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爱我,如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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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台风

1.

李崇明的电话打来时,宋洱正在听苏歇发给她的那段音乐,她半躺在顾家后院的椅子上,伴着夜晚才有的凉风,开始构思舞蹈。应该是苏歇刚写出来的曲子,市面上还没有发行,所以宋洱并没有听过。

虽然校庆是在一个月后,也没有太复杂的要求,但既然是和苏歇同台,又是回国后的第一次表演,宋洱还是很重视。

“舅舅,有什么事吗?”

宋洱关掉音乐,接起电话,稍微放松了一下因盘坐着有些发麻的腿。

“明天有时间吗?晚上一块吃个饭。”

她回国那会儿,李崇明正好因为一个项目要去外地出差,听顾程说好像有些麻烦,现在看来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宋洱想了想明天的安排,难得清闲的上午,下午却是满课,本来她是打算趁着晚上舞蹈室空着,根据苏歇发过来的曲子开始尝试编舞,现在看来只能推迟。

“有的。”她回答。

“那明天我回来之后,直接去顾家接你?”李崇明提议。

“不用,我明天直接从学校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和舅舅谈不上有多亲近,可父母离开后,舅舅便成了宋洱唯一的亲人。也因舅舅一边要忙于宋氏集团的事情,一边又要照顾她,权衡之下,才让她住进了与宋家本就是故交,又与她有婚约的顾家。

约定好之后,李崇明没再多说,挂了电话,宋洱收拾东西回了房间。

李崇明订的饭店是一家本地菜馆,估计是考虑到宋洱刚从国外回来,只是他好像忽略了,周妈的本地菜一直都做得很地道。

“舅舅。”

宋洱一进饭店,就看到了李崇明,他应该是刚从机场赶过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等她坐下,李崇明才招呼服务员过来,准备点单。

在李崇明的示意下,宋洱照着记忆点了几道两人都喜欢的菜,即便如此,她还是问过了李崇明的意见,才交给服务员。

“回来就一直在顾家?”李崇明询问,为表关心。

宋洱并不喜欢听到这些,明明将她推进顾家后他便很少过问,却要在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问上一句“住得习惯吗,顾家怎么样”。可这些问题,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答案的权利。

“嗯,反正也一直住在那儿。”

从十三岁起,她便寄居在顾家。以前宋家的房子虽然在她名下,可最后竟然是顾家的用人每个星期都会定时过去打扫,她反而没再回去过。

不想触景生情,不想沉溺回忆,胆怯之下,她选择逃避。

“还习惯吗?”

“国外的话,都过去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顾家就更没什么不习惯的,他们一直对我很好。”

“那就好。”

每次两人见面,都是说这几句话,到最后,就好像两人除了这些,竟没什么好聊的。

宋洱犹豫着,还是开口:“你也别让自己太累了。”

自从父母去世后,宋氏集团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在了李崇明身上,这些年下来,他从来都是早出晚归,熬夜加班都是常事,宋氏在他的打理下变得越来越好。这些宋洱虽然不怎么关心,但是偶尔也会在顾家的饭桌上听说。

“我有分寸的,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会的。”

“我会的。”那年舅舅将她送到顾家门口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她会乖乖听话,会照顾好自己,会不让大家担心,会懂事不惹麻烦。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她必须藏好自己的小情绪,必须学会坚强,学会所有以前根本不放在心上的谨慎。

只是,她明明知道得那么清楚,最后却还是犯了错,不由自主地、不受控制地犯了错。

直到晚餐结束,两人都没有重新提起话题,李崇明将宋洱送到顾家,又进去和顾家人打了声招呼,聊了会儿,才离开。

天气预报说溆川这周会有台风袭来,可都快说了一周,太阳依旧挂在上头,别说台风,微风都没有,反而温度一天一个新高。

周妈扇着蒲扇,不耐烦地抱怨,说那天气预报的话还比不上小孩的妄语,信不得。

一直持续到周五晚上,晚饭过后,总算吹了几阵凉风过来,宋洱站在窗前,特意将窗户打开,正巧看见顾律行的车驶入车库。

他好像每天都很忙,就算是在顾家的晚餐时间偶尔碰上,他也基本不怎么说话。不过又好像大家都很忙,连顾程也是,很少能看见他会在家闲着。

敲门声响起,是顾程,手里还拿着一小碗西瓜上来,看来周妈又在半路被他给遣走了。

“在学校怎么样?”

“没被老师为难,能跟同学说上话,又有你和苏歇,唯一的困难恐怕就是公共课老师讲课总是很催眠,但还能够克服。”宋洱先吃了一口西瓜,才接过他手上的碗,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回答。

顾程配合地拍了拍她的肩:“那表现不错。”

“还行吧,也就那样。”

宋洱这下又装出毫不在意,结果说完没憋住,连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顾程不客气地补了一句:“什么时候去我们公司当官方发言人?”

“可以啊——”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对上准备回房间的顾律行,宋洱立即慌乱地转过头,“那个,谢谢。”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西瓜,准备回房间。

“晚安。”顾程笑着道别,似是没看到宋洱那一瞬间的变化。

“晚安。”

后半夜,天气预报说了几天的台风终于来了。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玻璃窗都像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力而破碎。

宋洱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没办法入睡。

电闪雷鸣的夜晚,她总是会失眠,因为就是在这样的夜里,她接到来自警局的电话,警察告诉她,她的父母因海难失踪,最后连尸体都是两天后才打捞到。

门口有敲门声,她知道是谁,只有他知道她会在这样的晚上睡不着,但她并不打算理会。

门外的人持续敲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动作,便打了电话进来。

宋洱知道,她要是不开门,这个电话一定会锲而不舍地响一个晚上。

门开的一瞬间,不等她做任何反应,顾律行便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捂着她的耳朵,一只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明明不想要,可被顾律行抱在怀里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让她没有办法推开他。

狂风过后,大雨来临,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他们保持着一个姿势,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宋洱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不去在意那些前因后果,不用顾及所谓的命运安排,她爱他,哪怕她已经拼了命去忽略,那个吻却像是烙在脑子里,结了痂,成了疤。

“宋洱——”

“你可以放开我了。”宋洱佯装平静地收回手,推了推顾律行。

外面还在下雨,偶尔还有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阵阵,但宋洱知道,就算是贪婪,对象也不能是顾律行。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还喜欢他,却要答应和顾程之间的订婚?

“抱歉,是我失态了。”

宋洱说道,却更像是和自己说的,房间没有开灯,顾律行也看不见她扬起下巴的脸上,倔强又难过的表情。

黑暗里,隐约听见顾律行轻笑了一声,紧接着是他冷冽的声音:“用完就扔,你还真是绝情。”

“那下次请千万不要来。”

宋洱转过身,凭着直觉走到床边,摸索着重新钻进被子里。过了很久,终于听见顾律行离开的声音,似乎他还说了一句什么,但外面的雨声太大,她没听清。

本就失眠的状态,在经过顾律行之后更甚,一直到天边微亮,她才总算有了睡意。

醒来时,雨已经转小,周妈和小张在后院指挥着从城西廖师傅那边请来的花匠修剪院里被雨打了一夜的花枝,一个个小心谨慎,说是早年顾老先生替老夫人种的,千万不能乱来。

见宋洱起来,周妈放下手上的事,准备去厨房给她做点什么,却被她拦住。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在外面吃就行。”

她要去学校练舞,苏歇已经将曲子发给她好几天,因为课程密集,到现在才勉强将整首音乐的舞编完,她准备利用课余时间多熟悉熟悉,何况每天的基本练习本来也不能落下。

她收拾东西走到门口,正巧碰到顾律行的车从车库驶出。

因为昨晚的事,宋洱下意识想要避开他,但顾律行的车已经在她身边停下。

“去哪儿?”他问。

“我去学校,不顺路。”猜想顾律行是准备去公司,宋洱拒绝得很直白。

顾律行像是没有听见后一句,命令道:“上来。”

见她半天没动作,顾律行又补了一句:“顾程手上的项目最近正是关键期,他应该很忙。”

这事自然不用顾律行来转告,顾程一早就已经和宋洱提过,现在顾律行搬出来,恐怕还在为机场的事情生气。

还没出顾家,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被用人听去了风声,到时候传到老夫人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麻烦了。”

一路无话,气氛也尴尬,宋洱只好动手打开音乐,第一首便是《升c小调夜曲》,不过总比谁都沉默好。

昨晚,她原可以将手机关机,根本没有开门的必要,可想到门外的那个人是顾律行,身体便已经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在他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她也可以一开始就挣脱,不必等到后面。

顾律行看出来了吗?估计是看出来了,否则不会问她为什么,也不会到现在还黑着一张脸。

到达溆大,宋洱道了声谢后直接下车,头也不回。倒是顾律行,在那儿停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洱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离开。

2.

那场雨之后,溆川的天气开始渐渐转凉。

宋洱回国后的安排并不多,活动曲线也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舞蹈苏歇已经看过,很满意,只是为了配合整个舞台简单做了些调整。

校庆是溆大比较大型的活动,上个星期就已经进行了一次节目初选,虽然宋洱的节目不在范围之内,却还是去表演了一次。

临近校庆,学生会那边也都忙了起来,询问到舞台的布置时,宋洱将决定权交给了苏歇,本来就是他的节目,她不准备做主。

苏歇说她偷懒,她只是笑了笑,不作反驳。

彩排安排在校庆前一天,但在那之前,学生会那边说需要串排一下。

串排是在晚上,顾程过来陪她。宋洱本来担心他会无聊,准备快结束的时候再给他打电话,哪知他一早就过来了,还贴心地给现场所有人都准备了奶茶。

宋家和顾家联姻早就不是新闻,只是有不少人以为只是简单的商业联姻,看现在顾程对宋洱的态度,倒让不少女生直呼羡慕。

判断不出里面到底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宋洱也只能笑着应对。等人群散了之后,她冲顾程说:“完了,现在估计大家都将我视为情敌了。”

“怎么不说我就是要这样,省得某些毛头小子不懂规矩。”顾程不以为然,惹得宋洱埋怨地瞪了一眼。

和苏歇商量了一下节目的事情,两人没有太多的时间一块排练,先不说各自课程的安排不一样,而且又都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最后能挤出来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现在看来,节目效果还不错。因为苏歇的关系,明明是最后的节目,却被单独拿出来,放在最开始彩排,这样也好,省得要等到最后。

结束后,宋洱和苏歇本来打算好去旁边舞蹈室练会儿,但是负责校庆的学生会想邀请苏歇留下来做下指导,这样一来,练习是不可能,宋洱干脆和苏歇说了声,同顾程一块先走了。

回到顾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忙了一天,加上明天还有彩排,宋洱回去后,就开始洗漱,准备早点睡,吹头发的时候,顾程突然过来找她。

“怎么了?”宋洱疑惑问道。

顾程看上去有些纠结,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洱,项目出了点问题,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外地出差。”

宋洱向来不过问顾程在顾氏集团的事情,只是两人早前说好,校庆那天顾程会过去为她应援。明天就是彩排,后天就是校庆正式演出的时间,顾程特意过来告诉她自己要出差,看来演出当天是赶不回来。

她故意不提话底下的隐喻,担忧地问:“这么着急,问题很严重吗?”

“还好,只是一早联系好的合作商,态度突然变得犹豫,各方面工作都已经展开,不能因为这事耽误,时间上急了一点。”

宋洱松了口气:“那就好。”

“校庆那边,我会努力赶回来的。”顾程做出保证。

宋洱反应过来,用手肘撞了撞顾程,笑着安慰:“就是一个校庆演出,又不是去夺什么世界冠军,不用那么在意,公司的事情更重要。”

“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嗯,我知道。”宋洱本来也没太在意,反而被顾程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出她的心思,顾程也不再强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仍是道了歉。

“抱歉。”

“没事。”宋洱笑着说,“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那……晚安。”

“晚安。”

宋洱没将这事放心上,目送顾程离开,把头发吹干就睡了。

只是校庆这天一早,看见顾律行的车停在门口等她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你吧?”她站在车外,神情笃定,像在拷问。

公司的事情,她了解不多,顾程说的那些,她也不是很明白,也知道事情恐怕不止他说得那么简单。

顾律行并不在意,一只手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顾程赶不回来,让我送你过去。”

算是默认,只是这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宋洱气不打一处来。

顾律行有时候真是任性又自私,自以为是地表达所谓的感情。就像三年前,他当时如果能够解释一句,哪怕只是说一句抱歉,她也不会离开得那么决绝。

似乎没料到宋洱会转身离开,顾律行黑着脸从车上下来,快步追上宋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上车!”

“顾律行,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顾律行解释,“那个项目的合作商人品本来就不怎么样,出问题也是正常。”

“那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顾律行忽然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哼一声,竟是坦然承认:“谁说不是。”

宋洱本能地想甩开顾律行,顾律行不让,二话没说将她拉到车旁,塞进副驾驶,驱车开往溆大。

“顾律行,我和顾程马上就要订婚了。”

车上,宋洱再次提起这事,只是这次说得直白,像提醒,又像警告,仔细听还有几分无奈。

“你想说明什么,是你喜欢顾程,还是顾程喜欢你,或者你们很相爱?”顾律行抽空瞥了她一眼,语气轻蔑而不屑。

“是必须,是承诺。”

“但不是爱。”顾律行说话永远正中要害,“宋洱,你怎么能够把这个忘记呢?”

“顾律行,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或者说,从我住进顾家开始,就已经没有那个权利了。”

她低垂着眼眸,说得愤懑、不甘又无奈。

在她以和顾宋联姻的理由住进顾家的那一刻,就等同于她接受了一切安排,她不像蒋京京能够有反抗的权利和资本,她什么都没有,能够做的,只是接受。

顾律行忽然停车,转过头看向宋洱,神情专注且真挚,半晌,她听到他开口。

“那要是我给你这个权利呢?”

宋洱的心跳一滞,再看顾律行时,他已经转过头继续开车前行。她忽然轻笑一声,这个权利是她放弃的,又怎么存在由他给呢?

她没有继续说,和顾律行之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也不联系,在国外就已经经历过;好一点也不过是正常交往,不管怎么样,似乎都没有了说那么多的必要。

到了溆大,宋洱没有管顾律行,直接去了剧场后台。她和艺术学院的芭蕾舞表演人员被安排在了一间休息室,不过进去没多久,就有人来告诉她,说苏歇找她。

“就在我这边准备吧,我看了看他们那边,人很多,到时候估计会很乱。”

苏歇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色西装将他修饰得很好看。宋洱准备的是淡蓝色芭蕾舞裙,为配合这次的音乐,还加了不少亮片和绸缎,让她看上去像是夜间的精灵。

和别的表演不同,他们的衣服是自己准备的。当时准备服装的时候,宋洱还为难过,不过后来知道苏歇的舞台意见之后,立马想到了这套,是以前比赛的时候特意定制的,但后来临时换曲子,最后没用上,倒是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谢谢。”

宋洱也不客气,何况苏歇都这么大方让出来,她怎么能拒绝他的好意?他们的表演在最后,时间安排上很充裕,不过,苏歇好像还有几个音乐类节目需要过去盯着,他没在休息室停留多久,就出去了。

等着化妆的时间,宋洱接到顾程的电话,说那边的事情有些费神,一时间没办法赶回来看她的表演,语气听上去有些疲倦。

宋洱让他注意休息,至于演出,听说会在学校论坛进行直播,表演视频也会作为资料一直保存,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找出来。

又聊了几句,见安排化妆的同学过来,两人便结束通话。宋洱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就开始化妆。

苏歇回来,宋洱的妆刚化完,一睁开眼正好和坐在对面的苏歇对上,宋洱干脆大方问道:“苏老师,可还满意?”

“我挑人的眼光还不错。”

知道他是故意的,宋洱生气地做了个鬼脸,找了面镜子看了看,还算满意,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很快,就有很多人过来评论。意外的是,向来不怎么玩朋友圈的顾律行,竟然点了个赞。

演出开始,苏歇又出去了。学校那边给他安排了座位,让他过去观看演出,休息室又只剩下宋洱一人。

意外的是,她居然有些紧张,或许因为是和苏歇的首次合作,抑或是顾律行发来消息,说期待今晚的表演。

这样的紧张,一直延续到她站在舞台的那一刻。

苏歇的钢琴摆在舞台的右侧,给她留了很大空间,舞台布景设定成了夜晚的森林,树影幢幢,繁星点点,而她是这座森林的精灵。

她站上舞台,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歇,对方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三个字“放轻松”。在苏歇鼓励的目光中,她深吸了一口气,摆好姿势,等着音乐起。

苏歇的手指从琴键上划过的同时,音符一点点从里溢出,宋洱随着音乐慢慢舞动,像踩在音符上的蝴蝶,自信且光芒四射。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优美,随着音乐的节奏和旋律,她在台上舞动,他们是视觉与音觉盛宴的缔造者,成就了一次完美的演出。

作为荣誉校友的顾律行坐在靠前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宋洱。这个时候的她,永远是最有魅力的,只要一瞬间,便可让无数人沉浸在她的舞蹈里。

她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很早以前,她的专业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顾律行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座椅的扶手,有一瞬间的若有所思,紧接着浅笑了一下,继续看表演。

表演结束,大家似乎还没有从这场盛宴里清醒过来,直到某处掌声响起将大家唤醒,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谢完幕,宋洱抬头就看见站在众人中央的顾律行。他是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的,像是为了证明之前的话,哪怕后来陆陆续续有很多人都跟着站起来,宋洱眼里也只有他。

演出很成功,从观众的反响就能看出来。回到休息室,苏歇问宋洱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吃个饭。宋洱当然没法拒绝,刚准备答应,却发现休息室门口,多出一个人。

“不介意加上我吧?”

顾律行这句话是对着宋洱说的,却正好接上了苏歇方才的询问。

今晚和宋洱表演的那个老师?顾律行丝毫不掩饰敌意地看向苏歇,听介绍他是个从国外回来的音乐家,这个学期刚到溆大任教,这样看,好像和宋洱的关系不一般。

宋洱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建议,只是还不等她拒绝,苏歇已经抢先开口:“这位是?”

“顾律行。”

没有任何多余的介绍,她和顾家的关系,在溆川并不算秘密,何况,苏歇知道的不止那些。

这不,苏歇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洱一眼后,立即笑着同意了顾律行的提议。

晚饭地点就安排在溆大附近,离得不远,三人准备步行过去。因为今晚的表演,宋洱在学校的名气已经不局限于艺术学院,没走几步,就会有人上前打招呼。

大概是都不想应对这些,几人默契地加快了步伐,到达地点,竟比平时快了一半。

不知宋洱是不是故意的,一路上,一直和苏歇聊着国外以及演出的事情。

顾律行本来话就不多,那些话题,他加不进去就更显得沉默,一顿饭下来,竟然没有听他开过口。

原以为,她能够和顾程聊得来,是因为年龄相仿,现在看来,不仅是年龄的问题,他和宋洱之间,原来连能聊的话题都少得可怜。

回去的车上,顾律行一直冷着脸,本来就是凛然的人,这会儿连鼻梁上的眼镜都挡不住那股冷冽。

“你和苏歇很熟?”他问。

宋洱不意外他会这么问,今晚故意给他找不自在,就能想到现在。

“嗯,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你知道,待在国外的中国人并不多,认识了自然而然就熟了。”

顾律行并不喜欢听这些,却还是继续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宋洱给了一个略微官方的说法,只是说的时候,眼里全是赞赏:“国外音乐界都很欣赏的华人音乐家,据说精通几十种乐器,但我只听他弹过钢琴。不过,他国外家里的音乐室里,确实放着不少乐器。”

那句“国外家里”让顾律行脸色微变,顿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再次开口:“那你们怎么会认识?”

他问得漫不经心,如果说前面都是铺垫,那么现在这句,才是整段谈话的重点,他们关系怎么样、苏歇的基本情况,他根本就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他们怎么会认识。

一个顾程已经够他头疼,现在不声不响又出现一个苏歇。

宋洱意外顾律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唆,却仍是回答道:“在国外的时候,我偶尔会去书店,苏歇也正好经常会去,有次我不小心碰掉了他的耳机,意外发现他居然听Sampson的音乐,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Sampson。”

她没有隐瞒地全说了,何况她和苏歇之间,也没什么事好隐瞒的。

顾律行终于没有接着往下问,闷不作声地开着车,一直到顾家,都没再说过话。

洗完澡,他坐在书房里,脸色深沉,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想着今天的事情,若有所思。

最后,他打了通电话:“找人调查一下苏歇。”

3.

顾程那边的事情,最后他忙了将近一个星期,中间和宋洱联系了几次,也没怎么提工作的事情,不过听他那疲惫的声音,也能猜到不轻松。

宋洱今天满课,结束最后一节课,准备换衣服回家,一抬眼,就看见顾程站在教室门外走廊上。

一句问候还卡在喉咙,她已被顾程一把拉进怀里,然后听见对方愧疚地说了声“抱歉”。

刚下课,路过的学生老师也不少,宋洱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出来,急忙转移话题:“事情处理完了?”

“差不多,剩下的一点他们能处理。”说着,顾程将一早准备好的赔礼递到宋洱面前,“听说你那天很美。”

“明明看过照片。”宋洱倒是不客气,接过礼物,忽然想起身上还是满是汗味的舞蹈服,忙道,“你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宋洱出来的时候,顾程还在原地,见她过来,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到顾家的时间还早,宋洱洗了个澡,端了碗西瓜去后院,不久,顾程来找她,明明连续几天没休息好,这会儿仍强打着精神。

“小洱,你说订婚安排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顾程问得很随意,但宋洱清楚,他一定考虑了很久才终于开口。明明早就在心里想得透彻,真被问到时,她却犹豫了,甚至本能地想要回避。

“我……”

还没有收拾好对顾律行的感情,还没有办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些话,她没有办法告诉顾程,也许,她一直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就有了放弃顾律行的理由,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准备好和顾程订婚。

看出她的迟疑,顾程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突兀,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着急,我等你准备好。”

宋洱对上顾程的目光,为自己那一刻的反应而羞愧:“抱歉,顾程。”

顾程揉了揉她的头发,佯装严肃地警告:“可也千万别让我等太久,要知道喜欢我的女孩子很多的。”

宋洱难得没有接下他的玩笑,有几分牵强地扬了扬嘴角,转移话题:“你该去休息了,让阿姨看到,会心疼的。”

大概觉得两人这么待下去气氛只会更尴尬,顾程就着宋洱的手,抢了一口西瓜,果真去休息了。离开时,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问问,没有逼你的意思。”

“对不起。”她轻声回应。

顾程离开后,宋洱呆坐在院子里,目光无神地望着某处,满腹心事。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原以为三年时间,足够让自己放下顾律行。她也一直在努力尝试放下,三年里,从来不让自己去想他,哪怕偶尔想起,也会迅速打断。

可有些事发生过,便在心里扎了根,她拼了命地砍伐,也抵不过一场春风,轻易就能再长出绵延一片。

刚才顾程问的时候,她脑海中竟下意识闪过顾律行。

搁在一旁的手机正在嗡嗡作响,宋洱回过神来,看着来电显示,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犹豫片刻,终于接起电话。

“有事?”

“如果我说是关于你父母的事,你会到门口来吗?”

宋洱来不及多想,挂断电话就朝门口跑去,仓促得竟连鞋都忘了换。

顾律行看她这副模样,没说话,等她坐上车后,立即驱车离开,一刻也不停留。

因为跑得太急,坐上车后好半天宋洱才缓过来,微微喘着气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顾律行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路上不管她问什么,都是默不作声,直到将车开到溆川海湾。

“我记得那件事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望着那不见尽头的海面,语气轻淡。下车之前,他将眼镜丢在了车上,意味着他连那一星半点的伪装都不愿再做。

宋洱神经紧绷,警惕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洱,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顾律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转过头看向宋洱,“包括,你爱我。”

“顾律行,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宋洱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顾律行的距离,少有地动了怒。

“那你真的想好和顾程订婚了吗?”

“关你什么事?”

本就因为拒绝顾程而感到愧疚,这会儿再听顾律行提起,那股憋在心里的火,直接朝他发泄,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顾律行看上去并不在意,朝海面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感叹:“还真不想让你知道那些事情。”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宋洱。”顾律行眸光深沉地盯着宋洱,语气认真得有些严肃,“如果有一天,非要你在顾程和我之间做个选择,你该怎么办?”

这样的注视让宋洱很不自在,她赶忙慌乱避开。

“不是要说当年的事情吗?”

顾律行忽然一把将宋洱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声音也放软下来:“如果真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不管是顾程,还是李崇明,你都一定要选我啊。”

为什么,她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无奈?只是下一秒,她便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开。

“顾律行!”宋洱整张脸拉下来,“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我就别无选择?我们明明都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顾律行的态度反而更加坚定,一字一句强调道:“答应我,不要相信他们。”

“凭什么,你凭什么让我不去相信他们?他们一个是我的舅舅,一个即将成为我的未婚夫,我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他们?”

似乎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情绪,顾律行反倒放松下来:“如果我说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你相信呢?”

先是以那种理由将她叫出来,然后又莫名其妙和她说了一堆,只字不提电话里说的事,现在居然还来要求她去怀疑顾程。

他不喜欢顾程,她知道原因,之前他针对顾程她也都容忍了,可他怎么能够变本加厉这样要求她。

宋洱冷笑一声,终于对上顾律行的目光:“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你,但是现在我真希望那不该有的感情从来没存在过,我和你从一开始就毫无瓜葛。”

最后,她又说了一句:“顾律行,我真后悔喜欢过你。”

后悔吗?也不全是,只是想起下午顾程提起订婚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因为她的犹豫而落寞的眼神,这些,她都没有办法忽视。

如果她没有明知不可为而喜欢上顾律行,如果她一开始就离顾律行远远的,事情是不是就变得不一样?

她不能放任自己再和顾律行这么待着,那样会让她觉得罪孽深重。

或者,她更是生气,差点因为他们的错误而成为受害者的顾程,顾律行为什么还要这样说他?那是他的侄子,就算是因为她,也不该被他这样揣测的。

顾律行在后面喊她,她没有理会,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摆脱这快要让她窒息的负罪感。

她早说过不喜欢这片海湾,现在看来这片海湾对她也不友善,六年前夺走她的至亲,现在又要她以这种方式下定决心割舍至爱。

脸怎么突然湿了?紧接着湿掉的不只是脸,连脚下的路、远处的灯、近在手边的灌木,怎么都湿了?

下雨了吗?呵,还真是应景。

“上车!”顾律行将车停在宋洱旁边,降下车窗,略带怒气地低吼。

宋洱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快步朝前走着,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顾律行只好跟在一旁,一边开车,一边劝说。

只是宋洱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会儿更不可能轻易动容。

立过秋的雨,多少带着些凉意,又是在晚上,没一会儿,宋洱已经被大雨浇透,可她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朝前走着。

最后,顾律行失去了耐心,直接将车一停,几步走到宋洱跟前:“有脾气回家闹去。”

宋洱哪儿肯,但抵不过顾律行的力气,何况此刻的顾律行还被她惹得正在气头上,没几下就将她拖到了车旁。

“我不要你管。”宋洱用劲想甩开顾律行的钳制,哪知被顾律行紧抓着往车里推,直到将她推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才算罢休。

“别闹了,听话。”他说。

宋洱拉下脸,倒不是真听了他的话,只是她知道,就算现在下车,也照样会被拖回来,最后倒显得她不识趣,故意闹给他看。

顾律行在上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暖气,还不忘将自己扔在后座的外套拿给宋洱:“穿上。”

宋洱没有接,态度认真地强调起另外一件事:“顾律行,我不是在闹脾气。”

闹脾气是为了确定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是为了狡诈地在一场角逐中获胜,但她不是。

她不接,顾律行也不强求,反而问起:“手没事吧?”

被他一问,宋洱跟着碰了碰右手手肘,疼得眉毛一皱,却没有回答。

刚才两人争执时,宋洱的手不小心撞到了车门上,当时她本能地低呼了一声,没想到顾律行居然听到了。

她不说,顾律行也没有再问,直接开回了顾家。

周妈见两人都湿着回来,尤其是宋洱那副狼狈的模样,嘴上不免抱怨道:“不是说出去找同学吗,怎么弄成这样?”

宋洱有些牵强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忘带伞了。”

“还不都快去洗个热水澡,把这身衣服给换了。我去给你俩熬点姜汤。”周妈没好气地说,倒也不是真想教训他们,只是担心他们会感冒。这不,一说完,她马上就转身去厨房熬姜汤。

哪怕这样,宋洱到半夜便开始发热,到早上只觉得浑身酸痛,软绵绵地缩在被子里没有半点力气。

见宋洱一直没下来吃早餐,顾程上去敲了半天门,她才终于开门。她披着薄被,脸红彤彤的,扶着门强打着精神,问了一句:“什么事?”声音也变得沙哑。

“你感冒了?”顾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宋洱使劲睁了两下眼睛:“应该是的吧,头是有些疼。”

顾程扶她到床上让她躺好,去楼下找来体温计,又忙让周妈去联系陈医生。看到体温计上的数字时,他整张脸都拉下来:“怎么烧成这样?”

“抱歉。”

明明两人昨天还闹了一出尴尬,这会儿倒是被顾程抛在了脑后,眼里心里全是宋洱的病情。

顾程驱车带宋洱去陈医生的诊所,宋洱裹着件厚衣服有气无力地躺在副驾驶,捧着杯热水,难得乖巧。

陈医生是溆川的名医,要不是早年顾家和他之间结下的交情,这会儿绝不可能马上安排就诊。

宋洱觉得自己走路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劲来,看来还真是烧得不轻,要不是顾程扶着,随时都能一头栽到地上去。

陈医生简单地看了一下,开了个药方,让顾程带着她去旁边吊水。

本来身体就虚,加上药里面有些安眠的成分,没一会儿,宋洱就睡了过去。

大概是药效的问题,输液过程中,宋洱开始出汗踢起被子。

她一踢开,顾程就替她盖好,如此反复,顾程却一点也不生气,不厌其烦一遍遍重复着,还从陈医生那边借来了毛巾,细心地替她擦着额头的汗。

宋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顾程低头在看手机,一抬头,四目相望。

“好点了吗?”最后是顾程先开的口。

大概是睡久了,宋洱猛地坐起来时,头有些晕,缓了一会儿才说:“好多了。”嗓子依旧沙哑。

陈医生过来看了看,吩咐他们明天还过来一次,又开了一些口服药,才算结束。

从诊所离开,顾程问宋洱想吃什么,宋洱暂时没胃口,顾程还是提前打电话回去,让周妈备点粥。

顾律行今早出门,正好听见顾程让周妈联系陈医生,说宋洱感冒了,从公司回来,他就看见两人在客厅为了一碗粥推来推去。

昨晚,他确实想过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宋洱,但最后他还是犹豫了。他十分清楚,一旦他将那些告诉宋洱,宋洱势必会追查到底,可他还没做好万全准备,怎么能将她牵扯进来?

让他意外的是,顾程在宋洱心里的分量。他很确定,宋洱并不喜欢顾程,就算不喜欢,对宋洱来说,顾程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顾律行忽然嫉妒起顾程来,嫉妒顾程能够得到宋洱无条件地信任;嫉妒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喜欢宋洱;嫉妒他和宋洱是同学,可以有那么多一起相处的时间;嫉妒宋洱和他无话不谈。

从什么时候起,每次看着两人穿着一样的校服被司机送去学校,想到他们会学同样的课程,面对同样的老师,有同一个苦恼的问题,会因为某天突然的考试而头疼,他都想着能换成自己就好了。

那个因踩脏了自己的鞋而慌张无措、因误闯进自己的秘密基地紧张不安的女孩,面对他时,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她小心翼翼地提出希望他能够教她文化课,小心翼翼地提出能不能在下次有进步时带她去溆大,小心翼翼地一不小心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顾律行未作停留,直接去了楼上书房,面对公司的文件,心情越发糟糕。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周一。

韩洵今天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冷气开得太足,还是天气转凉。刚推开门,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顾总,你办公室的空调开低了吧?”

韩洵在顾律行刚到顾氏集团时就跟着他,好几年的情谊,相比上下级大多时候更像朋友,说话自然也不会那么拘谨。

顾律行抬头,问道:“你今天很闲?”

“好不容易拿下一个大单子,喝杯咖啡的时间总得有吧。”

顾律行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韩洵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妙,赶忙撤退:“那个我忽然记起来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很快,他就收到顾律行的吩咐,让他通知各项目负责人去会议室开会。

这个月的例会上个星期刚开过,这会儿又说要开会,大家不免有些犯疑,纷纷来韩洵这儿探口风:“顾总怎么突然又喊大家去开会?”

韩洵要知道原因,不至于刚刚差点撞上枪口,但还是将唯一知情的信息透露给大家:“顾总今天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各位都小心点。”

因为韩洵的提醒,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顾律行进来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他冷冷地扫了一圈,大方坐下,漫不经心地开口:“大家先汇报一下手上的工作进度吧。”

在韩洵的示意下,资历最久的一位经理率先发言:“我们目前正在为明年上半年度的企业拓展做准备工作,详细方案会在这个月底有一个最初的定稿出来。”

顾律行没有立即回答,翻弄着手里的资料,像在慎重考虑,最后,他不满意道:“月底太慢了,下个星期一,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方案。”

“顾总,这……”那人似乎还想争取一下,接收到韩洵的眼神示意后,迅速改口,“我们组会全力以赴的。”

紧接着是下一位:“关于下一个季度各大电视台的投资冠名权,已经在根据上次会议的讨论结果开始制作可行的方案,最快能够在本月下旬完成。”

“除了那些有固定收视群的电视节目,我还要一份详细的各大电视台以及网站准备推出的新节目的分析报告,越详细越好,这个星期内给我。”

之后,谁都没有逃过,就连那些手上的项目已经明确通过的组,方案交上去之后,顾律行不过简单看了几眼,就挑出了几个错误,严谨到连预备方案都不放过。

会议最后,顾律行扶了扶眼镜,朝在座的各位淡淡一笑,对大家说:“明年的计划还要加一项,将事先决定收购的化妆品牌收购之后,还要加上一个舞蹈用品厂,作为一个新品牌推出,也是公司明年的重点项目。除了相关的调研结果,从投资宣传到包装营销,各个部门抢先制作出相应的方案,留在月底讨论。”

不过半个小时的会议,没人过得不是心惊胆战。

韩洵整理会议记录时,心里还暗自庆幸一下,顾律行从头到尾都没提到他,应该是理解他的辛苦。可当他将会议记录交给顾律行时,对方忽然开口:“你前面说手头的工作忙完了?”

“算是吧。”韩洵回答得极为敷衍。

只见顾律行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最底下抽出一份:“那你替我去趟江州吧,想办法让长风的赵总把这份合同签了。”最后,还不忘善意提醒一句,“上次他提的那些条件,一个都不要同意。”

韩洵拿着手上那份“发配文书”,万般不情愿去面对那个无耻善变且脸皮极厚的长风赵总,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往枪口上撞。

之后的一个星期,顾氏集团办公室甚至到了晚上十点几乎全是灯火通明,键盘声有节奏地汇成一曲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