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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颜色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有句名言:“人的面孔要比人的嘴巴说出来的东西更多、更有趣,因为嘴巴说出来的只是人的思想,而面孔说出来的是思想的本质。”在叔本华看来,相对于有声的语言而言,“正颜色”这一无声的语言是一座更加深邃、更加重要的沟通桥梁。

1.色思温

孔子强调“色思温”(《论语·季氏》),认为君子的脸色一定要温和。在企业管理中,“色思温”对上应该表现得敬而不谄,才容易获得上级的赏识;对下应该表现得温文尔雅,才可以获得稳固的群众基础;而面对顾客,则应该表现得和颜悦色,才可以获得巨大的市场空间。

“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色思温”在人际交往中的重要价值。春秋时期,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位大力士侍奉齐景公,以有勇力与老虎搏斗而闻名,但因自认为功劳大,没有将丞相晏婴放在眼里,对他极为不敬。晏婴非常生气,对齐景公说:“现在君王所蓄养的勇士,对上没有君臣之礼,对下不讲究长幼之伦,对内不能禁止暴乱,对外不能威慑敌人,是祸国殃民之人,不如赶快除掉他们。”齐景公被晏婴说服,但担心这三人力气太大,与他们硬拼,恐怕拼不过,暗中派人刺杀,恐怕又刺杀不中。于是,晏婴请求齐景公将两只鲜桃赏赐给他们,人多桃子少,三人论功劳吃桃,以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公孙接、田开疆在一番表述之后,认为自己功劳大,各自拿走了一只桃子。等古冶子表功之后,公孙接、田开疆都觉得自己的功劳不如他,却先将桃子拿走了,羞愧难当,于是举剑自刎。古冶子看到他们自杀后,心里觉得非常内疚,也横剑自刎。

在《晏子春秋》中,“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充满戏剧性。但故事的起因却非常简单,三位大力士太自以为是,对上不敬。对于企业管理者来说,在极度的顺境中,也很容易滋生出类似的情绪,虽然最终的结局不会像三位大力士那么悲惨,但却很容易限制自己的事业发展空间。

如果说面对上级,内心很容易生出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做到“色思温”还不那么困难,那么,面对下属,内心则很自然会生出一份天然的优越感,“色思温”实现起来则要困难得多。但问题在于,对于企业领导者而言,要想经营管理好一个企业,很大程度上在于经营好人心,如果员工的心散了,企业的凝聚力就会大幅下降,竞争力也就弱了。事实上,由于员工的努力程度在许多方面是很难考核的,因此,员工出于对企业领导人的认同而形成的内心自我约束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而情感的交往是一种交互的过程,员工对企业领导者的认同感来自企业领导者给他们留下的良好印象。

在市场营销学中,有一个著名的“250定律”,凸显出“色思温”对顾客服务的价值。这一定律是美国著名推销员乔·吉拉德(Joe Girard)根据自己的切身经历总结出来的。他认为,每一位顾客背后大体都有250位亲朋好友,如果你获得了一位顾客的好感,就可能赢得250个人的好感;反之,如果你得罪了一位顾客,就可能失去250位潜在顾客。对于销售人员来说,确实无法选择自己的容貌,但可以选择微笑,人性化的体验、亲情式的关怀是许多优秀的企业拓展市场的锐利武器。据统计,日本企业的售货员或服务员平均每年向顾客鞠躬多达5万次,从中可见一斑。

2.令色鲜仁

“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孔子的这一价值判断言简意赅,却发人深省。话说得动听,脸色装得友善,但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又怎能称得上是仁义呢?所以,“正颜色”不仅仅关注“颜色”的表象,更为关注“颜色”的实质,即这种“颜色”不是伪装出来的。

谄媚之色就属于“令色”之类,面对位高权重之人,唯唯诺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不可否认,对上级尊重是人之常情,是基本的礼仪和修养,但如果摆出一副哈巴狗似的面孔,摇尾乞怜,则只会让人瞧不起。在现实中,要做到“贫而无谄”(《论语·学而》)实属不易。

苟笑也是一种典型“令色”。所谓苟笑,亦即强装笑颜。笑容本是人之喜悦的自然流露,但如果是皮笑肉不笑,就很难赢得别人的真情。对于许多企业而言,强调微笑服务固然重要,但如果对服务人员缺乏系统的培训,未能让一线服务人员真正树立服务意识,生涩的笑容未必招人喜欢。

在一些情形之下,“令色”未必是为了讨好权贵之人,也可能是为了自欺欺人、自抬身价。有些人底气不足,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因此拿腔拿调,装腔作势,哗众取宠,满脸虚伪之色;有些人自惭形秽,自愧不如,只好将自己封闭起来,冷若冰霜,满脸冷漠之色。

如此看来,在“正颜色”的背后,首先是正心。完善的顾客服务需要出自肺腑的同心感和亲和力,和谐的企业人际关系需要企业内部人与人之间将心比心。日本九州有一家很有名的糕点店,生意红火。有一天,一个乞丐走进店里,要买豆馅馒头。服务员收下钱之后,正准备将馒头递给他,被老板叫住:“等一等,让我亲手交给他。”老板亲自将馒头递到乞丐手里,并深深地朝他鞠了一个躬。服务员大为不解,在乞丐走后,问老板道:“平时来任何顾客,都是由我们服务,今天您为什么要亲自服务呢?”老板回答道:“平常来的顾客既有身份,又有钱,他们光临我们的商店,没有什么稀罕。而今天的这位顾客,却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点钱,来光顾我们的商店,可见对我们的信任。因此,应该对他给予格外的对待。”

3.切忌德色

“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爱新觉罗·敦诚在《寄怀曹雪芹》一诗中这样写道。敦诚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二子英亲王阿济格的五世孙,与其兄敦敏同曹雪芹素有往来。黄叶村位于北京西山脚下,曹雪芹晚年在此生活、著书。这句诗的大意是说,与其面对残杯冷炙,看别人有恩于你的脸色,不如在黄叶村著书立说。

所谓德色,是指自以为对别人有恩而流露出来的神情。与人为善,给人帮忙,自然是好事情。但如果帮忙之后,却整天将居功自傲、盛气凌人的表情写在脸上,或者逢人便夸、恨不得天下人人皆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对于管理者和被管理者而言,在资源占有上显然处于不对称状态,处于上位的管理者在资源的掌握上毫无疑问比他的下属具有更多的优势。因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上级对下属的关照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如果上级对下属的这种关照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大家心知肚明,上级对下属另眼相看,下属对上级感激有加,既有助于融洽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形成轻松、明快的工作氛围,又有助于调动下属的积极性,提高下属工作的效率。但可惜的是,许多管理者却喜欢将对下属的这种特殊关照时时刻刻表露在脸上,挂在嘴边,让人看得眼睛生厌,听得耳朵起茧,做了好事反而招致下属的嫉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企业中越是地位显赫的管理者,内心越需要有清醒的认识,不断提醒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态,如果权力的不对称引发过多的德色,就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可能危及自己的地位,或者可能导致优秀的下属弃你而去。可见,“正颜色”应成为企业领导者由内而外所表现出来的豁达胸怀,是企业领导者内在修养落实在脸部表情上所表现出来的宁静与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