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珍奇堡 The Treasure Castle
从前，有个猎人正在野林子里游荡，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苦苦求救。猎人循声而去，发现是一个矮人掉进了捕捉野兽的陷阱。
猎人把矮人从陷阱里救了上来。这个小个子告诉他：“往北走三十英里，你会来到一棵巨大的松树下；向东再走三十英里，你会到达一座黑色城堡。不要怕，走进城堡，你会发现一个圆形的房间，里面有张乌木桌子，上面放满了黄金和珠宝。尽管拿，然后立刻回家。不过你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到城堡的塔楼上去。如果你进去了，噩运就会降临。”
猎人谢过矮人。在确定自己背包里有足够的面包和奶酪后，他就撒开腿脚，有多快跑多快地向北跑去。他越过黑刺莓和野蔷薇，穿过山谷和森林。黄昏时分，他到了岩石累累的旷野之中，那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株巨大的松树。猎人长途跋涉累得够呛，就躺在松树底下睡着了。
黎明时分，他神清气爽地醒来，望着朝阳平射过来的光线，开始向东走去。不多时，他到了森林里的一片高地上。在这个高度，他能看到不远处阳光闪烁的树叶海洋之上有一座黑色塔楼。正午时分，他到达了城堡。它破败残颓，相当荒凉。庭院里满是荒草，城堡前面台地的砖缝里也长满了草，橡木门松软腐败得就像在泥潭里埋了很久的原木。
猎人走进城堡，很快发现了那个圆形的房间。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放满珍宝的桌子，发霉墙壁上的窗户破了一半，一束阳光泼洒进来，直直打在了桌上。那些钻石、宝石是怎样地闪耀放光啊！
就在猎人每个口袋都塞满了珠宝的时候，他的眼睛恰巧捕捉到了地上一道珠宝的闪光。他低头看去，发现地上散落着若干珠宝，连成一条轨迹通往房间外面，看上去像是从某个堆得过高的珠宝堆上滑下来的。顺着这些散落的宝石，猎人走到一扇低矮的门前，开门一看，发现里面是通向塔楼的石梯，上面到处滚落着成色最好的绿宝石、黄晶、绿柱石、月光石、红宝石和晶莹剔透的钻石，就好像有人粗心大意地丢下了它们。
猎人谨记矮人朋友的忠告，没有走上台阶，而是带着珠宝匆匆回了家。
猎人回故乡后，从林中城堡带回的极品珠宝使他成了一个非常富有的人。很快，关于他多么成功多么富有的消息就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这个国王是最最邪恶的流氓，他最好的两个朋友宫务大臣[11]和大法官，也跟他一样是彻头彻尾寡廉鲜耻的人。他们用税收压榨人民，偷偷迫害穷人，还抢劫各家教堂，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愿意干的坏事。当宫务大臣听说猎人很有钱的时候，作为一个直接坦率的流氓，他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猎人，抢走他的钱。
大法官多少比他狡猾世故一些，他说，更好的办法就是把猎人扔进一个肮脏黑暗的地牢，直到他用所有财富买回自由。
国王是这极品流氓三人组里最邪恶、最聪明的。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明猎人的珍宝是哪来的。要是碰巧那里还有剩下的珍宝，他们可以一网打尽。之后，他们当然会把猎人杀了，把他的珍宝也抢过来。
于是这事就这么办了。一道王令把猎人扔进了可怕的监狱，告诉他被释放的唯一希望就是透露财富的来源。于是，在长时间的忍饥挨饿和遭受严刑拷打之后，猎人说出了树林子里的珍奇堡。
第二天一早，国王、宫务大臣和大法官就带上一些结实的亚麻口袋和几头负重的骡子，骑着骡子去找珍宝。当发现猎人说的珍奇堡和放了珍宝的房间时，他们真是高兴死了。大法官的手指活像犁耙，大把大把将闪烁的宝石抓进口袋。国王和宫务大臣抱着对方的肩膀跳起了吉格舞[12]，要不是受限于年纪和为了保持贵族范儿，他们真要跳到天上去呢。在最初的狂喜劲儿过去后，他们一起把珍宝倒进亚麻口袋里，每一只都塞得满当当的，然后把它们扛到城堡大门边。
很快桌上连一颗最小的宝石都不剩了。突然，宫务大臣瞥见了地上撒成一线的宝石。
“看，看！”他大叫起来，嗓音尖锐而贪婪，“那里还有！”
三个流氓四脚着地趴了下去，把散落的珠宝塞进自己已经鼓鼓囊囊的衣袋。这些珠宝牵引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了那扇小门前。小门敞开着，里面就是石梯，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来到塔楼里，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个圆形房间，里面的光线来自三个有栅栏的狭小窗户。房间中央也是一张乌木桌，和刚才那张一样，上面堆满了黄金和珠宝。国王、宫务大臣和大法官欢叫起来，奔向第二堆珍宝，把手伸进了这堆闪烁发光的金珠宝贝。
突然，城堡里的大钟响了。那口巨大的铜钟发出了深沉的鸣响，令人悸动的、吟唱般的声浪震荡着他们。
“这是什么？”三个流氓齐声问道，一同冲向了房间的门。
门锁上了！片刻之后，一场剧烈的爆炸把他们掀到了地上，珠宝纷纷砸在他们身上。然后，最最稀奇的事发生了：囚禁着三个流氓的塔楼脱离城堡，飞向了空中。透过窗户栅栏，国王、宫务大臣和大法官看到下方的森林一里一里地倏忽远去。突然，飞在空中的塔楼开始急速下降，然后像鸟儿一样轻盈地落在一个城堡庭院里。一些马头人身的怪家伙向这个着魔的塔楼冲了过来，抓住了里面的俘虏。几刻钟后，他们被带到了国王面前，他就是这些珍宝的主人。
还记得被猎人救出陷阱的矮人吗？这位国王就是他的兄弟。矮人国王头戴一顶小小的金冠，坐在一个铺着深红色天鹅绒垫子的黄金小宝座上，问：“这三人是什么罪名？”
“陛下，他们想要抢劫珍奇堡。”一个长着马头的仆役用坚定果断的语调回答。
“那立刻把他们送到王座庭庭长[13]那里吧。”矮人国王道。
他们把三个罪犯关进一个笼子，让他们很不自在地站在里面。他们想说话，可每次一张嘴，就会有个守卫给他们的肋骨来上一拳。
有那么五分钟，拥挤的殿堂里静悄悄的，不时有一声含糊的咳嗽或拖曳的脚步声打破宁静。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清澈美妙的银号声。
“他来了！他来了！”许多个声音喃喃说道。房间里充满了兴奋的嗡嗡声。一些人激动得快晕过去了，得用嗅盐[14]来恢复清醒。
小号再次响起。人群更加兴奋了。
小号第三次响起时，声音已近在咫尺。一个男人的声音庄严宣布：“王座庭庭长驾到。”
人群变得非常安静，听不到一丝窸窣声或拍拂衣裳的声音。突然，挂在门上的大幅织锦帘子向两边分开，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引宾员。他穿着红色天鹅绒衣服，手里握着一根金杖。接着进来的是两个金发的青年侍从，他们也穿着红色天鹅绒衣服，一同抬着一块天鹅绒垫子，上面是一个黑漆扁盒。最后进来的是一位黑衣长者，他手里横拿着一根黄金栖木[15]，上面蹲着一只漂亮的绿鹦鹉。来到大殿中央，鹦鹉拍动翅膀，把一两根翘起的羽毛梳理服帖，然后恢复了高贵庄严的仪态——鸟和动物这种高贵庄严的样子是相当有名且实至名归的。
黑衣绅士彬彬有礼地将王座庭庭长安放在离矮人国王不远的漆架上。小号吹响了。两个仆役连忙把俘虏的国王带上前来。
“尊敬的庭长，”矮人国王对鹦鹉说，鹦鹉则专心地用圆圆的黄眼睛看着他，点点头，“这个流氓做出了抢劫珍奇堡的举动。你建议给他什么惩罚？”
听了这话，两个金发青年侍从严肃庄重地走上前来，把漆盒放在鹦鹉能啄到的地方。盒子里放满了卡片。
鹦鹉把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脑袋在卡片上方掠过。
冻结般的沉默降临在人群中。国王、大法官和宫务大臣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多时，鹦鹉挑出了一张卡，黑衣绅士把它递给了矮人国王。
“囚犯，”矮人国王对另一个国王说，“王座庭庭长判决你后半生负责王宫烟囱的清扫。”
人群里发出了赞同的欢呼。之后，大法官又急忙凑上前来，而鸟儿挑出了第二张卡。
“囚犯，”矮人国王道，“王座庭庭长判决你后半生负责王宫窗户的擦洗。”
人群里发出了更为赞同的欢呼。现在被带上被告席的是宫务大臣。鹦鹉相当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迟疑片刻，才抽出了一张卡。
“囚犯，”矮人国王看着鹦鹉最后选择的那张牌，“王座庭庭长判决你后半生负责王宫地毯的敲打除尘[16]。”
这英明的判决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了盛大的欢呼声。
于是这三个流氓就被带了下去。除非你又听到了相反的消息，不然他们现在肯定还在被迫勤奋工作，以弥补他们的过错。王宫有五百九十六个烟囱，八千七百五十三个窗户，一千一百九十九张满是灰尘的巨大地毯，而这些烟囱、窗户和地毯每个星期都必须清扫、擦洗、除尘一次。
现在，既然国王、大法官和宫务大臣都没回来，人们就把猎人从牢里放了出来，让他当了国王，因为他是国人中最富有也最有影响力的人。
至于珍奇堡的珍宝，它们还在那儿，装在亚麻口袋里，躺在大门里面。
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它们。如果你找到了，不要贪婪，千万别上塔楼里的那个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