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口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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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初期,宝钢在体制、机制上的突破

打倒“四人帮”以后,我们一共引进了22个特大型项目,总额是68亿美元,宝钢占了一半。宝钢的发展,大大超过了我们当年的预期。

宝钢建设初期还是计划经济体制,不像现在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可以用市场配置的手段向社会融资,灵活得多。宝钢在整个建设过程中,不断地探索、改革、完善,有几件事情是做得很好的。

第一,宝钢建在上海,依靠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雄厚的技术和物质力量、人才优势,是正确的选择。

宝钢开始筹备的时候,是以上海为主的体制。不执行这样的体制,上海就不能动员全市的力量。上海的力量雄厚,工业部门齐全,缺什么东西,上海大部分能自己解决,包括设备、材料、人才。那个时候冶金部还没有直接介入,国家没有批一分钱。上海可以动员全市的力量,最重要的就是对口包建的体制,把电厂交给华东电管局,华东电管局就组织队伍建了电厂,宝钢不需要花什么精力,很快建起来了。要建一个很大的自来水厂,就把它交给自来水公司,交给城建局。设备进来以后,很快就能安装。我在财经小组会上汇报用的照片显示,不到两年时间,现场就摆开了这样的架势,设备都吊装了。要摆到别的地方,做不到这个程度。

第二,一年多以后,把上海为主的体制变为冶金部为主,也是正确的、适时的。

以冶金部为主后,叶志强副部长到现场负责主持工作。开始,上海的施工队伍去了几万人,后来都陆续撤出了,特别是专业的施工,高炉、炼钢、轧钢的施工,上海没有相应的专业技术力量,做不好。冶金部把相应的冶建公司调来,而且这些调来的队伍,韩清泉都是多年指挥惯了的,一呼就应。

第三,国务院决定派出代表。

宝钢建设中的问题,上海市能解决一部分,冶金部也能解决一部分,但是还有相当多的问题,上海市解决不了,冶金部也解决不了,需要更高一层的领导来解决,一机部、交通部、电子部、物资部,方方面面都有。这些部门,跟冶金部、上海市都是同一级的,商量来商量去,容易误事。派出国务院代表来协调就非常好。韩光同志非常负责任。他一年总要开一两次办公会,把各部和相关地方找来。这是你们部管的,请你们负责;这个东西没有,你物资部有,物资部就拿出来。协调很灵。这就是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性。这是制度性的优势,不是哪一个人的。比方说,电厂,你叫宝钢自己组织把它搞定,就会困难重重。冶金部的电厂也不是很大的,把这件事交给华东电管局,它的上级是国家电力部,实力雄厚。在宝钢自备电厂对外谈判过程中,涉及技术问题、设计问题,华东电管局谈不过日本三菱,条件谈不下来。他们就请电力部支持,电力部把全国所有电厂最能干的人、最有对外谈判经验的人调来,再同三菱谈,把三菱打败了。三菱跟我讲,我们这次输了,你们是用国家队来打我,我是个企业,我怎么打得过你们啊?这就是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第四,集中各种优秀人才的顾问委员会。

通过这样一个形式,把上海最知名的各方面的专家请来。水里含的氯离子腐蚀设备、材料,全国最有名的防腐蚀专家就在上海,长江口的水质符不符合要求,他一言九鼎。顾问委员会还有个好处就是一旦出了技术问题,饮水的问题、桩基位移的问题,专家都能请到。在论证水源地的时候,大家发表了很多意见,各不相让,一派主张用这里的水,另一派主张用那里的水,都有道理,我判断不了,就给李国豪同志讲,各种各样意见,技术复杂,你最后拿个意见,我听你的。到定下来的时候,李国豪要我抽半个小时时间听汇报。我说:“行啊,宝钢的事情我从来不耽误。”第二天上班前,我在外滩的市政府办公室里,他来了。他把争论的情况讲了讲,讲他倾向长江口蓄水的方案。我说:“行,就照你的意见定。下午市委开会,就把这个方案定下来。”下午,市委开书记办公会议,我把水的问题讲了讲。我说,淀山湖饮水不可取,它跟上海的民用水争资源,将来要误大事,其他地方的水,水质、水量都有问题,最好在长江口建个水库,利用潮水来“蓄淡避咸”。市委书记都赞成。我就回到宝钢开会去传达落实,宣布:“水方案就这样定了,不然就要耽误投产了。”

今天看起来,这就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是智力决策,是真正的民主,是很有专业素质的民主,重大项目的决策尤其需要这样的民主。

第五,适应建设需要,把宝山县改成吴淞区。

作为地方政府,要配合宝钢做的事情没有耽误。大量的后勤保障工作要就地解决,上级要为当地政府创造条件,让他们有权办事。这不是哪个人的事,其实区委书记也就是原来的县委书记。宝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仅仅两年,干了这样大的工作量,这样大的场面,有条不紊地展开,连陈云同志都说搞得好,主要举措之一,是适时把宝山县改为宝山区,发挥了组织的重要作用,充分显示了体制、机制和制度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