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活物
我不敢再深思下去。
那是一个久远的,不属于我的故事,我只能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卖力地拼凑一角,也无非是管中窥豹,绝非事实真相。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的是,在那之后,姜洛幽闭冷宫,而履癸在他上位成为大王的十一年后,册我为后。
我是履癸花团锦簇的生命中闯入的一朵小花,不知何时会悄然凋谢,但我知道,现在,他属于我。
伯涛离开的时候,也带走了那些来送东西的人,他只留下一句话:“娘娘,请您善待大王。”
或许他弄错了对象。履癸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被好生对待的那一个。
阿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似被那些珍宝晃花了眼睛。
我的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珍宝,而这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大宫女,也从无机会能够见到如此多的珍宝。
阿秋小心翼翼地从那些摆放着珍宝的盘子里捞起一对绿油油的手钏,拉过我的手,就要套进去。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绿色,就连酋长哥哥身边的苏夏也从未拥有过这样的珍宝,几乎要将我的手臂也晕染成那么碧绿的颜色。
我将手举起来,仔仔细细地瞧这一抹美丽的绿。
可是手腕边的一束惨白却那么扎眼的闯进我眼里,玉镯的深绿到了这里,也似被忽然阻隔住,只剩下微弱的光芒,那些惨白之间里的一颗硕大的珠子,被精心雕琢成了莲花的样式。
那是我离开有施时酋长哥哥送我的“礼物”。那天夜里,我分明将他摘下来扔了,可是此刻,它又出现在我的手腕上。
“阿秋。”我叫住那个沉迷在珠光宝气中无法自拔的大宫女,“这个珠子,是你给我挂上的么?”
我指着手上的砗磲石手串。
“公主,阿秋见您不是很喜欢那串珠子,从未主动帮你戴过。”
她脸上有一丝茫然。
难道我身边还有苏夏的人?想到这一点,我忽然如坠冰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我明明都已经离开了有施,她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如今明明已经身居高位,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她的控制?或者,是酋长哥哥的人?
我环顾四周,除阿秋之外,没有一张熟悉的,我在有施宫中看见过的脸。
到底是谁?为什么到了这里,我仍逃不掉?手中金印隐隐发烫,我看着那抹耀目的金色,又看看手腕上的手串,忽然陷入了迷惘。
“阿秋,”我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肯出来,“同我们一起来的那些人里面,可有酋长哥哥或者苏夏的人?”
她手中握着的金钗忽地坠地,无声落在长毛毯子上。
阿秋垂了眼睛。
我忽然想起出发时酋长哥哥赋予我的使命。他同我说过,石头里面,有东西。
我仔细端详这颗比最洁白的玉石还要更白的珠子,它被雕成一朵莲花状,看起来无比圣洁美丽。将它自手腕上摘下来,用手上的金印狠狠地砸过去。
伴随着“怦”的一声,桌子上被磕了一个浅浅的小坑,而那串珠子却似毫发无伤。“阿秋,知道这个怎么打开吗?”
她茫然摇头。
“你过来,”我招她过来,头碰头的和她一起研究这洁白的手串。有机灵的宫人适时递上蜡烛,我同阿秋头碰头的将这颗珠子放在烛光下仔细地看。
透过光,我几乎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珠子里悄然游动。
是活物?
我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这里面究竟会是什么东西?酋长哥哥究竟养了什么在里头,而这未知的生物,什么时候又会悄然破壳而出?我记得上一次见到酋长哥哥打开的时候,里面分明空无一物。这个珠子此刻严丝合缝,完全找不到可以打开的地方。
这个东西,我是不敢在用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做了一个决定。
“阿秋,你去帮我请履癸过来。”
我知酋长哥哥在打什么主意。
可现在,我早已远离故土,不再是那个处处都要生活在苏夏的阴影下的妺喜了。我是大夏王后,地位仅次于夏王,再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至于酋长哥哥苏夏,若是她再见我,也要行这世上最大的大礼了。
阿秋低低应了,正要出门,我的面前却闪过那一张带着阴郁的脸。
“罢了。”不若我亲自走一趟来得好。
阿秋为我更衣,套上最外面那件软云纱的时候,似乎是无意的,她的唇悄悄从我耳边擦过,带着微微的温热气息,几乎要将我的心烫的颤抖起来:“公主,小心那个人。”
一如情人呢喃。
如兰似麝的香气一触即分,我几乎都要以为那是错觉。巨大铜镜中折射出我同她那么亲密的贴在一起,像足一对纠缠几世的爱侣。
我骇地向后退一大步。额头上的眉心坠重重的打在脸上,那些华丽的步摇在头上胡乱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忽然清醒过来。
再看镜子里,阿秋低眉顺眼的,仿佛刚刚离我那么近的,对我耳提面命的那个人,不是她。
我将她扶着我的手甩开,大声唤青蛮。可是却无人应我。
不过还好,履癸并非只给了我一个人可用。那个白胖的内监很快为我招来步辇,我由着阿秋搀扶着坐上那有八匹雪白的骏马拉着的华丽排场。
或许,履癸真的对我很大方。
阳光很灿烂,我在步辇上随着骏马的步子轻轻摇晃,红黑的华盖那么恰到好处地挡住阳光,我几乎要瞌睡起来。
怪不得人人都争着做宠妃,做王后,连苏夏那样的人,或许最初是不甘的,可她在酋长哥哥和誓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地位更高的人。
可我看来实在不够明智。誓的后院向来干干净净,而他又那么喜欢她……我相信,若她当真嫁给了誓,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勾心斗角,身份上虽矮了一截,但——将军夫人,总是要比宠姬的生活要简单得多。至于酋长哥哥那样的人,拥有的美人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即便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可她当真是快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