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高中琐事
一个半月的暑假在赵德仁家中一晃而过,为了准备上高中的行李,丁学慧于开学前一个星期,从阳日湾镇回到了丁家坪村。
此时,儿时的玩伴,外出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
丁学刚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夏天太热的时候回老家避暑,等天气凉快了,忙完地里的活儿,给橙子树打药、除草,又去YC市建筑工地打工,成为了城市建设的一员。
林玉蓉初中毕业没再考上,留在了老家。
有了初中住校的经验,这一次准备行李,丁学慧觉得轻松多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与此同时,丁学慧在电话中得知,堂妹丁林读了中专,学的计算机专业。
丁瑞智并没有责怪丁学慧成绩没考好,只是理所当然地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一切,然后送她去上学。
小学、初中、高中,这样一路走来,每次第一学期开学,丁瑞智总是要亲自送丁学慧去新的学校,默默地做好一切,让她感觉到踏实、心安。
送完丁学慧,丁瑞智叮嘱她要好好学习,然后又去河南平顶山煤矿挖煤去了。
开学的第一天,丁学慧认识了一个卷发的女生,长得像个洋娃娃。她活泼地介绍自己:“我是秦晓玉。这是我母亲,来送我上学。”
说完,她拿出蒸馒头,问丁学慧和宿舍其他的女生:“这是我们自己家里蒸的馒头,你们吃不吃呀?”
丁学慧自认为不熟,客气的拒绝了:“谢谢你,我不饿,你吃吧。”
分床时,丁学慧和秦晓玉分在了邻床,都是上铺,并排着挨得很近。分班时,班主覃老师一点名,丁学慧发现两人又分在了同一个班。
高中紧张而忙碌,十几门功课加到一起,作业多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学校条件和初中一样艰苦,寝室周围没有安装自来水笼头。
学校附近有一口古井,丁学慧抽午饭或晚饭前后的时间,自己提个小塑料桶,在塑料桶上拴根长绳,去水井边打水。
她把绳子的一端拽在手里,把水桶朝下,使劲往下一灌,靠着桶的冲击力,瞬间把水桶沉到井水中。
她再慢慢往上,一截一截的收绳索,桶随着绳索升到井边,她把装满水的桶,慢慢提回寝室,边走边歇息,她把水提回来后,放在寝室的床底下,平时洗脸漱口和洗碗好用。
没有自来水洗衣服,每个星期六和星期天,丁学慧和同学们相约一起,去远处的溪边洗衣服,便成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每当这个时候,也是丁学慧最放松的时候。
每次去河里洗衣服,丁学慧都要约上秦晓玉,她们边洗衣服边聊天。
夏天时,她们故意将水浇到对方身上,这时的她们,没有平日里在教室里的沉闷,无拘无束起来,这时的友谊最纯,既懂得了友谊的真谛,又没了儿时过家家的肤浅,更没有大学时代的功利色彩。
这时的友情和朦胧的爱情是世间无价之宝,在往后的日子里很难再找得到。
一天晚上,秦晓玉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难过的说:“慧慧,我不想活了。”
丁学慧大吃一惊,连忙问:”晓玉,你怎么了?”
秦晓玉绝望地说:“我父亲走了⋯⋯”
丁学慧不解地问:“走了是什么意思?离婚了还是?”
秦晓玉没好气地说:“死了。”
丁学慧又问:“怎么死的?”
秦晓玉叹了口气,“哎,得了癌症,没治了。”
丁学慧吓得不轻,她顿时睡意全无,生怕秦晓玉一时想不开,连夜找来班主任覃老师,请班主任给秦晓玉做思想工作。
夏日的窗外,格外寂静,偶尔几传来只蝉和蛐蛐的鸣叫声。班主任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丁学慧听不清楚具体内容。
等两人谈完话,秦晓玉蹑手蹑脚的爬到上铺,钻进丁学慧的被窝,在另一头躺下,她们两人同睡一张床。秦晓玉貌似睡着了,丁学慧却一夜未合眼。
开学后一个星期,丁学慧下了早自习,从食堂买了两个饺子,坐在床边吃早餐,吃完包子后,她刚要起身去教室上课。
不料这时,秦晓玉刚好从她身旁经过,不小心踢翻了床底下的开水瓶,开水瓶瞬间倒地,整瓶的开水,顺着瓶口,扑通一声,洒到了丁学慧的脚上。
丁学慧的脚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秦晓玉吓了一跳,转身要走。
丁学慧拽住她:”这就想走,那怎么行?我们都是同学,我不要你赔,但起码,你去学校医务室,给我买支烫伤膏,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秦晓玉说:”好,好,好,服了你了。“说完,她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她拿过来一支正红花油,撅着小嘴,满脸不悦地递给丁学慧。
丁学慧立马打开盖子,倒出来一些在手掌心,再把脚背和脚指一一抹上,也许是耽搁得久了,又或许是开水太多了,脚指的无名指还是瞬间起了一个大泡。
擦完药,丁学慧问道:“一支药多少钱?”
”十七块钱呢,心疼死我了。“
“我去,你不心疼我的脚也就算了,倒心疼起钱来了?谁也不怪,要怪,只能怪我们两个倒霉。”丁学慧疼得呲牙咧嘴,冷汗直冒:“这个药钱你出了,我就不给你了。”她用一只脚着地,蹦蹦跳跳的硬撑着去四楼上课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丁学慧起来后觉得脚指生疼,她抬起脚一看,发现脚上的泡破了,顿时不依不饶起来:“晓玉,你说说看,我脚上的泡,是不是你给我揣破的?”
秦晓玉嗫嚅着:“我睡着了,觉大,哪里知道踹没踹你?”
“你?⋯⋯“丁学慧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课后,同宿舍的同学看到丁学慧不行动不方便,有的帮她打饭,有的帮她洗衣服,秦晓玉一次也不帮她,丁学慧倔强地也不请秦晓玉。
丁学慧知道,秦晓玉心里有气:因为一个疏忽,赔了十七块钱的药费,只有从每天的生活费里面慢慢省了,因为,每个月,家长给的生活费是固定的,大家手头都不宽裕。
一九八八年秋,由于库区移民,原来的学校被划进了拆迁区,不久就要被江水淹没。
学校从一个乡镇整体搬迁到新县城茅坪,乡镇的两所高中合并到一起,形成了一个新学校,丁学慧认识了许多新同学。
在丁学慧的印象中,高一、高二没有什么明显的界线,只有没完没了的习题和考试,仿佛要把小小的她给淹没。
以前丁学慧最爱唱歌,从进高中那天起,就已经被学习挤得没时间、也没心情唱歌了。
新学期开学后的一天下午,一名男生从教室的楼梯追下来:“丁学慧,听说你感冒了,好些了吗?”
“好了,谢谢关心。”丁学慧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当时,她没多想,那只是同学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一声问候,而且,她对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后来得知,他叫覃永华。
覃永华坐在丁学慧身后,他们平时很少说话。两校合并后被分到同一个班,之前并不熟识。
一天早晨,覃永华问英语教师一道题,丁学慧听见了,正好她也不懂,转过头去跟覃永华一起,听英语老师讲解那道题。
过了几天,上晚自习前,丁学慧打开抽屉。课桌里有一封信,还有一个礼物。她抬头环顾四周,猜测这信是谁写的,又是谁放进去的。她有些不安起来,到底是自己把信留着,还是交给班主任呢?
丁学慧一会儿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没过几天,丁学慧与秦晓玉下课一起经过操场的时候,覃永华拦住了她,憨笑道:“慧慧,送给你一个带音乐的玩具熊,让它每天晚上陪着你睡!”
丁学慧瞄了一眼,这个玩具熊是黄色的,很大很可爱。丁学慧内心十分矛盾:是收下还是不收呢?丁学慧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既惊喜又意外。
覃永华说:“这儿还有一个按键,按下它就会唱歌,你看我买都买了,你要是再不收,我就按下这个按键,让音乐响起来?”
丁学慧收下一急,担心音乐一响,更多的同学看过来。也许是想在高中时代留下一个念想?也许是出于虚荣心?也许是第一次经历,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她鬼使神差地从覃永华手中,接过这个毛绒绒的玩具。
时间转眼到了深秋,丁学慧特别喜欢秋天:秋高气爽,抬头看看天,是那么的宽广,让人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秋天还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到处挂满了黄灿灿的果实。
覃永华生日的时候,他来邀请丁学慧和秦晓玉一起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他们一起去了一个经济实惠、整洁的餐馆,吃了一顿晚饭,也准备了生日蛋糕。一起同去的有覃永华的朋友,有几个是同学,还有几个是丁学慧事先并不认识的社会上的人,总共凑了一桌。
席间,他们几个男孩喝了酒,他们推杯换盏,于丁学慧和秦小玉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丁学慧被他们之间的哥们儿义气,深深的打动。
晚上,吃完饭,覃永华的朋友和秦晓玉都知趣的闪了,只剩下覃永华和丁学慧两个人。
丁学慧和覃永华,到广场门口去散步,他们踏阶而上,然后坐在最高处的台阶上,边看音乐喷泉边聊天。他们一起谈人生、谈理想,大谈特谈高考后的理想和未来。
丁学慧不知道别人的约会是什么样子的,在她的印象中,她和覃永华的约会,一共就那么几次,其实也算不上约会,因为每次总是一大帮同学在一起。
那时的他们,年少轻狂,并不知道未来不可预知,至于有多少人实现了当时的理想,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几天,覃永华请秦晓玉转交给丁学慧一个方便袋。丁学慧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盒子。
丁学慧好奇的问道:“晓玉,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呀?”
秦晓玉不怀好意地笑笑,说:“慧慧,我哪知道是什子?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回到宿舍再看,据说是他亲手做的。”
丁学慧嘟囔了一句:“还卖什么关子?”回到宿舍,她打开盒子一看,原来是一盒菜,梅菜扣肉。
刚好是吃饭时间,同寝室的姐妹们打完饭,都回来了,姐妹们一看有好菜,便毫不客气地围上来了,大家一人一勺,很快将菜分完了。
以前也是,室友中有谁从自家带了菜,也都相互分着吃。
不过这次不同,是覃永华送给她的,丁学慧打心眼里不想跟大家分着吃,她一看菜都分完了,这下轮到丁学慧着急了,不过急也没用,大家边吃边说:“好吃、真好吃!”学慧尴尬地笑了笑。
晚上,丁学慧睡在上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翻身,整个铁架子床就来回摇晃,发出吱吱的响声。
几个月后,丁学慧放寒假回家。
万玲说:“慧娃子,和你一起长大的玩伴儿,要么没读书了,要么早毕业了,你也快点儿毕业吧!
”妈,你不用着急,我也应该快了,马上要毕业了,到时候,等我挣了钱,也交给你,帮家里省轻。”
“你看,林玉蓉也去了南方一家电子厂打工,每个月都寄钱回来。丁学刚继续留在城市,为城市的建设添砖加瓦,有时回家兼顾农活,他一个月也能挣不少钱,他们都在为家里减轻负担,只有你,还在上学。”
丁学慧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万玲说:“哦,对了,妈,林玉蓉和丁学刚,他们过年都回来吗?我们平时也见不着面,只能过年时在一起小聚几天。”
万玲说:“目前还不知道呢!没听你林伯伯和元伯伯说起过,但是我想,他们过年时,应该都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