我还是觉得那边好。”海兔子呵呵地一笑,夜色中也能看到他咧着嘴自足地笑容。
“这几件事,这几天我找你好好唠唠,庄河哪天回去和老爷子团聚?回来你就来我家,老高还要陪媳妇治疗,你住那也不方便。”我知道魏涛是个孝子,尽管这几年在海外,但春节无论自己还是带着家人,大年三十一定要和老父亲一起过。唯独今年海兔子没有赶在除夕夜,个中原因他自会告诉我们。
“十五回去,我告诉老爹了,今年澳洲孩子学校有事,只能过了春节回来。加上我落地后处理了一点业务,马子别见怪哈,属实这次回来太仓促了。”魏涛的滑头其实也有很多表面的,内心他是一个对朋友讲义气的,儿子留学澳洲就是他帮助挑选一家名至实归的大学皇家墨尔本理工大学,学习设计专业。和老高的孩子开车就半小时的路程,他儿子在莫纳什大学就读。老高之前就常念叨,咱们要是有钱也搬过去,和孩子们住一起幸福死了。这都是王淑华的心愿,不知道老高能不能满足她。
一路上,魏涛赞叹不停。“你儿子太优秀了,每次我去看他,都要等他个把小时,人家的孩子有时间都去泡酒吧,他除了学习就是参加各种交流会,我老婆就动不动拿他做我两个孩子人生样板。”
“他是不愿荒废自己,毕竟他老爹挣钱不容易。不过让魏总等他可是不礼貌。我替儿子向魏总道个歉。”我认真地给海兔子作了个揖。
“别开我心哈,马子。”魏涛说话功夫已经把车停在人民路旁边的富丽华酒店。“马子,我办完事直接打车过去,你就忙你的吧。”
魏涛下了车,门童走上前为他开了门,他走进了槐城人儿时的梦想之地五星级酒店富丽华。海兔子小时候从庄河来槐城姥姥家上学路过时,和老高比比划划,说将来一定要住进这个酒店,老高问他为什么,他说,这里比他家那个腚大点的农村三间瓦房阔气,当然我还知道他有一个心思,就是他那个学校时的初恋是在富丽华举办的婚礼,每一次住在这里或许能满足他终于比肩取了初恋的那个男人,而且还超越了初恋的期望值。海兔子的初恋结婚后一直闹着要移民,结果那个在外企工作的老公和公公婆婆死活反对,生了个一对女孩虽然姥姥姥爷都很喜爱,但满霞还是不满足,想出国移民的心思一直没死。她和魏涛联系过,但魏涛没有乘人之危,也算是我们朋友一场最值得傲娇的话题。
想到这些往事,我自己不知是感觉苦涩还是满足,自己交往的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两位哥们。近二十年的交情没有相忘于社会繁杂的人情世故。
而杜敏则是异性朋友中让人惺惺相惜的红颜。尽管她和莉莉同是80后,但她为人处世冷静自信,尽管有时候有些任性。
“莉莉,淘淘睡了吗?”我直接开车向莉莉家开去,富丽华距离青云林海的莉莉家不到十几分钟路程,幽静的林木道,点点朦胧的白色街灯,让人看不清街面。车子慢慢溜进了狭窄的小区路面。
“马哥,还没睡,我正哄他玩呢。”,莉莉挂了电话,我的车也正好拐进了她家住宅的便道。走下车子,寒冷寂静的山林冷风呼啸。杜敏的房子就在莉莉家的后排,紧靠着山脚下,曲径通幽处。那是小区一期房子,莉莉说,从杜敏走后,莉莉的父母就把淘淘接到家里来,因为杜敏生前就是莉莉的父母帮助照看淘淘的,简直当成自己的亲外孙。
穿过稀疏的蔷薇架子,走到了莉莉家。开门的是莉莉的父亲,军人出身的王叔总是笑呵呵的讲话:“看小马来了,淘淘,你马叔叔看你来了。”莉莉那像甜甜的香水梨体型抱着瘦小的淘淘站在父亲背后,一幅充满可爱和喜乐画像,一股温暖之情涌流到心里。
“淘淘,看看叔叔给你的礼物。”我举起了一尺多高的变形金刚递到淘淘眼前,小孩子露出了白白的牙齿,但是没有那种同龄孩子的快乐童话和笑声,也没有伸出小手接过礼物,只是张着嘴露出白白牙齿,这算是他表达开心的样子了。随即孩子抓住玩偶的一条胳膊,莉莉一手抱着淘淘一手托着玩偶,先走进客厅。
“王叔,让您操心了。”我似乎替杜敏道歉,看着举着变形金刚摇着的淘淘,我还是无法放松心情,相反越加难受。
“小马客气了,我们非常喜欢淘淘,我这个干闺女比莉莉还懂事,只可惜走得太早,让淘淘成了孤儿。”王叔给我让了个座,自己然后坐下。
莉莉妈妈从陶陶房间走出来,“小马辛苦了,这么晚还来看淘淘。”莉莉妈妈退休前是妇科医院的医生,接了一辈子的生,对孩子的感情尤其特别,虽然是照看淘淘,但也特别为淘淘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整个房间设计杜敏见过后,惊讶的没有一句话。莉莉形容就是惊呆了。
三面墙被设计成一个童话世界,森林、远山、溪流、海洋。置身在房间仿佛世界就在眼前。淘淘喜欢画墙,那些森林河流还有远山和海洋就不断出现动物们、还有鸟和鱼,就连淘淘的睡床也是蓝色的木马形状。木床边上有两个按钮,一个绿色的巨大的圆按钮,按下去房间里就有音乐,那是杜敏按照自己家的设计给添置的,音乐多数是胎教音乐。每次按下去会有不同的音乐出现,还有一个是较小的红色按钮,按下去音乐结束,这套设备是杜敏带着淘淘去国外治疗时买回来的。淘淘最喜欢不停地按着大小不一的两个按钮,直到玩够为止。带着露出的白白牙齿睡在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我站在淘淘的房间门口,满地是淘淘玩过丢弃的玩偶,只有在小桌上摆放着一队整整齐齐列队的法国士兵,好像接受检阅一样。
莉莉为淘淘洗澡去了,王叔和莉莉妈妈站在我身边,我转头和他们无奈的对视着,两位老人也无言的站立着。
“阿姨、王叔,我和老高给海兔子今晚接风,改天再来看淘淘。”离开淘淘房间,莉莉妈妈拉住我,“小马,莉莉的事你也要多帮助,不能让她学杜敏那。”王叔没有吱声,两位老人的心意我十分理解,但不知我能否做到。
“莉莉有叔叔阿姨这么好的父母教育环境,放心吧,她的人生不会走别人走过的路。”我说这话时其实也不是十分托底,但我知道,家庭环境是影响杜敏的一个关键因素,也是产生这个悲剧的不可逆转的影响因素。
“我特别喜欢阿姨您家的这个气氛,尤其是这个大红灯笼,充满幸福感。”走到门厅,我被莉莉家悬挂的一对大红灯笼笼罩着,一股新婚之喜的感觉愉悦着我。
“小马就会说话,谁家过年不挂个灯笼喜庆喜庆,图个快乐呗。”王叔原来是部队搞文艺的,不仅拉得好大贝斯,一副男高音也非常洪亮。至今还是红星合唱团的领唱。
“王叔,您过了年团里的活动需要我帮忙就别客气哈,我听莉莉说了,音响我来赞助。”王叔为我开了大门,“哪还用客气,你又不是别人。慢点开车。小马。”
匆忙告别了莉莉父母,寒冷的风再次影子似的贴近身体,借着大门口明亮的红灯照耀,我不再感觉夜的冰冷。
上了车就接到海兔子电话,“马哥你办完事了吗?我快到小渔村了。”
“刚上车。”这里离小渔村有段距离,夜晚路上除了出租车匆匆忙忙地赶着接客送客,私家车多数没有上道,高大的路灯间隔很近,道路不宽,路两旁法国泡桐树枝丫遮挡了光线,如果在夏季,正好遮挡了炙热的暑气,现在倒成了影响路灯光照的植被。
赶到小渔村酒店的路面,路灯变得昏暗,而且稀少,需要拐上两道弯坡,这里的海鲜很新鲜,饭店老板自家在海边承包了一条渔船,上桌的都是现捞现做。我看到饭店门口停满了前来吃饭的私家车,没有车位了,只好在路边的斜坡上找个位置停下来。
饭店的老板是老高的一个哥们儿,过去在酒店一起认识的,非常要好,姓赵,也是庄河人,和海兔子家隔着一条河,也打小就认识。
“马总,老高在柳树屯房间,海兔子就喜欢他家那个地名。哈哈哈。”赵勇大厨出身,身体宽阔,大脸,一张大嘴说话却是那样令人愉悦,业务时间还是自己开办的婚庆公司的主持人。
我摆摆手,沿着用船甲板改制的楼梯走到二楼。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东北人,过去吃不惯的海鲜,一定会在这里适应。海肠饺子是槐城出了名的美食,东北人爱吃饺子的爱好和想吃海鲜的欲望,在这里得到统一满足。慕名而来的食客们不提前预约,就得排队等号,热闹的小渔村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爱好美食的食客们却已经把这里当成聚会点,天天爆满。
我穿过举着盘子跑来跑去的服务员队列,走到临海的柳树屯房间。房间门没有敞开,我推开门,迎着我脸的是老高和他爱人王淑华,正中坐的是王淑华的父亲和母亲,王淑华的妹妹一家坐在他们左侧,右侧预留的是海兔子和我的位置。
“马哥,魏哥呢?”王淑华看见我一个人进来,习惯地问了一句。
“他刚才还给我电话,问我走到哪了?按路程算,他应该比我先到,我打个电话再问问。”我还没掏出手机,老高说话了:“我刚才打他电话了,手机无人接。还以为和你一路就没再打。”
“不会出事吧?”王淑华的老妈担心起来,着急催老高再给魏涛打电话。
“不会有事的,老姨,可能是他那些客户找他了。”我的猜测让老高放下心,拿到手里的电话又收回去,被王淑华瞪了一眼。老高嘿嘿地笑了。“这小子没事的,又不是小孩子。可能刚才手机没电了。”
我走出房间,给海兔子拨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我知道他一般情况下不接电话就是不方便接听,又给他发了短信,询问他在哪里,短信也没回。这时候,赵勇上来了,“马总,魏哥让我转告你和老高,他今天客户那边临时有急事,就不过来吃饭了。给你和老高道个歉。”
我一听这话,心里乐了。这小子半夜三更闹得什么妖?转身我走进房间,告诉了老高。“别等魏涛了,他给赵勇打了电话,今晚临时有急事,不过来了。”老高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了,嘿嘿一乐,“吃饭吃饭,我就说小涛没事的。”两位老人也没有再着急,大家又像往常一样,一边说笑一边吃饭。
临走时,老高还是嘱咐我给海兔子打个电话落实一下,我知道今晚要是不亲自听到他说个结果出来,老高晚上一定睡不好。
“放心,我一定办好。”老高了解我,和他一个心思,海兔子这次回来说话办事很怪异,而且一直有心事没有对我和老高讲。
我住的明月山庄离小渔村很近,车子开上坡,我没有开进小区,停在悬挂着一排大红灯笼的高大的小区大门前,我接到了海兔子电话。
“马子,不好意思搅局了哈。我这面走半道满霞出事了,她把老公扎伤了,吓得嘚瑟了,就给我打了电话,幸亏我过去,半道先叫的救护车把她老公送进医院,我赶到医院给垫交了手术费,一点外伤,住院观察几天就没事了。你和老高打电话我正忙乎呢,一着急电话拨赵勇那去了。”
“咋会出这种事?报警了吗?魏涛,你自己能应付吗?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想啥的都有。那你今晚咋办?住哪儿?”满霞是海兔子的初恋,时隔多年,魏涛和满霞并没有断了联系,他这个客户一直也没有断了移民的心思,这次竟然闹出伤人事件。
“没报警,医生说就是在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不深,没伤到内脏。缝了几针,恢复个把月就好了,仗着年轻啊。我就在医院先凑合吧,满霞还没告诉她老婆婆,只有我俩陪着他老公,现在意识已经恢复,打了麻药还没睡醒,离不开人。明早你要方便就来医院接我吧。”魏涛有些疲倦的声音,也有些焦躁不安的语气。
“你多注意休息,明早我过去接你。满霞那边你得帮想好了怎么和她老婆婆家讲。这事早晚要说清楚的。”我很为海兔子担心,尽管事件本身和她没关系,但半夜三更只有两个人陪着受伤的满霞老公,恐怕要让魏涛受牵连。
满霞的老公公是槐城财经学院的教授,婆婆也是那所学院的老师,高级知识分子,本本分分的一家人,没有过高的欲望追求,所以满霞要移民的想法一直受到阻挠,满霞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从生下来就是住在爷爷奶奶家,书香门第的熏陶,从小就很优秀。现在BJ上大学,也是一直不出国。
海兔子一讲起这些嗑儿就充满了敬意:“你知道满霞公公婆婆吗?他们是国家培养的第一代教授,他们懂得感恩。满霞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孩,没见过天,去欧洲旅游回来心思就活了。一直和老公叨叨要移民,说是要给下一代一个更好的教育环境,老公其实也想移民的,但是可惜他是公公婆婆的乖儿子,从小到大听话。”前两年在一个移民政策咨询会上,满霞遇到了海兔子,而且还知道了魏涛的业务正合心意,这心思就更活了。
满霞并不是那种漂亮女孩,但身材还是很棒的,充满朝气的笑脸眼波肆意,不仅是男孩子被她这种活力所迷恋,就连她的闺蜜也很迷恋她。每到一处围绕着她的都是欢声笑语,海兔子说自己当年就是迷恋满霞的活力四射的样子,至今不能忘记。每次见到满霞都是激动不已,手不禁颤抖着,说话也不利索了。
老高经常为海兔子这种纯情而感叹,因为他自己就从来没体会过。又来问我,我说没有过,没那种纯洁爱情经历。海兔子就开始嘲笑我俩,说我俩不懂浪漫,木孜孜的一对。
他和满霞属于永远隔着玻璃窗讲话,可以对望却不可以在一起的,老高曾经这样讲论过,我不置可否。魏涛对满霞的这种感情依恋,也是由于他对自身的婚姻不满足的原因,他老婆和王淑华个性相近,两个都是硬碰硬,一星期不吵那一会儿,日子就没法过了似的。不是因为饮食就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张小燕喜欢家乡菜而海兔子则是偏好当地风味,生意上,埋怨魏涛没有头脑,饺子馆规模太小,按照张小燕的打法,应该在悉尼也开办连锁。但是海兔子把心思放到了移民生意上,又不愿意雇更多的当地员工,餐饮业也只能维持当初创业的规模大小。
满霞是一家外贸公司的业务员,遇上这个女孩,海兔子不仅仅是找回初恋的感觉,更主要的是满霞给他在东北介绍了许多客户,并帮助他设立槐城移民业务,辐射到整个东北。海兔子移民公司开始走上正规化,而且也向着规模化发展中。近几年国内业务有了满霞的加入,顺风顺水,他也是积极倾向于让满霞留在国内,帮助他发展生意。哪成想满霞的心愿未达成,竟然发生这样事件。
车内空调已经顶不住寒冬的侵袭,无数的夜的冷风从车子的四面八方渗透进来。我看看手表,已经二十三点半。紧张忙碌而充满变化的一天,让我有些疲倦,我开进了自家的车库。今天晚上老婆陪着父母没有回来,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打过来,催促着我抓紧回家休息。
每逢春节,这个小区就会人去楼空,只留下满小区物业悬挂的各色彩灯映照着空荡荡的小区,大片的住宅都是黑洞洞的,被山林拥抱的小区,万籁寂静,耳畔除了呼啸的北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电话响得很急,是海兔子打来的。“你赶快来医院,满霞的公婆过来了。”
我急忙换上衣服,开车驱往医院。路上已经没有车辆,我加速开,越过山坡,拐了几个急弯,宝马的驾驶性能体现得无比优越,这一特点是我特别喜欢之处。
ICU外,海兔子站在满霞的身边,还在那向坐在椅子上的满霞的婆婆说着什么,满霞的老公公,头有些秃顶,一副圆圆的身体,简直就像海兔子的老年版。也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的老伴在和海兔子对话。满霞不停地哭泣着。
“小魏啊,你都解释了一晚上了,有用吗?我儿子不还是躺在监护室吗?这样的儿媳妇换了是你,你还敢在一起生活吗?”
魏涛看见我过来,尴尬地直摇头。两位老人也看见了我,他们似乎缓解了焦急心情,但难过痛苦依旧没变。
“是你朋友吧?小魏。”满霞的老公公开口问魏涛,海兔子点点头。
“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马子伟,也是小刚的朋友。小魏告诉我了,您二老千万别着急,我找医院朋友安排特别护理了,说小刚会很快恢复的。”
我和王小刚有过一面之交,也算缘分,我的一位朋友是他的领导,过去办事时也正好认识了他,聊起来以后,竟然是满霞的老公。之前我就听海兔子介绍过,满霞的老公就在我的外企客户那家管理部门工作,说有事需要帮助都可以找他协调。
我一直没有找过王小刚,但那次因为他们单位和传媒举办一个全市大型公益活动,也正好用得上我们的设备,和王小刚见过面。他属于英俊青年,个子很高,发型整洁着装利索,说话温和,思维缜密,气质优雅。
“马总,小刚说起过你,你们都是朋友,朋友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小刚母亲气愤地指着魏涛。
“阿姨,这里面怕是误会了吧?我今晚和高总一家本来请魏总在小渔村给他接风洗尘的,他都要到饭店了,接到小霞电话,又特意跑过来帮忙的,我们还担心他出啥事了,忙完小刚手术魏总才通知我们。这不我那面安排好了就赶过来了吗。我医院的哥们儿说了,小刚身体好年轻恢复期很快就过去了,外派培训的事不会耽误的,都是年轻人,难免会犯错误,看在还在上学的孩子面上,您二老就原谅满霞吧。”
从我来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爸站起来,步子很急逼近我的脸,“孩子,如果这是你的儿子被他的老婆捅了,你还会这么轻松地告诉自己宽恕她吗?那你还是他的父母吗?”王爸的脸由于愤怒而变得凶恶,甚至恐怖。
我忽然产生一种反感,之前产生的那种同情感一点点消失,一个巴掌拍不响,让一个女人疯狂到使用暴力程度,我不知道他们生活中积压了多少怨毒。但是我还是满怀同感的沉默下来。“你们走吧。这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照顾他的。”王妈下了逐客令,满霞站着不动,海兔子尴尬的看看我,又看看满霞,我低着头,也在犹豫。
王爸站在我眼前,眼睛没有在我身上,也是转头看着王妈的脸色一边说:“你们走吧,谢谢魏总和马总这么晚还来看望照顾小刚。辛苦你俩了,大过年的回去好好休息吧。”真的是如蒙大赦,我给海兔子递了个眼色,连句客气话也没有回,随即扭头和他一起向医院大门走去。
背后再次传来王妈的声音,在夜晚空荡寂静的走廊传得很响,“你还在这里干嘛!我们不需要你。”这是对满霞说的话,尖锐而充满着愤恨口气。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满霞冲了过来,也没有理睬我和魏涛,径直自己冲出了大门,海兔子随即跟了过去。
空旷的大街上,满霞已经消失,海兔子也不知去向。黑沉沉的云彩布满夜空,只有中山路上通亮的路灯照着空旷的大街。
海兔子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我有些恼火,挂掉电话后,开车回程。老高没再来电话,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了。
当冬日发白的日头从山坡后边升起来的时候,早晨的寒意已被消融了大半,我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呼吸一口清冽空气,一夜的不愉快完全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之中。
一夜之间,海兔子没来电话,老高却打来了。“马哥,魏涛被拘留了。”
“到底出啥事了?我俩昨晚还在一起,满霞从医院跑了,他去找他,咋就找到派出所了?在哪个派出所?”我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向车库跑去。
“你别急,我已经在这了,是我管片的派出所,昨晚满霞打车到码头要跳海,被魏涛追上拦住了,两个人撕扯起来,可能是出租司机报的警。现在派出所录了笔供,找我办理保释。你放心吧,没什么事了,所里讲了,解释清楚就行了,作为一次教训。”
“辛苦兄弟了,我一会儿就到。”我加大油门,宝马车飞驰奔向东海头。
当我来到派出所时,海兔子已经和老高正在那里等着我。海兔子满脸灰呛呛的,那身小黑貂也有些破损。昨晚那短短的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吧,先上车去吃个早餐再说,好好休息休息。老高回家安排好王淑华,一块儿过来商量商量。”魏涛和老高和我先后走出了派出所。老高上了自己的车,海兔子上了我的车,我向老高摆摆手,边启动车子开向富丽华酒店,魏涛在那里订了一个房间。
“兄弟,满霞怎么样?她哪去了?这件事你可不能被她拉下水啊?”我忧心匆匆,那边杜敏去世遗留孤儿尚无着落,这边亲密弟兄无辜卷入伤人事件。“咱哥们都知道你仗义,但现在是讲法的时代,不能意气用事,满霞这件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还要走法律途径。”
魏涛第一次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我,“马子,你变了,满霞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忘了吗?她现在是我的员工。”
“魏涛,满霞的事涉及到家庭婚姻甚至法律,尤其是现在出现这种后果,你不可能卷入进去,我们可以协助她提供法律帮助,帮她找一个律师,但不能用私人感情干涉她的婚姻关系,你和她有多少年没见过面?至少十五年吧?你冷静想一想,你在澳洲事业有成,家庭和谐,国内这面发展也很顺利,不能因为一个满霞而耽误前程。”我把车停在了广场边的便道上,盯着魏涛涨红的脸,试图劝说他冷静并找寻对策。海兔子双手搓着脸,试图让自己立即想出一个路子似的,我沉默下来,等着海兔子说出自己的想法。
“马子,哥们儿听你的。随她自己先玩吧。也是她自找的,当初跟了我不就啥都有了吗?”海兔子的经典滑头一笑,我也随之放松。
我找到专门负责民事诉讼的律师张曼清电话号码,发给海兔子,“你给满霞看看吧,如果有必要,可以找他帮助。”
魏涛点点头:“谢谢马子,我这几年净忙着生意对国内的事有些生疏了。”魏涛还是很歉疚地说出了道谢的话。
“明白,这面的事你不用操心,这些兄弟帮你搞定。这个律师能力资源都不错,办过的诉讼成效很好。而且主要的是哪方面她都能摆平。照小刚父母的态度,不会算完,帮满霞早做准备吧,关键是满霞的心态很不稳定,你又不能帮上忙,有困难的。我和老高今天找一下满霞,看看情况有什么变化,再告诉你。”通过海兔子的介绍,我和老高都熟悉满霞,老高帮满霞介绍过几位圈里朋友办过移民业务。满霞对老高很热情,两个人经常约朋友聚会,有时拉着我,我因为公司的业务推掉了那么几回。所以老高在满霞那里人缘比我好,约老高帮助满霞海兔子很高兴。
“马哥,还是你冷静想得周全。”海兔子很少称我“马哥”,在他移民第一年,因为投资餐饮回来找我借钱,我借了他四十万。后来他还回来的钱数远远超出所借的数字,多余部分我重新汇给他作为投资。
“你上我那去吧,好好休息,酒店你先退了,我和夏丽这段时间照顾老岳父,暂时不回来住。”
坐在富丽华顶层的餐厅,吃过早餐,我和魏涛望着海湾上空清淡的云层,难得的一个晴朗的冬日,云清雾淡,码头已经没有往日繁忙的门吊轰鸣声,没有了人声鼎沸的装货卸货声音,没有了货轮的出航的汽笛声,只有零散的几艘豪华渡轮停泊在港湾。这是正月,还不到十五元宵节。疏港路上来往车辆并不是很多,往日那些开往码头的载重车已经分流到槐城黑嘴子货运码头。
“咱们槐城变化太大了,马子,过去看个海港多难,你还记得和老高去里面玩,你跑门岗装着找人我俩跑进去,没到半道就让人给逮住了,提溜到保卫处一顿审问,我啥事也没有,老高还吓哭了。要不是他们处长放话,这些把大门的还要装逼。”海兔子的回忆让我心情和外面的天气一样,轻松愉悦。
“老高说了,那是他的绝招,装熊,要不然非被送派出所。”我哈哈笑起来,魏涛也忘了昨晚发生的事似的,开心地一同笑起来。
“老高这招干什么都管用,要不搁王淑华处对象能成。我算是服了,哥们儿就不行,我那个媳妇和王淑华一个德性,我俩三天两头干仗。”海兔子的情绪真是一波三折,说着话讲到媳妇,讲到媳妇他又一脸的愁云。
“你俩一开始就不和,我和你说过,不过,两个人还要互相包容,哪有美满夫妻,都是新鲜劲过了就熟视无睹了。看看我们自己这副德行其实已经很知足了。物质上不会满足对方的所有需要,夏丽也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说工作太累我做的太少,她出去放松的时间太少,看看周围那些朋友,自由自在的生活,说我们就是挣扎着生存。我告诉她,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在挣扎,没啥生活和生存的区别。想怎样一种挣扎形式取决于自我选择。”我坚定自己的口气,似乎也在向自己软弱的心打气鼓劲。
“你说马子,我看澳洲人就没有这毛病,我邻居是澳洲当地人,是一个美发公司美发师,那日子简直滋润死了,一到周日全家一起旅游去了,我们家还学不来,一到周日家里家外忙乎,搞了几次那种周日游,老丈人还嫌乎累挺。没办法,经常约朋友来家打麻将。”魏涛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你那是偏见,魏涛,其实时代不同生活观也不同,我们处在转型时代,西方人那种生活观念已经有很多人在仿效,是好是坏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也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乐趣。”其实生活真的是如同这世界一样,千奇百媚,有的在争吵中生活了一辈子,也有的在平淡中度过短暂的人生,还有的在轰轰烈烈的人生辉煌中轰然倒下,还有的在阳光明媚中满足一世。当我再次想起杜敏那种外人看来是瑰丽人生时,我的心不由得一阵伤感,鼻子发酸,眼泪涌流出来。
“马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海兔子眼睛紧紧盯住我,惊讶地发问。
“没啥事,聊着聊着我一下想起了杜敏,为她感到伤感。好好地人生就这么毁在了一场该死的车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