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发货
不知不觉，仓库的库存量已达到了二万多箱，订单也随之不断增多，三表舅的白厢货车由他儿子许真开着，但一辆车明显跑不过来，自然而然的，大张和光头邓永遇就成了“跑龙套”的，大张开着那辆蓝色敞篷货车“轰隆、轰隆”的倒进仓库来，一跳下驾驶室就抱怨开了：“老财主真会算计，一趟大米刚送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电话就来了，叫我过来送方便面。”说完他就一脚踢在了车门上。没人理会他的抱怨，他踢完就走到桌子前，对着刘孟吼道：“送哪里的？”
刘孟从桌上一叠订单里抽出一张，讨好地说：“火车东站批发部的，离这儿近呢。”
“火车东站这个时候能去吗？过了下班时间，那仓库院子里停满了小轿车，刮擦了算谁的？”大张吼叫着，刘孟不敢吱声。
我忍不住道：“你的意思：就是不用送了？”
“要上午那些小轿车都出去了才能去送！”
“那就停在外面，往仓库里搬。”我说道。
大张瞪了我一眼，说：“你要是老板，比老财主还狠！”
“那你把车开走吧，不用送了！”我忍无可忍地脱口而出。大张一拍屁股，拉开车门，跳进驾驶室，带着两个跟车送货员使劲踩着油门，冒起一股黑烟奔腾而去。不一会儿，光头邓开着黄色敞篷小货车来了，他停下后就问：“张钧怎么不装货就把车开走了？”刘孟说：“他说这个时候送不了。”
“什么送不了？”光头邓说着就摸出老板配发的“小灵通”，放在耳边，过一会儿又挂断，问我：“我们送哪一家？”
我拿出了三张订单，他看了看，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些客户人家我都没去过！”最后，只取了一张，递到我面前说：“装这一家！”
我说：为什么不三家一起装？客户催货的电话都快打爆了！
光头邓瞪着眼说：“兄弟，现在什么时间？下午四点了！这三家都没去过，要摸路的。”
“不论什么时间，顾客就是上帝，上帝的需求如果满足不了，那么，老板的信誉就会降低！找不着，订单上都有业务员留下的客户电话、地址。”我反驳道。
“行啊！会替老板考虑了，是想往上爬吗？”
“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老子今天就装这一家，怎么的？你咬我啊！”说着，他就再次把订单递到我手里，我甩手不接，他又给刘孟，刘孟接了，我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刘孟报品名、数量，光头邓在车上码装，一颗光亮的脑袋似卤蛋，两眼放光，像狼眼，犀利中带着凶狠。两个跟车送货员在里面打转转，因为，他们并不熟悉品项，更不知道货存放在什么地方，即使搬了出来也是错的。光头邓急了，在车上说：“白添，你什么意思？兄弟我也没得罪你吧，何况每一次我都帮着你，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话音刚落，老板骑着助力摩托车风驰电掣的赶来了，紧接着，大张的蓝色小货车也“轰隆轰隆”的又出现了。
老板锁了车下来，满面红光，像是刚喝了酒一样，头发向后倒梳，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不见一根胡茬，手里拿着车钥匙，抬脚踢沙，跨步击风，火急火燎进仓库就问光头邓：“永遇，装得哪家？”
光头邓在车上一边码货，一边答：“福中百货。”
老板又问我：“小白，哪几家客户比较急？”
我看了一眼光头邓，说：“就这一家。”
光头邓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老板又说：“大张准备安排装哪家？”
我回答说：“你问刘孟吧？”刘孟还在报单，老板笑嘻嘻地走过去：“外甥，大张安排送哪家？”
“问白添！”刘孟回答得很干脆，老板不高兴了，阴着脸说：“你们两个踢皮球呢！大张早就来了，你们却叫他回门店，到底什么意思？”
大张一直坐在汽车里没有下来，也没有熄火，就靠着坐椅悠闲地抽烟。两个跟车送货员早已进来在帮忙装货，我把原由向老板述说了一遍，老板就向大张挥手示意他过来，大张这才熄了火，叼着烟走下车。
“大张，这火车东站的货不能送啊？火车东站批发部的黄老板都打好几个电话给我了！”老板急道。
大张猛吸一口烟，一手从嘴里拿下烟头，钳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起订单看，说：“现在什么时间了？去火车东站那条道，货车晚高峰禁行。”说完，他的鼻孔里像烟囱一样冒出两行蓝色的烟雾。
我大声说：“仓库重地，是严禁抽烟的。”
老板和大张仿佛没听见一般，老板依旧重复那句话：“今天无论如何要送，火车东站批发部的黄老板给我打了四五个电话。”
大张甩了甩辫子，把烟头丢地上踩了踩，说：“要送也不是不可以，过了晚高峰就行。”
“行，现在就装，吃过晚饭再去送！”老板话一出，大手一挥，大张赶紧去倒车了，两个跟车送货员听了顿时脸都绿了，一个低声嘀咕：“晚上还要送货？这老板太黑了！咱们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差，睡得不如狗，干得比牛多，一天到晚的使唤，一个月没有一天休息，工资又拿就么少，我不干了，明天就走！”另一个接过话道：“兄弟，到哪发财？捎上我！”
仓库门太小，两辆车背对着装货，光头邓有意见了：“老板，大张的货反正晚上送，不如先给我装好了，我急着送，去福中百货的路也是货车晚高峰禁行！”
“好好好！先帮你装，大张你先停一停。”老板指挥道。
大张此时已爬上车斗清理绳索之类的捆绑物往地上丢，听光头邓这么一说，他停下来道：“净瞎说！你也是老司机了，不知是骗老板不识路还是不知道去福中百货可以走不禁行的外沿路呢？”
光头邓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辩解道：“走外沿路绕一大圈子，走经五路多快！”
“那你就闯禁行呗！交警逮着了，罚款二百块！”大张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罚款怕什么，找老板报销！”光头邓笑道。
“报销什么？我钱多！”老板也笑起来。
于是，刘孟给光头邓装车，我给大张装车，由于仓库没有专门配搬运工，老板开始打电话了，只见他站在仓库门口一手撑腰，一手拿翻盖手机，神态自若地对着手机喊：“大米库除了小蛮子，其他工人一律过来装方便面！......什么？上楼洗澡了？谁让他们上楼的？上楼了也统统给我喊下来！”说完就合上手机，看我们装货。
大张在车斗里码货，我一边报品名，一边清点数量，两个跟车员在里面瞎转悠，像无头苍蝇。老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恰在此时，许真和小史送货回来了，老板大喜过望，二人一下车，老板就喊开了：“侄子、干儿子，快，他们都不认识品项，你们来带路。”小史一脸不高兴，好像神经质又发了，一言不发，又像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搁在心间，站了一会儿，冲我不耐烦地说：“快报快报，什么品项？”
“桶装的红烧牛肉面二百箱。”
小史听了，迈着大踏步进里面去了，许真把挎肩上鼓鼓的大挎包拿下来，塞到老板手里，说着我听不太懂的方言，老板一个劲的点头，小史搬了一摞方便面出来，我一点数，好家伙！整整十箱，十箱桶装面不算重，但平直的叠一起很高，像抱着一根柱子，得保持平衡，如表演杂技一样，小史的举动令大家侧目，更令大家赞叹，于是纷纷效仿，结果，“杂技”不是每个人都能玩的，一时间，“稀里哗拉”只见方便面散落得倒处乱跑。老板也不恼怒，笑着说：“还得多练手啊！”
门店（大米库）的搬运工很快就都过来了，远远的便见他们光着膀子，踩着拖鞋，步履蹒跚、拖拖拉拉，像一群逛街的老头老太，东瞅瞅西望望，悠哉着到了仓库，老板对他们喊着：“快点！抓紧时间装货。”
一大群工人黑压压的纷纷奔向仓库里面，跟着小史、许真搬货，有的效仿小史“耍杂技”，结果可想而知，十箱直叠的桶装面，由于没有掌握平衡，像坍塌的大楼，劈头盖脸地落在“东施效颦”的人脸上、背上，砸得“嗷嗷”大叫，又“呵呵”直乐，没想到，搬方便面竟然成为了一种乐趣！
老板不管劳动纪律，只要工人在干活，莫说大声发笑，就是扯着嗓子喊麦都可以，只要不影响干活，用他的话说：我就是一个老土冒，小学二年级文化，没那么多死规矩！整个仓库活跃了，有笑的，有笑骂的，有骂笑的，有不服气的，别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能！有趁机找乐捣乱的，工作多单调，干活多辛苦，得会从工作中找到乐趣，这样才会有拼命干、不觉累的动力。有看人家“杂技”没耍成，好心帮忙的，但“耍杂技”者不乐意了，说：这是我千辛万苦搬过来的，虽然倒了地，但凭什么你捡现成的！
看来，这样的局面不可避免的要乱成一锅粥了，先前我定好的规矩：五箱或十箱一搬。搬着搬着就成四箱、六箱、七箱、九箱，更要命的是有些年龄偏大的工人居然不识字，也不好好听，目不识丁，明明是我这边负责要装的货，他偏偏搬到刘孟负责装车的那边去，光头邓也不知道，只顾一个劲的装，我发觉了，扯着嗓子喊，冷不防又有人搬了货上大张车，具体多少箱？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那么眼疾手快，紧接着，后续的工人接二连三的搬过来，像暴风雨一样来临，我顿时晕头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