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上掉下个奶娃娃
在某个春意盎然的早晨，整条胡同最后一个单身汉老陆正在酣甜的梦乡沉睡，门外的一阵哭声顿时将他与女神邱淑贞的约会活生生破坏了…
“谁家的倒霉孩子！”烦死了！
老陆闭眼换了个姿势，力求继续回到梦里，完成约会尾声快吻上的那张嘴。
可门外的倒霉孩子并没有听见老陆的心声，依旧哭声嘹亮。
老陆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终于忍不住地坐了起来，带着怒气朝门口走去。
“还让不让人…”老陆粗鲁地打开门，大声咆哮，可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装着孩子的篮子正搁在他家门口。
老子还是个处，哪来的孩子？
老陆瞪圆了眼又立即狐疑地眯了起来，打量着篮子里的孩子。
该不会是弃婴吧？可为嘛弃在他家门口啊！他一黄花大闺…呸，他一黄金单身汉，这传出去他还怎么娶媳妇了！
可那孩子就跟认识老陆似的，在看到老陆之后瞬间止住了哭声，眨巴着汪汪泪眼看向他。
“呐，那啥，我不是你爹啊你别这么看着我！”感觉孩子对他存在身份上的误会，老陆一说完话，立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门狠狠关上，抵着门大口喘气。
太险了！太险了！这都什么事啊！不负责任的爹妈这不坑人吗！丢哪不成非得丢他家门口，还让不让他好好做人了！
老陆胡思乱想了一会，发现门外似乎没声了，他不敢轻易打开门，于是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心想难道丢孩子的人良心发现给拿回去了？
老陆蹑手蹑脚地开了点门，从微细的门缝里探看外面的情况。
他左扫扫右看看，没人，望望下…当他一对上孩子懵懂地双眼时，老陆二话不说赶紧把门关上了。
过了半会，他忍不住又打开门缝看去…反反复复就这样好几趟。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孩子竟然还在…
老陆吓尿了，看来他是脱不了这干系的了。
门外的孩子可能是饿了，发出窸窸窣窣的哭泣声，那声音就跟小虫似的挠着老陆的心，想想这孩子也可怜，才丁点大就给爹妈抛弃了…
这喜当爹的父爱闸门一打开，那夹杂着的同情、爱心、悲伤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情绪突然汹涌而至，把老陆活生生溺成了冷血无情毫无人性的“罪人”。
倍受良心谴责的老陆最后还是打开了门，连篮子带人一起拎进了屋。
小家伙还在呜呀呜呀的哭，在篮子里扑腾挣扎得很不舒服，老陆将孩子抱了出来，随即发现了篮子里有一封信。
老陆边抱着孩子边看信，信上大致是说了孩子的出生及抛弃他的原因，希望好心人能收养他之类的话。
“这字写的不错，咋就干出这么混的事呢？啥原因能大到非得把孩子丢了，这爹妈也真狠心。”老陆不屑地将信丢回篮子，抱着孩子摇啊摇着，光棍了三十多年也没啥男女经验，更别提养孩子了。
老陆想了想，还是交给政府去处理吧，他连自己都养不了的人可别耽误了人孩子。
给孩子喂了点牛奶，看着那张肉呼呼的小脸开始对他傻笑，老陆这颗心简直被融化了，甜到不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当爹的滋味？！
“多好的一孩子啊，以后我要有这么个娃，我才舍不得丢呢。”
小家伙像听懂了似的，又对着他咧嘴笑，嘴里还哇呜哇呜的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得了，也算咱俩缘分，叔带你照个相去，以后要有缘咱还能相认什么的。”老陆笨手笨脚的给孩子裹了件大衣，自个也收拾了一下，一手抱着娃，一手提着篮，带着孩子朝着对街的照相馆走去。
“老陆，这谁家娃啊？”
照相馆的王叔正擦着他吃饭的老伙计，一看老陆抱着孩子进来时不由一愣。
老陆将篮子搁在桌子上，换了个姿势抱孩子：“不晓得，一大早就往我门口搁了。”
“该不会是…你动了谁家姑娘，人家给抱回来的吧？”
“哎你这话说的！我陆仁益是这样的人吗！”老陆急了，声调也提了上去。
王叔还是知道老陆为人，赶紧圆场：“我也没别的意思，可这好端端的就给你撂家门口了，怎么瞅都不对劲。”
“谁知道呢，不说别的了，王叔你给我和这孩子照张相呗，我待会还得给送去派出所呢。”老陆边逗孩子玩边说道。
“成。”王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走进棚里摆弄一下场景，让老陆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他自个钻身在幕布里，咔擦一个闪光，这合影算完成了。
王叔看着这粉嘟嘟的孩子：“这娃长得可真俊，以后得是个漂亮姑娘。”
“啥呀，是个带把的，男娃娃。”老陆抱着孩子笑着说道，“王叔，照片洗好了我再来取，我先去趟派出所。”
“成。”
半天的相处，兴许是这娃长得忒俊的原因，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孩子两眼，这让老陆有点沾沾自喜。
就近的派出所离老陆那得过三个站，老陆抱着娃搭车前去，也是头一回享受到了被让座的礼待。
“往里面走走，往里面走走，给抱孩子的同志让个座。”售票员边吆喝边给老陆腾位，“你爹俩赶紧坐下，别挤着孩子。”
“哎哎，谢谢啊。”
“哎哟这娃娃可真俊啊，几个月啦？”坐在老陆身旁的奶奶看着孩子忍不住问道。
“呃…七八个月了吧。”老陆随口胡说。
“这小模样真招人疼，长得像你爱人吧？”
“呵呵…”
奶奶当老陆那是不好意思的，边逗孩子边说：“这孩子啊就是爹妈的心头肉，有点小病小灾的那可揪心的啊，宁愿是自个受罪都不舍得让孩子受罪呢，吃不好也愁，睡不好也愁，小时候怕养不活，长大了怕养不好，可打完骂完啊，心疼还都是自个的。”
“是啊是啊…”老陆边点头边附和。
“孩子跟父母的缘啊，都是上辈子定的，有些个作孽的硬是要断了自个的缘，有些个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缘，人跟人之间都是个缘字，得多少年才修得的相遇啊。得了，我跟你爹俩也是缘，这是我刚从紫金山请的平安符送给孩子了，希望这娃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老奶奶边说边掏出小红符系在孩子的衣服上，“娃呀，你可得好好的，长大了得孝敬爹妈知道不。”
小家伙呜呜的发着声，眼睛水汪汪的，小手不停的扑腾扑腾。
老陆看着孩子，满脑子都是老奶奶刚刚那番话，心里百感交集，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
听到报站，老陆抱着孩子匆匆下了车，孩子衣服上随着浮动摇曳的小红符，老陆一直上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一把扯了下来。
我一三十多岁大老爷们连媳妇都没有咋能收养一孩子…什么缘啊分啊的，都不能摊上这事啊。
到了派出所，老陆给警察说明情况，警察看了看孩子问：“你真不认识这孩子的爹妈？”
“真不认识，一大清早的就给搁我门口了。”老陆口气略微烦躁。
“那行吧，孩子就留着了，你也给留个电话，到时候有啥事再通知你。”
“还能有啥事？”
“这可不好说。”
一女警过来，从老陆怀里接过孩子，可还没离身，孩子就哭了，嗷嗷大哭，这一哭老陆的心一下就疼了。
“你慢点你慢点，孩子疼。”老陆又接过孩子哄了哄，就跟开关似的，孩子一下就止住哭声了。
女警是个没结过婚的姑娘，一看这场面有些无从下手，羞红了脸小声嘀咕：“我这还没抱呢他怎么就哭了…”
“我来吧。”一看上去年纪较大的女警从旁边走过来，抱过孩子，这利索的，让老陆怀里突然一空，不适应的虚空感。
孩子哭的声音又开始了，老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哄孩子的女警，眉头不由的拧了拧，有种就是这人硬是分开他爹俩的代入感…
爹什么俩，陆仁益你傻啊！那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没关系，别给自个没事找事让这便宜爹！
老陆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顿耳光，狠下心硬着头，头也不回的走出派出所，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的听不清了…
此事后连着好几个晚上，老陆都失眠了。
当老陆萎靡不振的从王叔的照相馆走过时，王叔在背后叫他。
“老陆，老陆！喊你多少声了，你想啥呢你！”
老陆这才回过神，幽幽地看向他王叔：“王叔你叫我？”
“你咋这德行呢？”王叔蹙着眉，“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上次你跟那孩子的相片洗好了，给！”
老陆接过照片，拇指忍不住摩挲着孩子的脸，一阵鼻酸：“不知道他咋样了…”
“谁咋样了？”
“孩子。”
“送去所里啦？”
“嗯…”这都好几天了，都没接到电话。
王叔拍拍老陆的肩说：“要不你直接去所里瞅瞅得了，看你这德行，不知道的，还指不定以为真的你的种呢。“
照片上孩子的脸，老陆承认自己真的想念这娃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派出所，老陆搓着手，堆着一脸褶子问正在办事的警察：“你好同志，我想问问，前几天送来那孩子咋样了？“
警察抬眼望向他：“姓名？”
“我不知道那孩子叫啥。”
“我说你的姓名。”
“哦，陆仁益，陆地的路，仁益的仁，仁益的益。”
“4月6号报的案。”
“对的对的。”老陆忙点头。
警察边点着本子边说：“送去孤儿院了。”
“啊？”
“送去孤儿院了，找不到他爹妈也只能送去那了。”看老陆这大惊小怪的反应，警察有些不耐烦了。
“那…是哪家孤儿院啊？”
警察一脸疑惑看向老陆：“我说你这同志，该不会就是那孩子的父亲，想弃养谎报的消息吧？”
“没有没有，我真不是，我还没恋爱还没结婚咋来的孩子啊！”老陆连忙摆手。
警察一看老陆这么激动也就没追问下去了：“孩子在仁爱福利院，你要去看他就去吧。”
“哎哎，谢谢警察同志啊！”
出了派出所老陆急忙朝福利院奔去，一路上看着自己和孩子的照片，老陆想自己也就是个普通工人，爹妈去得早，没啥人为他操心大事的，也就得过且过的过日子呗，也想找一媳妇过生活，相过几次亲，不是被女方嫌弃家庭条件，就是被女方家人嫌弃家庭条件，于是拖着拖着也就过了这么久。
现在突然一莫名冒出来的孩子让他有了那么些相依为命的感觉，就像一颗心就这么给悬在了那，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担心这孩子能不能找到爹妈或是遇到个好人家。
“你好，我想问问有没有一孩子刚刚被送进来的？”老陆拉住正过往的工作人员问道。
“我们这天天有被送进来的孩子，你问哪个？”
老陆挠了挠头：“呃…就一个七八月大点的，长得忒可爱忒俊的一孩子，男孩。”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干什么的？”
“我…之前这孩子不知道是谁搁我家门口的，然后我又给他送去派出所报的案，然后派出所的人告诉我孩子在你们这，所以我想来看看他…”
“不行，闲杂人等是不能进来的。”
“我就看看，看到孩子没事我就走。”
“同志你再不走我可就叫警察了。”
“我真就看看…我…”工作人员不理他，一把关住了大门，老陆的心那个燥啊。
从福利院里传来的哭声一阵一阵的，传到老陆耳里都成了孩子叫他的声音。
“咋办呢？”老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突然看到二楼窗台上，工作人员正抱着一孩子哄着，他定睛一看，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娃娃。
孩子哭得那叫个伤心啊，像看到老陆似的，把手朝窗的方向伸去。
老陆那叫个心疼啊，也就才给这孩子当过半天的爹，这孩子就跟真把他当爹似的，越想鼻子越酸，一七尺大男儿这眼眶也忍不住红了一把。
“宝宝啊，等等叔啊，叔这就来了。”偷偷挨着树爬到二楼，猫着身子伏在树干上，朝窗内看去，只见宝宝也看到他，哭得嚎得朝他伸手去。
“这孩子也真是奇怪，都进来好几天了每天都哭的不认人，真是气死人了。”哄着孩子的工作人员也烦躁了。
“宝宝啊，别哭啊，叔在这呢。”老陆抿着嘴小声对宝宝说道，心里都是泪。
突然，他发现有东西在捅他，本来以为是树叶，他随手摆了摆手，没想到这东西捅的越发起劲，老陆恼火的想摘了它，结果一低头。
“嘿！我说你谁啊你！干嘛趴树上！快下来！”一老头正拿着竹竿子带劲的捅着老陆的腰，那股痒劲，老陆扰了扰下，没忍住哈哈笑了几声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也不管老陆摔的怎么样，老头拎着竹竿就朝老陆招呼去：“干啥的！想偷孩子啊！还爬树！”
“别…别打啊大爷，我是…我是来看孩子的。”老陆边躲边说道。
“看孩子为啥爬树！你以为你是猴啊！”
“我…我真是来看孩子的…我…哎哟喂！”老陆的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那痛的简直是大白天看到星星了。
院长和工作人员都被惊动了，一群人跑了出来，围观老陆。
老陆也发窘尴尬，忍着这背上的痛，这是实打实的，简直欲哭无泪。
院长了解了情况后，带着老陆去看孩子，一看到孩子，老陆这眼眶有湿润了，孩子一看老陆，刚刚停的哭声就又开始响起了。
老陆从工作人员怀里接过孩子，孩子抱着他哭的呀，他抱着孩子哭得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就是两父子呢。
哄停孩子后，老陆边给孩子喂牛奶边对院长说：“院长，我…我想收养这孩子，成不？”
“你要收养孩子？”院长推了推眼镜，“这事不跟媳妇商量一下？”
“我…我还没成家呢…”
“那你有固定工作没？”
“我就一车间工人，算固定的不？”
“你家还有谁？”
“就我一个，爹妈去得早。”
院长叹了口气：“同志啊，你这条件恐怕不符合收养规定呢。”
“啥收养规定啊？”
院长大概的给他解释了要收养孩子需要具备哪些条件，听得老陆那一个心慌啊：“院长我真的能带好孩子你相信我啊，就算我穷得没饭吃我也绝不饿着娃娃，让他吃好，送他读书，培养他有出息，我会努力做好的您就让我收养这孩子吧。”
“唉…这…”
“院长我给你跪了…”
“你你你…这是干嘛呀你，快起来起来。”院长赶忙扶起老陆，为难的说，“要不我再跟上头说说吧，看得出你对这孩子的感情挺深的，基于这个考虑，还是有那么个希望的。“
“院长那就拜托你给好好说说吧，我没啥文化，也不会说些啥，当我刚保证我一定会把这娃当自己亲生的养。”老陆抓着院长的手忠恳的说道。
也许就是这份忠恳打动了院长，在院长的帮助下，这爹俩的关系算是合法化了。
听到这，陆地表示他爹夸张了。
“你就真对我这么恋恋不舍？”陆地边啃着苹果边用脚推了推也正在啃苹果的老陆。
“是看你小子可怜，哭得跟小傻子似的。”老陆一掌拍开儿子的腿坐了起来。
“你不也哭得跟傻子似的还从树上掉下来吗，按道理来说我是你这么得来不易的孩子，为啥不给取个像样点的名字，比如叫陆天赐，陆天麟，一听多感恩多气派啊，偏偏叫什么陆地…整的跟从土里挖出来似的。”陆地也坐直了身子盘着腿嘟囔道。
“没给你取叫陆篮子你就该偷笑了臭小子！”老陆白了儿子一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转头对儿子说，“时间差不多啦，我出门了，你好好呆家里复习功课，别一天到晚跟小疯子似的到处乱跑。”
“知道了，祝你马到功成，以后别一天到晚跟色老头似的偷看姑娘了啊。”
“滚丫的！”
门被老陆狠狠带上了，陆地笑得跟得逞的猫似的，躺在沙发上狂蹬腿。
陆地，今年15岁，南城四中高一的学生。和他光棍爹相依为命了十五年，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老陆捡来的孩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和老陆之间互坑到底的父子亲情。老陆疼他，他也疼老陆，得知自己是阻碍老陆结束光棍的重要原因时，他曾偷偷离家出走，结果被老陆逮回来，狠狠地挨了一顿打，从此以后便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他认为总有一天会有好姑娘替天使爱老陆的，就像他深信总有一天他也能跻身学霸的队伍。
“陆地，陆地！”楼下不知道是谁在狂喊他的名字。
陆地爬起身走到窗前伸头一探：“有话说，有屁放，老子还要学习呢！”
“曼联，今晚，比赛，你要看吗？”楼下那孩子跟大结巴似的，断着声音说完话。
“必须看啊！”
“我，能上你，上你，家看吗？”
卧槽，吓了老子一跳…这大结巴说话真是，陆地抚了抚额，琢磨着老陆这场相亲应该也不会太快，再加上他要上夜班，所以：“来呗，自带酒水啊，老子家穷没吃的！”
“好嘞！”大结巴孩子激动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