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赖其力者生”的劳动创造论
在中国伦理思想史上,墨子作为小生产阶层的思想代表,第一次赋予了劳动,特别是生产劳动以高尚的意义,认为劳动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重要标志,从而也就是人确立其地位(与动物相比较)和价值的依据。这一问题,是墨家和儒家相对立的又一个重要方面。
孔子特别鄙视生产劳动。他把从事为稼、为圃的生产劳动看作低微下贱的、只有小人才应去做的事。《论语·子路》载:
在西方伦理思想史上,古希腊思想家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很少有重视劳动,特别是重视一般下层人的劳动的。墨子则不然,他十分重视劳动,提出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能够从事维持自身存在的生产劳动。
禽兽以身上的羽毛为衣服,用脚上的蹄爪作鞋子,以水草当粮食。人类却不同,他们依靠自己的生产劳动而得以生存,也依靠劳动才和禽兽相区别。人要生存,必须要强力从事生产劳动。墨子说:“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饱,不强必饥”;“强必暖,不强必寒”(《墨子·非命下》)。因此,劳动是人类必需的,不是什么低贱的事。
当然,我们还必须指出,墨子所说的“赖其力者生”的力或劳动,其范围是很广泛的。“力”和“命”相对,“天下皆曰其力也,必不能曰我见命焉”(《墨子·非命中》),就是“力”、“命”对举的说法。墨子认为,不论是个人的富贵还是国家的兴衰,都是人们“强力”的结果,不是由什么“命”决定的。“力”的内涵是指人的劳动能力,它包括“思虑之智”的脑力和“耕稼纺织”的体力两大方面。他把王公大人的“听狱治政”、士君子的“亶其思虑之智”、农夫的“耕稼树艺”、妇人的“纺绩织纴”,都看作“赖其力者生”的“力”。他认为,如果王公大人不能“蚤朝晏退,听狱治政”,那就会“国家乱而社稷危”;如果士君子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那就会“仓廪府库不实”;如果农夫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那就会“叔粟不足”;如果妇人不能“夙兴夜寐,纺绩织纴,多治麻丝葛绪捆布纟参”,那就会“布纟参不兴”(《墨子·非乐上》)。只有靠全社会的劳动,国家才会安全稳定,人民才会丰衣足食,幸福安宁。墨子强调“力”或劳动的重要作用是合理的,但是他不能够理解一切剥削阶级不是赖其力者,而是靠剥削广大劳动人民为生的。他分不清压迫与被压迫、剥削与被剥削,把一切社会活动,甚至包括王公大人的“听狱治政”和士君子的“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的剥削行为,都看作“赖其力”。然而,墨子的可贵之处是看到了人民大众生产劳动的重要意义,甚至敢于把农夫农妇的生产活动与王公大人的听狱治政相提并论,这在当时可以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思想。这一思想显然是与孔子鄙视生产劳动的观点根本对立的。
基于上述观点,墨子把强取别人的劳动成果的行为称为不义或不道德的行为。他说:“今有人于此,入人之场园,取人之桃李瓜姜者,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何也?曰:不与其劳获其实,已非其有所取之故。”(《墨子·天志下》)一个人不参加劳动,却把人家的劳动成果偷抢去,据为己有,这是一种不仁不义的行为。他认为,正是这类大大小小的亏人自利的行为造成了社会的动乱。
墨子力图通过道德舆论来保护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但由于他把统治阶级的听狱治政、聚敛民财也看作一种正当的“劳动”,从而不自觉地对剥削阶级占有人民的劳动成果作了合理化的论证。当然,他的出发点和动机是很好的,他对统治阶级过度暴敛民财也是坚决反对的。
在这一问题上,墨子的理论贡献是把劳动看作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认为劳动和道德紧密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