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信任
或许只有她自己能给自己答案。而我，不是她，注定体会不了她的心情。
我半靠在步辇上，透过头顶玄色的华盖看上方的天空摇摇晃晃被分割成奇怪的形状，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何时，步辇缓缓停下来，我坐直了身子，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十分恢弘的建筑群，以朱色作为主色调，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庄重大气。
听槐小心将我扶下来，一边走一边小心解释：“娘娘，这里是天子居所，您这是第一次来，以后……也不用多来。”
我无声用眼神传达我的疑惑，他却仿佛听懂了，继续小声同我私语：“陛下下令造的瑶台已在加紧赶工了，想必再过不久，您就能搬进去。”
可这和我来不来天子居所有什么关系？
“娘娘，大王不让我们告诉您，可奴婢觉得，为了以防娘娘胡思乱想，还是现在就告诉您好了——”他拉长了声音，“若是瑶台造成了，大王决定，将和您一同起居啊……”
我脚步一顿。
有些无措的去身后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还好，在那一片浅浅的带着春的气息的绿里，我熟悉的阿秋仍穿着有施的服饰站在那里，与身边那些绿竟有了一种奇异的相融的感觉。
还好，还有她陪着我。
我开口，嗓子仍是沙哑的，被小石子划破的喉咙疼痛忽然变得明显起来。
“阿秋，你过来。”
陪着我。这条去见履癸的路忽然也变得漫长起来，我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见他。身上的衣服是酋长哥哥送我的嫁妆，头饰是我自有施带过来，就连手腕上那对他赠给我的几乎要印得整条手臂都绿莹莹的手钏也悄悄摘去，好生收在了那座虽然庞大却有些阴冷的王后居所。
我想要以这样的姿态告诉他。呐，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所谓的珍宝。可我却忘记了，我此刻的地位排场，我所有的一切，全部来自这个大夏的王者。听槐，八匹雪白骏马拉的步辇，庄严大气的华盖，这长长的王后仪仗，都是拜他所赐。
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在他的面前那么可笑，在他的眼里，我的这些小心思是不是早就被他看穿？
阿秋来了，她同我一样，固执的穿着有施的服饰，她向来是以我为准则的，所以，我不换，她也不换。她代听槐携了我的手，于是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内监便识趣地后退一步。
“阿秋，回宫后，我们作大夏的打扮好不好。”广袖大袍，衣带当风，那是不属于有施的风流。
这将会是一段全新的生活，由履癸赐予我。
“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要照着做就好了。”
她依旧是那个以我为尊的阿秋。
我十分满意她这样的态度，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一直都那么的……亲密无间，就像是感情最好的一母同胞的两姊妹。
听槐说，娘娘虽才来大夏不久，但是宫中众人却早就知道了娘娘的名字。大王自出征有施以来，宫人们便知他会将我带到大夏。何况，他还为了我做了那样一件大事。
我问听槐履癸究竟做了什么。
听槐却同我说，娘娘入宫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后妃前来拜见，娘娘竟从来没有过对这一切起疑过么？
不。
我怀疑过的，履癸将我当成一个战利品，一个禁脔，我以为，他要将我锁在这重重深宫，直到腻烦的那一日，而到了那个时候，姜洛的归宿，也终将会成为我的归宿。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难道事实并非我想的那样？
听槐说，太史令大人对娘娘的敌意，莫非娘娘也不知从何而来吗？
我知道的。
那个叫做终古的太史令大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直固执的认为我会惑乱朝纲，所以，自知道我的存在后便一直在联合文武大臣们，让他们联名上书废掉我这个毫无根基的王后，甚至，他们同履癸建议，想要处死我。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惹来他这样深切的憎恨，甚至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听槐悄悄笑了，这个狡猾的内监，此刻他笑容中的嘲讽那么不加掩饰。
“呵！那个老顽固！娘娘以为他当真是为了所谓的社稷？或许是吧，”听槐在我身后笑，“若是他的女儿没有在那一批被遣散的名单之中的话，或许我会相信。”
他同我说什么遣散名单，那是什么？前进的步子忽然停住，我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一问这个人。
可听槐却不说话了。
他一抬手，原本想要去同履癸通传的侍卫的脚步便停住了。
“奴婢知道娘娘有很多疑惑，可是奴婢能告诉您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由大王亲自告诉娘娘，可好？”
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扇紧紧合上的大门。
或许，我当真应该问问他。那些不明白的，看不透的，由他带领我走向那个未知的世界。“阿秋，东西给我。”
“公主。”她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我，那是多么莹润的一串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么美丽的样子。
听槐笑着，阿秋也笑着。但是他们忽然都止步不前，只站在原地带着微笑无声鼓励我。
“公主，无论结果如何，我总是会在这里等你的。”阿秋同我说。
忽然有风，悄悄扬起我的裙角，空气中的柳絮白雪一般漂浮着，阳光那么暖的照在身上，这是我在有施从未体会过的明媚。在我的记忆力，有施的天空总是青色中带着灰，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而在这个地方，在大夏，阳光却似乎格外眷顾这片土地。
此刻，我踏在这片土地上，呼吸着来自大夏的明媚清爽干净的空气，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芳尘台的香味，这重重楼阁被阳光罩上一层耀目的金色，我几乎要在这片金黄中迷失。
履癸，履癸，我是不是应该相信你一次？
我深深吸一口气，大步朝他所在的宫室走过去。
隐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么娇柔的声音，不必看清她的面孔，我便能知道那是多么温婉美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