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晨曦
打了大胜仗，寒山寺决定让大军在黑水城驻军一夜，第二天再起兵返航。
出征半年多了，带着的物资也差不多消耗光了。所以当酒肉分发下来的时候不是很充足，但是够吃。
三军几乎欢呼了一夜，三五成群的围了一堆，互相饮酒说笑，从山间的鬼魅说到天上的神仙。又从天上的神仙又说到了人间五大帝国，说到了那山头上的老神仙，老剑仙，总之无话不说，无所不谈。
一直快到了第二天凌晨左右，才不舍散去。
“统领。”半夜，江天陨看见寒山寺的帐内灯还没息，打着招呼。
“振威将军！”帐内一衣着华丽的丫鬟惊慌失措地探出头来，做了一个小声言语的动作，音如蚊声，“嘘！振威将军，陛下刚刚睡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江天陨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声音念叨，“照顾好陛下，这些天来，虽是将士们厮杀，但他还是那个最劳累的人啊！”半老男人又不知低头喃喃了些什么，随后转身摇头荒野地离开了。
他此次来，原本是打算跟寒山寺报告战损的。但没想到皇帝统领这么快就休息了，不免心中有些难受。以往寒山寺带领军队打了胜仗的时候，准会激动的彻夜难眠，但是如今……
或许是寒山寺真的累了，又或是他，不服老而已。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是一股倔脾气。这个世上怕也只有季舒云能劝的动他了吧！只是，哎！
想罢，半老的江天陨扬长而去。
从帝都校场出兵时，一共带了三万大秦男儿，今夜统计下来，还剩两万七千多人。大概损失了十分之一，其中大多是战场以身殉国的。
至于攻城车，兵器胄甲之类的器物，在别处不知，在大秦，不算战损。大秦的战损只会是将士，也只能是将士。
那名叫涟漪的丫鬟来到帐内，又坐在小凳子旁边接着守着熟睡的寒山寺。即使睡着了，寒山寺依旧是那副严肃的面孔。
涟漪觉得守着寒山寺睡觉挺有意思的。这个不可一世的一国帝君，在睡着的时候，也就像一个孩子一般，丝毫看不出他身上的萧杀之气，甚至还有些可爱。
当然，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
已经接近天明时，涟漪两眼发困，帮寒山寺重新盖好被子后。涟漪就想偷会懒，搬过小凳子，爬到帐中的小桌上眯起了眼睛。
寒山寺有些渴了，睁开眼睛，起身却看见趴在小桌上的涟漪，不免有些生气。
他最讨厌投机取巧，偷懒的人，倘若大秦都养这么些废人，那么今日沦为阶下囚的就不是他田逢，而是自己了。想罢，便想惩罚一番这个丫头。
“涟漪，涟漪，咳咳咳……”
可能是最近着凉了，喊着喊着便嗓子痛起来，咳了几声。
“陛下，我有罪，对不起啊！陛下……”
涟漪被一阵咳嗽声惊醒，一脸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下跪，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连连请罪。
因为她知道，这个人睡着的时候和醒来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照顾皇帝还敢丢盹，要是被奸人趁机而入怎么办？这罪过足够砍一千次脑袋了。
“给我接口水来。”
出人意料，寒山寺并没有治她的罪，而是平静地吩咐她取口水来。
涟漪一时不敢相信，以为还在梦里，依旧跪着不起。
“聋了吗？给我倒口热水！”寒山寺的语气冰冷，他有些生气了。
“遵旨，奴婢这就去……”
丫头慌慌张张地取来杯子，倒了一杯热水，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杯子的水溢出来了还未察觉。过了好久，涟漪才将水端到寒山寺跟前。
寒山寺只是小小抿了一口，就又连连咳嗽，涟漪手忙脚乱地拍扶着他的后背。好一会，寒山寺的咳嗽声音才停下。
“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
寒山寺脸色不是太好，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他终究没有治涟漪的罪，只是说下回困了就跟他说一声。
东方的第一缕晨光升起。一切隐匿在黑暗深处的东西都暂且褪去，至于他们何时回归，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下一个黑夜来临之际吧！
涟漪退下后，寒山寺接着躺在床上，一丝阳光穿过大帐的缝隙，照耀在他脸上。
不禁又浮想联翩，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近人情了。谁还没有做过错情呢！要真较起真来，自己的罪过数也数不清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就落下了雪花。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片两片的小雪晶，还没等大军出发，雪就大了起来。
昨天还像个死人一般的寒惜仅过了一夜，就能下地走路了。还能扯开膀子打拳呢。
众人只是称赞神奇，而寒惜不以为然。从小到大，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似乎只要美美睡上一觉，就差不多都好了。
只是军中的医师为了安全起见，依旧给这个倔犟如猛虎的少年公子绑上绷带。
只是少年有些伤感，那金枪自从昨日勾动天地大道之后，就一直暗淡无光，这可给少年不小的打击。
算算时间，也快到大秦的祭山大典了。
“天陨，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将田逢毫发无损的带回大秦。”
寒山寺已经做好的打算，这次出征花了半年的时间，但是回去的路上没有后顾之忧。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约要四个月就回去了。但是寒山寺等不了，祭山大典之前，他必须回去。于是就将军中事物全权交给江天陨父子处理。自己则和寒惜先行返回帝都。
这就不得不说说那头冰狼王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爬山涉水渡江，对它来说都易如反掌。要是驾着雪狼回去，大概也就五六天吧。
交代好一切后，寒山寺便带着寒惜登上雪狼的后背，准备出发。
少年今天脱下银甲，换了一身白色的厚袄，手中的也依旧是那杆金枪，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
寒山寺正欲走，却被寒惜阻拦下来。
寒惜将底下的人环视一遍，看到涟漪的身影，“父皇，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哪去了？把她也带着吧！”
寒山寺从来没有见过寒惜这个样子，寒惜平日行走，除了那杆金枪，只嫌带的东西繁重麻烦。恨不得光着身子行走江湖，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变的婆婆妈妈的。
寒山寺想了一会，似是琢磨到了什么门道，迎着风雪，只是笑笑，不做言语。
“难道父皇觉得我做的饭你能咽下口？”
寒惜咧着嘴大笑，一副放荡羁狂的样子。若是在朝堂帝都之内，寒惜定不会这么放肆，但是这里是塞外，是战场。底下的那些人，都是跟他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在这里，父子二人没有君臣之分，只是父子，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子一样。
“也好。”寒山寺点点头，随即便叫寒惜带涟漪过来，一同先行。
很明显，这个蹩脚的理由被寒山寺接受了。
不过这也是事实，要说寒惜打起架来，绝对是一流。但要说起做饭，那可真是为难他了。
不止是他，在做饭这点上，他们三兄弟可是完全继承了他老爹“衣钵”。
寒惜也尝过寒山寺做过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口。不过他听殷萧说过，他娘可是称赞过寒山寺的厨艺惊人呢！也不知是调侃，还是真的觉得好吃。大概是后者吧！
只是这么多年来，关于他爹和他娘之间的事情，他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感慨颇深。
今早开始下雪时，涟漪便换上了一件粉红大袄，很好看。
可是在寒惜看起来，那瘦小的身躯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雪所掩埋。
“涟漪。”
寒惜有心无心，不耐其烦地喊了一句，面容上没有流露出太多感情。
“二皇子。”涟漪唯唯诺诺地行礼回道。
“我爹说了，我们回都的路上，要一个做饭的，就你了。快点跟我走，要是我爹反悔了，你就一个人走回帝都吧！”寒惜抓起涟漪的手腕，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向冰狼王那面走去。
寒山寺没想到这小子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心中颇感无奈，但又很开心。寒惜是真的把他当做一个疼爱自己的严父来对待，无关权位，无关君臣。
寒山寺的心中很是感动，这种父子之情在帝王世家真的很少见。但他做到了。
他自认为他这个父亲做的还是很成功的，没有辜负舒云对自己嘱托。
“二皇子，那我也得收拾一下啊！还有些东西没拿呢！”
涟漪很容易就挣脱了寒惜的拉扯，脸上既有兴奋之意，又有担忧的神色，少女心中被这天降横福砸的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跑回一帐篷里面整理了些要带走的东西，然而她并没有多少“家底”，一个小包袱里装的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寒惜出人意料的在原地等她，脚步没有离开半步。
“收拾好了就走吧！”寒惜这次再没有拽着她走，而是走在她的前面带路。故作生气，嘴中还不停地嘟囔着，“你能有些什么贵重东西啊！浪费时间，我们大秦帝都什么没有啊！你以为你的时间那么值钱啊！我……”
涟漪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时偷偷瞄一眼那个站在那头大雪狼身上的挺拔男人。寒山寺倒是没有注意她，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
“来了就出发吧！”
面对他们两个，寒山寺脸色平静如水，宠溺地拍拍大雪狼的脑袋，那头已开灵智的大雪狼很是享受。摇摇脑袋，俯下身子让二人上来。
只是那雪狼回头用很不友好的神色看了一眼涟漪，仿佛是在说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这可有点吓到涟漪了，这一切寒惜都看在眼里，来到雪狼身上，扬起嘴角对着雪狼说道：“大白啊！你要是再这个样子，我回去就把你送到永恒之渊炖汤喝了。你也知道，我寒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雪狼知道这是二皇子跟自己开玩笑呢，不过仍是耷拉了一下脑袋。
待到二人准备好，寒山寺道：“出发。”
一声令下，雪狼健步如飞，三两步已经远远将大军甩在身后。只留下一阵阵夹杂着飞雪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