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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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新仓

自从三表舅回家后,我基本上是待在门店当搬运工的,许蛮负责发货报单子,一群搬运工跟随在他的后面,这一群人中就有我。他的淮乡口音很粗重,报品名时,许多搬运工都听不懂,他就气得在仓库里来回的走,或是唾沫横飞的骂人,他一骂人,大家都听懂了,不得不感慨语言神奇之处。他的骂声引来了大老板娘,那个胖胖的女人,她双手叉着腰,操着略比许蛮细软的淮乡口音说:“叫你们搬货不知道在哪里搬,要是那里放着一个大西瓜,你们准跑得比谁都快!”

刘孟被老板钦点跟了大张的小货车出去送货,搭档是他的死对头史骏,那个有点邋遢、神经质被大家唤作“屎克郎”和“史大郎”的青年。不知为什么,他对我却格外热情,除了有时神经质发作,把眼转得六亲不认。其余的时间都是笑嘻嘻的,他也悄悄跟我说:“别惹大张,他是这个商行里面力气最大、最能干的工人,老板都敬他三分。”我很想说:邓永遇也很能干!但我选择了再次沉默,因为背地里,许蛮就曾把我和他说的话转述给大张听,以致于后来大张见了我总是板起一副有意见的脸色,我分辨不清小史会不会也像许蛮这样出卖我,虽然他时常和我称兄道弟,一高兴便会“赏”我一瓶冰红茶。

“还有那个光头叫‘娃娃鱼’的,他们都是老板的得力干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惹不起!”小史说着,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心里特别感动。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心里都会明白,但有人以为你不知道,愿意告诉你,就是一种真诚。

不久,三表舅的儿子来了,一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青年,名叫许真,长得矮胖、敦实,完全不像他父亲那般瘦弱。许真开白色小厢货车,刘孟重新回归,由于上一次金杯车人货混装被交警查获,我们不能再到车厢中和方便面蹲坐在一起了,副驾驶有两个座位,也免了刘孟常常的霸占,天气仍然炎热,我和刘孟都舍不得买矿泉水,许真比他父亲更大方,每到一处,拒绝批发部老板给的饮料,买矿泉水给我们喝,而且他会把送货时间算计得很精准,每次回来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不像他父亲,总是让我和刘孟摸黑回来。时间尚早,他就开着车带我们在南城的市中心附近转圈,让我们看看这座城市的风景和感受那种繁华的气息。老板给了我们纸和笔,让我们记录下客户的具体地理位置,画出路线图,以方便日后送货时当领路人,而我们常常在纸上画着城市的高楼大厦。

许真对我和刘孟说:方便面配送业务是他父亲最早在南城的谋生之技,现在要转让给他二爷(许老板),以后,会租一间大仓库,由你们两个人一起来管理。

我高兴地问:“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扛大米了?”

他点头回答说:“是的,可你们要装缷方便面。”

“方便面没有大米重!”

“你们就好好干吧!方便面业务要是做大了,我二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孟抱怨说:“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来搬方便面的,扛了这么久的大米都让我烦厌了!”

“不要着急!既然我二爷叫你们来搬方便面,一切自会有安排。”

不久,许真的话果然应验,老板带我们去看新仓库,在距离门店大约一公里外的一处僻静地方,一间敞亮、寂静的老式厂房,四围高墙铁栅栏,门前树木林立,小鸟啁咻枝头,门口保安值岗,往来无欺。隔厂房不远有服装厂、修车铺,还有饭馆,我心里感到莫名的兴奋和踏实,老板终于兑现了他的承诺,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搬运大米,对即将到来的改变,我抱以十分的期待和向往,期待是美好的,向往也是。

新仓库打扫干净就迎来了第一车货,送货司机是个黑矮的胖子,操着外地口音,笑容可掬地给我们敬烟。老板打电话给小老板娘林虹丽,接着,就从门店调来了六名搬运工,打开车厢门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三表舅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我和刘孟跟着他开始规划库房的摆放,按照他的思路和要求,刘孟提出了不同意见,比如,袋装的方便面,三表舅要求像大米一样码成整整齐齐的堆垛,但刘孟则希望随意平直的摆放,省却码堆的麻烦。而我沉默着,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沉默,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果然,刘孟遭到三表舅的严厉训斥,不但骂他蠢,而且连累我也一起跟着被他骂了,就因为我跟刘孟是一个地方的人。

第一张方便面订单由严丽骑着电瓶车从门店送过来,三表舅立即把白色小厢货车倒进了仓库,打开后门,刘孟自觉地爬了上去,立即便被三表舅喝令“下来”,我越发感觉到三表舅的臭脾气让人无法接受,神气什么呀!就如刘孟所说,他只敢对我们俩这样。三表舅照着订单报品名、数量,我和刘孟去取刚卸的货,被要求必须五箱一搬,搬六箱或四箱就要被骂,搬到白厢货车旁边放好,三表舅再核对一遍,然后爬进车里开始码装,刘孟还傻站在车门外,三表舅反过脸来喝斥:“快进来,学着怎么码,以后这都是你的事!”刘孟就耷拉着头,极不情愿地爬了进去,我在外面传递着往里送,心里暗笑,又感到无比痛快。

车厢里不时传来喝骂声,原来,刘孟的码法不符合三表舅的想法,“笨”、“蠢”之类的词语又挂在了三表舅的嘴边。刘孟继续耷拉着头,不敢回嘴,或是干脆钻出来躲在一边生闷气,我以为该轮到我倒霉了,谁知三表舅并不教我码车,我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老板把仓库钥匙交给了刘孟,由他开关仓库门,每天清晨,老板依然指挥我们先卸大米,卸完大米再到方便面仓库,如果有方便面车到货,就卸方便面。没有,则由我和刘孟蹲守仓库,等待订单。虽然和自己想像的美好有些出入,但多少获得了一些轻松,至少白天不用在门店搬弄大米了。挨到中午,没有订单,我们就步行一公里到门店厨房去吃饭,吃过饭,两个人又慢慢溜达着回仓库。盛夏的午后,人极易犯困,刘孟嘱咐我看门,他则悄悄的躲在里面把整箱方便面铺列成一排,摆成一张床的形状,然后躺在上面睡觉,仓库里没有安装监控,他就放肆的睡。我也很想睡,但时常提醒自己:不能睡,要好好表现。我强打起精神,坐在门口,吹着偶尔送进来的丝丝凉风,看野猫蹲在树下聚精会神地盯着树上唱歌的小鸟,蜘蛛在墙角结的蛛网上来回惆怅,小风卷起地上的糖纸,又轻轻放下,似乎知晓不该打扰属于这里的清静。值班的保安老头,睡在门前树下的长椅上,嘴张得老大,一张一合,口水流在地上,睡得极为香甜。突然的一缕急风掠过,卷起的灰尘和躁动的石子,“毕剥、毕剥”地敲打在树身、椅脚,保安惊醒了,望一眼又躺下,我来不及反应,那缕急风就到了面前——老板把助力摩托车撑停在门前,还没下车,他就问我:“刘孟呢?”我支吾着不知作何回答,他仿佛看穿我的心虚,笑道:“是不是躲在仓库里面睡觉?”

我不吱声,笑着点头,又用力摇头。老板径直朝仓库里走,里面传来“啪啪”的似巴掌拍打东西的响声和“哈哈”的笑声,不一会儿,刘孟和他的二表舅就出来了,老板说:“现在刚开始接手方便面的业务,订单比较少,你们不要睡觉,要多学习,尽快熟悉掌握方便面的品类和价格。还有,我不在这儿的时候,绝不允许私自售卖方便面。”

我们一边听着,一边答应着。刘孟向老板告状说:“二舅,三舅的脾气很坏,我不想跟他一起送货。”

老板听了,摸着头回道:“以后你们不用送货,把仓库管理好就行了,把发货的数量核对准确。”

“管仓库也不要他插手,我们自己管就好了。”

“你们放心吧!老三马上就要回家了,想插手也插不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心里多少有些兴奋。接下来的日子,方便面的到货数量与日剧增,没几天,仓库就堆得满满的,订单也稍微增加了一些,我们也渐渐认识了许多方便面的业务员,原来,所有的订单都是由他们去跑出来的。仓库没装固定电话,老板给我们配了一台“小灵通”,方便联系,刘孟没事时就拿着“小灵通”打长途电话回家,我也不能那么傻,只是,打的次数不多,因为,我再也无法通过刘老太叫我母亲来听电话了,每次打过去,刘老太听到我的声音都把电话挂断,我想起她说的:我只接我儿子的电话。是的,把方便当成随便终究会招来人怨,叫是情分,不叫是本分,人家没有义务听我使唤,但我想:母亲要是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不会这么想,她会说:乡里乡亲的,只有情分,没有本分,所以,我就忍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