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痴心剑
手中的剑，名唤痴心剑。执剑的人，亦是痴心的人。
执着于过去，所以才会面对这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无法自拔，段红花心里明白，眼前的人不仅仅只是沉岳，更是从前的自己，内心所难以超过的高山。
而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见到那样一张脸，内心之中的激动，仍是万千，难以超过的目标，宛若巍峨的高山一般，立于自己的面前。
那更是自己一直以来潜藏在内心的心魔。
而落山知道段红花的执念是什么，一直以来，他面对这个从小到大一起亲密无间长大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的脑海之中，所有的想法。
所以落山纵然未出剑，但一出招，就是当初师尊绝学月灵剑法。
段红花提剑接招道“没有剑的你，也想凭着这招来击败我吗？”
落山提扇轻舞，出尘绝艳的轻功仍是天下第一，纵使佩剑不在，但只要心中有剑，又何必拘泥于形？
段红花面对来自沉岳的轻蔑，亦是不敢轻慢，亦是同样至极的招式回敬沉岳。
落山对他说道“功夫比从前长进不少，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段红花笑着说道“你一直都小看我了，师兄，你那高高在上的眼睛何时曾俯瞰过红尘？”
落山笑了一下，复又对他说道“红尘事小，你只局限于一处，又怎么知道世外到底有几个春秋？”
招式互对，但段红花早就不是当日毛躁的少年，当初费尽心机想要破解的招式，破绽近在咫尺，段红花从容应对，三招之下便见分晓。
段红花对他说道“春秋早就不是你的春秋了。”他又欲言又止的说道“你，你的武功……”
落山咧开嘴笑了笑说道“如你所见，红尘所累，这副身体已经非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段红花说道“你的毒还是未解？”
落山对他说道“人这辈子最好不要欠别人东西，否则要偿还的代价实在还不起。”
段红花说道“我没你那么好命，要我来赢这样的你，实在太扫我的兴。”
落山对他说道“扫不扫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至少找到了对方不是吗？”
段红花知道他要问什么，与其受着内心煎熬，想来也只先开口说道“遇见我也只能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顿了一下，又抬头看向了落山道“他不在我身边，抱歉。”
落山听着仿佛一盆冷水浇在身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段红花道“你说什么？”
而段红花对向他的眼睛说道“对不起，是我把他弄丢了。”
错愕与惊诧在在落山的眼睛里翻涌着，相对无言，他似乎是不敢相信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本以为他只要找到了段红花，就能找到少主，那么他这份错误至少还能挽回一些。
可如今，这一切都只能成为自己最后的奢望了。
段红花静静的跟着落山一同回到了落山租住的小房子里，水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落山从灶火台边寻了两只落了灰的碗，又涮洗干净了放在了桌面上，水壶换了新的水，落山捡了两根柴来，生热了灶火烧起了开水。
段红花看着落山在一边沉默的忙碌着，屋子里面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可段红花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呼吸都像是错误的，可他面对他的时候，任何想要为自己争辩的话都讲不出来。
水咕嘟咕嘟的溢了出来，落山拿起了那烧开的水倒在了桌上的碗中，终是他率先打破了安静说道“我这里只有井水，水有些烫，你放凉了再喝吧。”
段红花开口说道“抱歉……”
落山说道“不必对我说抱歉，我知道最难过的人其实是你。”
段红花点头说道“可还是我弄丢的他，对了，峤儿现在还好吗？”
落山说道“那日与你们分别之后，我伤势未愈，便一直带着峤儿一路逃向梅城，我与峤儿在冷大哥那里等待着你们，而后，却迟迟未见你们。当时武林上的人已经追查到了梅城，我不能让冷大哥暴露身份，所以便一路乔装打扮，带着峤儿一路去你们当时所逃离的地方去寻你们。而当我遍寻不到你们一丝的踪迹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没那么容易死，你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只有这韧性实在是厉害，所以我来就不觉得你走到了绝路。”
段红花听着说道“绝路，现在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绝路。自和你分开之后，不曾想到我遇见的人竟然是音绝尘那个神经不正常的疯女人，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堵在生路的门口，我想她应该以为我怀里的孩子是水明清与师父的孩子，她可真是可笑，趁着我受伤的时候，将遗梦夺走，而我昏沉之后醒来，却已经是被穆艾之救回了一个更冷漠无情的地方。你在江湖飘荡游走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红灯阁这个地方吧。”
落山点头说道“有所耳闻，听说是杀手聚集的地方。”
段红花点点头说道“的确，那个地方不见天日，每个人都是人间的鬼魅，我是，穆艾之也是。我们都是人间活不下去的人，从人到鬼，不过一夕之间，但是却有别无选择。可是在红灯阁，我仍旧是未找到一丝有关音绝尘与遗梦的消息，她的住所人去楼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寻找这么多年，我甚至觉得，她可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或许只是我重伤之下的一个幻觉而已。”
落山说道“人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梦而已，如果真的是音绝尘做的话，我相信她不会伤害遗梦的。能和水明清做朋友的人，至少人品不会差，她并非小肚鸡肠的女人，师叔当年与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从未找过什么麻烦，至少我相信，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去在那个节骨眼上伤害你。”
段红花说道“你总是这么天真，选择相信别人。”
落山说道“非是我天真，而是你从未肯信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