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实现的必然性和长期性

共产主义是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具有历史的必然性。同时，共产主义的实现要受到多种条件的制约，因此，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我们应当从其必然性和长期性的统一中理解和把握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实现问题。

（一）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的实现具有历史的必然性

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最崇高的社会理想是实现物质财富极大丰富、人民精神境界极大提高、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具有历史的必然性。

第一，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客观规律的必然结果。正像自然界是有规律的发展过程一样，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也有它的规律。马克思主义认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统一，它决定着全部社会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发展进程。社会的发展首先是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的性质和发展要求。正如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所说的，“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23]。当生产关系即经济基础发生变革之后，社会的上层建筑也随之发生相应的变革。人类社会就是这样从一种形态向另一种形态运动前进的。人类社会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再到社会主义社会，经历了从低级到高级发展的过程，而社会主义社会是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在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支配下，共产主义社会必然会实现。

第二，人类自身历史发展规律的必然结果。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是联系在一起的，两者是统一的历史过程。但是，人类自身历史发展也有它自己的规律。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4]以社会性为本质的人，其自身的发展必然受到社会历史环境各方面的制约，有什么样的社会历史就会产生什么样的人，每个人都无法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但是，作为社会历史发展推动者的人类主体，其自身的发展又具有区别于社会发展的相对独立性，其主要原因是人类具有自觉能动性，这种能动性能够反作用于社会的发展。当然，这里的人类自身的发展同样要以每个具体时代的生产力的发展为基础，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人类具有的各种能力和本性的发展日趋全面、自由和完善。马克思明确指出：“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25]由此可见，人自身历史的发展遵循人对人的依赖、人对物的依赖、人的全面独立自由发展这样的规律。毫无疑问，这种规律就是人自身各方面能力和本性逐渐解放的历程。这样的规律也决定共产主义社会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走向和结果。

第三，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规律的必然结果。共产主义社会理想是在辩证地否定资本主义的过程中提出来的。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规律决定了共产主义的必然发生。资本主义发展离不开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但它自身又有相对独立的特殊规律。马克思从对现代资本主义的解剖中揭示了资本主义的特殊运动规律，这一点集中体现在马克思创立的剩余价值学说中。按照这一学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包含着生产的社会化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尖锐化客观上要求新的社会制度来取代自身，并为这一取代过程创造了物质条件和阶级条件。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成为实现社会解放的必然途径，这个阶级将担当建设未来新社会的历史使命。科学社会主义正是从分析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和现实的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出发，无可辩驳地论证了：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自我否定的强大武器——现代化的社会生产力，而且也造就了自身的“掘墓人”——现代无产阶级。《共产党宣言》因而得出了一个铿锵的结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26]这一结论意味着共产主义理想实现的必然性。

第四，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实践标志着共产主义理想正在实现的过程中。共产主义理想不是空想，而是与共产主义运动连在一起的。共产主义运动过程也是共产主义理想实现的过程。自从世界上第一个共产主义组织诞生以后，共产主义运动就开始了它的战斗历程。从马克思主义创立之时起，共产主义运动已经有了170余年的实践。共产主义运动在实践中前进，在实践中接受检验，表现出无限的生命力。自列宁领导的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以后，社会主义从理论变成现实，从而开创了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新纪元。中国革命的胜利，是继俄国十月革命以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它再一次证明了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不可避免性。在中国，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到她正在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都是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取得的巨大成就，极大地树立起人们对未来共产主义的信心。当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事业发展可能会出现挫折，甚至是严重的倒退，但共产主义运动总是在战胜困难和克服挫折中前进的。共产主义运动面临的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是前进中的考验。这对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这样一项亘古未有的伟大事业来说，是不足为怪的。正因为如此，不能以共产主义运动、社会主义前进中出现的问题否认共产主义理想实现的历史必然性。

第五，共产主义是实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最伟大的事业。历史和现实证明，在人所能干预的活动中，只有达到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才能保证活动的顺利发展和最终成功。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也是这样的活动。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既是合规律的过程，又是合目的的过程，这种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能够保证共产主义理想的真正实现。合规律性保证了共产主义社会实现的必然性，合目的性保证了共产主义社会实现的合理性和动力性。共产主义理想的合目的性集中表现在：一是实现共产主义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最终目标。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始终是剥削社会广大劳动群众心中所秉持的信念。人类发展史证明，以往的任何阶级都不能推翻社会中存在的剥削和压迫现象，不能实现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理想。只有无产阶级，尤其是广大工人阶级的发展和壮大，肩负起了实现美好社会理想的历史使命。工人阶级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成立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在科学理论和先进政党的领导下，自觉地走上了实现共产主义的道路，为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提供了阶级基础。二是实现共产主义是全人类解放的根本体现。工人阶级的社会地位和历史使命，决定了工人阶级的解放同全人类的解放是一致的。如恩格斯所言，工人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一劳永逸地摆脱一切剥削、压迫以及阶级差别和阶级斗争，就不能使自己从进行剥削和统治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的奴役下解放出来”^[27]。如此的历史使命决定了广大工人阶级在解放自身的同时，必须使全人类得到解放。而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既是无产阶级彻底解放的标志，也是全人类得到解放的根本体现。

（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理想是一个长期的实践过程

共产主义是人类最合理最美好的理想，它的实现具有历史的必然性。然而，共产主义的实现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而是一个长期复杂的实践过程。这一点，是由多方面的原因决定的。

第一，社会形态的新旧交替总是要经历长期的实践过程。唯物辩证法的基本原理告诉我们，新生事物是不可战胜的。但是，由于新生事物开始时比较弱小，其成长、壮大需要一个过程；旧事物还有较强大的力量，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总是用一切力量来保持自己的地位，去反对、摧毁新生事物的成长，因此，新生事物战胜旧事物，旧事物被新生事物代替，都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旧制度被新制度战胜，新社会代替旧社会，更不可能一蹴而就，而需要相当漫长的过程。中国和外国的历史都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我国由封建社会代替奴隶社会经历了500年左右，欧洲的资本主义代替封建主义也经历了200多年。地主阶级战胜奴隶主阶级，封建制度代替奴隶制度，资产阶级战胜地主阶级，资本主义社会代替封建主义社会，都是以一个剥削阶级政权代替另一个剥削阶级政权，都是以一种剥削制度代替另外一种剥削制度，这种非根本性质的社会更替尚且需要几百年，可想而知，要以彻底消灭剥削和压迫制度为目标的完全崭新的共产主义社会取代高度发展和成熟的资本主义，更需要经过相当长的历史实践过程。

第二，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长期的实践过程。从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共产主义社会需要多种条件。其中，最重要的是，消灭私有制、生产力高度发达、改造一切生产关系和人本身等。所有这一切以及其他条件的实现，都需要长期的实践过程。就消灭私有制来说，共产主义社会的一个很显著的标志就是消灭私有制，然而，在消灭私有制的条件还没有成熟之前是很难做到的，所以马克思认为消灭私有制“实际上将经历一个极其艰难而漫长的过程”^[28]。恩格斯也指出，能不能一下子就把私有制废除呢？“答：不，不能，正像不能一下子就把现有的生产力扩大到为实行财产公有所必要的程度一样。因此，很可能就要来临的无产阶级革命，只能逐步改造现今社会，只有创造了所必需的大量生产资料之后，才能废除私有制。”^[29]由此可见，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消灭私有制需要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条件。这个时间和这个条件的实现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生产力的高度发达来说，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是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共产主义社会的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生产力主要包括生产工具和劳动者，生产工具的改进受制于许多因素，包括主观和客观的因素，而历史上每一次生产工具的巨大飞跃都经历了很长的历史时期。而且劳动者素质的提高，尤其是提高到共产主义社会所要求的那个高度，更不是短期能够实现的。所以，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必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改造一切社会关系和人本身来说，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说：“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30]由此可见，要建立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必须全面改造一切生产关系，包括各种经济、政治和社会关系，必须全面改造人本身，包括人的思想、文化和观念。但是，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是脱胎于旧社会的，它身上必然残留着许多旧社会的痕迹，尤其是在生产关系、道德和精神等方面，只要私有制没有被彻底消灭，那么，这些由私有制产生的生产关系和人的思想状态就不可能被消除。由于私有制的消亡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要改造由私有制产生的这些关系和人的思想本身也必然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所以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要把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共产主义社会，“必须经过长期的斗争，必须经过一系列将把环境和人都加以改造的历史过程”^[31]。

从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新变化看，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共产主义社会将更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20世纪70年代以来，战后世界资本主义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进入相对稳定和发展的年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阶级矛盾相对缓和，不具备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主客观形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合作得到加强，虽然它们之间争夺世界或地区霸权以及世界市场、势力范围的矛盾依然存在，但保持在可以控制的限度内，这样推动世界和平、促进经济繁荣，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繁荣，日益成为关系到人类社会生存和未来发展的两大根本性问题，成为了当今时代的主题。在和平与发展的环境中，一些主要资本主义国家抓住难得的机遇，千方百计发展自己，取得了比较明显的成就，仍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优势：一是资本主义国家掀起新一轮科技革命高潮，有力地推动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的较快发展，使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繁荣富足的现象。二是资本主义国家相继进行了一些自我改革，相继调整了生产关系，加强了国家的调节，使生产的无政府状态有所缓和。三是资本主义国家改变了对殖民地的剥削方式，推行它们的经济全球化战略，带动了资本的国际循环与周转，为西方战后的繁荣与发展带来了机遇。这些新变化表明，资本主义的趋势是垂死的、腐朽的，但是它现在还是垂而不死、腐而不朽的，并且在一定时期和一定范围内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因而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还是一个很长时期的历史任务。

第三，共产主义社会自身的发展是一个长期的实践过程。根据共产主义经济发展程度和社会成熟程度的不同，共产主义社会可以区分为“第一阶段”和“一个较高的阶段”。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发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共产主义高级阶段的发展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从前者向后者的过渡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共产主义自身发展的长期性，从根本上说，具体体现在以下几点：一是实现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需要长期的历史过程。创造丰富的物质财富，取决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相适应的生产关系的促进。只有高度发展的社会生产力，才能生产出满足未来社会需要的极大丰富的社会物质财富。然而，在现实的社会实践中，当今世界上处在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的国家，大都是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它们的社会生产力是很落后的，虽然这些国家的人民很努力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但毕竟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有自己的客观规律。加上这些国家的人民在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时候主观上也犯了许多错误，这就增加了这些处于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的国家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困难。处在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的许多国家脱胎于旧社会，生产关系的调整和改变更是困难重重，这就注定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关系的调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也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二是实现人的精神境界的极大提高和按需分配的原则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在共产主义社会，生活资料“分配的方式会随着社会生产有机体本身的特殊方式和随着生产者的相应的历史发展程度而改变”^[32]。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社会的分配方式一是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变化，二是取决于劳动者本身精神境界的发展变化。生产力的高度发展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同样，人的精神境界的极大提高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是从旧社会脱胎出来的，因此，它必然在道德和精神方面还带有那个旧社会的痕迹。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由于在共产主义社会的第一阶段，落后的社会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消除旧社会留下的痕迹，所以，人的精神境界就必然无法消除旧社会的影响，就无法得到极大的提高。说到底人的精神境界的极大提高还是要看生产力的发展程度。既然生产力的高度发展需要很长的时间，就决定了人的精神境界的提高也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与此相联系，按需分配的实现也将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三是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共产主义社会将是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作为共产主义社会的最高追求之一，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实现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才有可能实现，因为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是社会物质和精神多方面条件协调发展的结果。其中，最根本的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只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质财富才可能极大地丰富，才能为阶级和阶级差别的消灭创造物质基础，才能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最充分的物质基础，保证社会一切成员有充裕的物质生活。否则，“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33]。既然生产力的高度发展需要一个很长的时期，所以，人的自由和全面的发展的实现也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总之，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最美好的社会，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却是漫长而曲折的，我们要清醒地看到共产主义社会实现的长期性，以充分的思想准备，正确而深刻地认识和把握共产主义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自觉地投身到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