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告别母校
一九九二年秋，丁家坪村的村民，都在田间地头，忙着一年的秋收。丁学慧和她的同学们，也在忙着准备第二年夏天的小考。
班主任李佳明老师说：“今年我们田坝乡，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小学升初中实行的是淘汰制，各凭本事硬考，而且是全乡统一考试，小考成绩出来后，能上分数线的，就有初中上。”
班长何军问：“李老师，若是考不取呢？”
”若是考不取，就只能读个小学算了。你们也知道，乡下各方面教学条件，赶不上镇里的学生，你们要想上初中，唯一的途径，就是笨鸟先飞，刻苦补习，除此外别无选择。“
李佳明低头，扫视了一眼全班的同学：“其实大家智力都差不多，不存在聪明和笨拙一说，如果真要说谁成绩好，只能是比勤奋，多刷题。“
“李老师，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丁学慧举完手，站起来小心地问道。
”平时提高做题的难度，加快做题的速度，考试的时候，遇到难的题，就觉得简单了，一简单做起来就不费时间，也就不存在考试的时候时间不够用，从而做不完题目了。”
当天下午，放学后，李佳明把丁学慧单独留下来，找她谈心。
李佳明说：“丁学慧，你总体成绩不错，但我感觉到你目前有思想包袱，成天板着个脸，一点儿也不开心，咋没有以前活泼好动了呢？能不能和我说说，你有什么顾虑？”
丁学慧听后，思考了一番，缓慢说道：“李老师，我各科成绩都还算均衡，就是数学有些差，我担心数学成绩不好，会影响总分，怕考不上初中，所以有些紧张。”
李佳明说：“那不要紧，我刚好是数学老师，还是你们的班主任。这样，每天放学后，我给你补习数学，你看怎么样？”
丁学慧不假思索的说：“好啊，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可是，我担心老给我补习，会不会耽误您的休息时间啊？”
李佳明说：“不要紧的。这个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你只管好好补习就行了。”
小考前夕，丁学慧特别拼命：学校没有学生食堂，只提供老师的工作餐，她一天只吃两餐饭，经常饿着肚子补习数学到晚上八点。
回到家后，她继续挑灯夜战，做李佳明老师给布置的一些奥数难题，有好几次都是困到极点，不知不觉开着电灯睡着了。
考试成绩出来了，李佳明对丁学慧说：“经过一年多的刻苦努力，你以片区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初中。不是最好的成绩，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班上有三十六个人，只考上了九个，刚好考取四分之一。”
丁学慧开心地笑了，她感激地望了一眼李佳明老师，激动地说：“我终于⋯可以⋯继续读初中了。”
“为什么这么激动？”李佳明故意问道。
“李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丁家坪村地理条件差，我们家也穷，要想改变现状，只有拼命读书，争取从山沟沟里飞出去，到时候再把父母接到城里。”
“有志不在年高，丁学慧，我看好你！”
毕业前，丁学慧和同学们之间互赠明信片，并在背面写上毕业赠言，大多是一些祝福的话。
丁学慧收到的毕业赠言是：“同学之心，战士之情；我俩友谊，万古长青。”
毕业那天，天阴沉沉的，眼看着要下大暴雨。
李佳明老师说：“同学们，原计划我们今天，要举行毕业晚会的，但是你们看，今天天气特别不好，我担心你们放学后，在路上下暴雨，会遇到危险，所以原定的文艺节目暂时取消，干脆一切从简。“
李佳明停顿片刻，观察同学们的反应，他看到了一张张失望的脸。
他无可奈何地继续说：”我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这儿有我从班费中抽出来的钱，买的瓜子、糖果，我们坐下一起聊聊天，磕磕瓜子，再合唱一首《告别母校》的歌，就算毕业晚会了。”
班长何军起头，全班同学们一起合唱：“在这离别之际，我们别情依依，走一回校园的小路，踏一回教室的楼梯，心中蒎起甜蜜的回忆。再见吧同学，再见啊再见，亲爱的同学再见，盼望你早日成功的消息，早日成功的消息！再见吧老师，再见啊再见，亲爱的老师再见，请接受我们深情的敬礼，我们深情的敬礼⋯⋯”
歌声飘荡在学校上空，一曲歌毕，在场的人都“炸”了，同学们欢呼雀跃，丁学慧和同学们的毕业晚会就这样结束了。
丁学慧小学毕业了，同学们也各自散了，虽然同在一个村，以后要想再见上一面，也是非常难。
那年暑假，没有暑假作业，万玲破例给丁学慧放了个假。
丁学慧打算去丁瑞文家玩几天。她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洗漱用品，天不亮就出发，步行到归州镇，想坐船去宜昌。
她在船码头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一艘“凤凰号”客船。
丁学慧在趸船上的售票窗口买了票，小心翼翼地沿着跳板，从趸船跨过去，走到船头，再钻进船舱，找了一处靠的位置坐下，以减少眩晕的症状。
船开了，丁学慧觉得一楼船舱里有些闷，便沿着转角处的铁制的楼梯，爬到二楼的甲板上。
阵阵江风吹来，夹杂着两岸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
丁学慧放眼望去，远处西陵峡畔的景色一览无余：壮观的山峡层层叠出，水连着山，山连着天，偶尔飘过的单薄的明雾，似烟、似纱，使峡谷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
轮船从江面缓缓驶过，泛起一圈圈浪花，阳光穿过层层薄雾，照耀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江面上闪烁出五颜六色的光，像珍珠散落，又像是星星在闪动，显得更加的亮丽。
浩渺的江面，靠近岸边的地方，烟波荡漾着山形塔影。
忽然，一艘快艇驶过，山形塔影顿时不见了，江面上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水带，像飞机驶过天空后留下的痕迹。
中午，丁学慧坐的凤凰号轮船终于抵达了轮船码头。此时，丁学慧早已是饥肠辘辘。
十三年了，这是丁学慧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她终于来来到梦想中的、堂妹丁林所在的城市——宜昌。
丁瑞智事先得到通知，开车来到轮船码头来接丁学慧。
他在码头岸边的停车场停好车，走下河，穿过一排跳板，来到趸船上，迎面碰见从轮船跳板上走过来的丁学慧。
两人见面，问好，寒暄，丁瑞文从丁学慧手中接过行李。两人一起从河坝里，往岸边的停车场走去，丁瑞文开车，丁学慧坐在后排。
丁瑞文问：”慧慧，饿了没？你大妈已经做好了饭，等着我们在，我们到家就吃午饭啊！“
“大伯，您这一问，我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你是不是一早没吃早饭呀？“丁瑞文关心地问。
“是的，大伯。”说完，她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没吃早饭。
一来她为了赶时间，怕吃了早餐，耽误了上船，因为归州船只稀少，轮船行驶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向来只有人等船，船从来不等人。每到一站，轮船都只在岸边，停靠几分钟，上完人下完人，轮船就开走了。
二来她担心吃了东西，要是晕船的话，会在船上哎吐，影响别的乘客，所以她宁愿挨饿，也不想吃早饭。
十分钟后，吉普车停在丁瑞文家楼下的院子里，丁瑞文和丁学慧从车里出来，向楼梯口走去。
丁瑞文边爬楼梯边说：“慧慧，吃过午饭，我和你大妈先去上班，让丁林留在家里陪你玩啊。”
丁学慧礼貌的点点头：“好的，大伯，你们去忙，不用管我，有丁林陪着我就行了。”
两人到家后，吴玉关切地问：“晕船没？”
“难为大妈关心，我还好，晕得不那么厉害，反正没吐。“丁学慧恭敬地答道。
丁瑞文转过头去对丁林说：“林林，这是你姐慧慧，你二爹丁瑞智家的女儿，我们下午要上班，你吃完饭后，带她去儿童公园玩啊，听到没？”
“听到了，爸！”丁林回答得十分干脆果断。
午饭后，丁林说：“慧慧，我爸爸吩咐我了，让我带你去儿童公园玩一趟儿，我们不午睡了，现在就去，好多玩一会儿，你可知道，那里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呢，要是去晚了，公园就下班了。”
丁学慧和丁林一起来到儿童公园，看见有那么多的玩具和场地，丁学慧一时间眼花缭乱。
丁林问道：“慧慧，我们玩哪个项目？”
丁学慧说：“妹妹，那些东西我之前都没玩过，也不知道哪个好玩，更不知道该怎么选，你就选几个有代表性的、好玩儿的，我跟着玩儿就可以了。”
丁林说：“慧慧，我们还是喊各自的名字吧，我喊你慧慧，你喊我林林，这样还亲切些，要是以姐妹相称，我有些不自在，也不习惯。毕竟，从小到大，我们很少在一起玩。那我可就做主了，我们就玩摩天轮、划船和漂流吧。”
丁学慧说：”好的，林林，就依你。“
两人玩了一下午，玩得不亦乐乎。从儿童公园出来，街边林立的砖房，整齐的公路，美丽的花园，丁学慧看到到处都是一样的，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
之后几天，丁林给丁学慧当向导，带她逛遍了YC市的大街小巷。火车站、解放路，滨江公园，野生动物园，到处留下了丁学慧和丁林的身影。
除了到处游玩，丁林也带她吃了一些街头小吃：小桃园的包子、街头巷尾的油炸萝卜饺子，冰凉虾、热干面，丁学慧大饱口福。
愉快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半个月后，丁学慧回到了田坝乡。从此她和宜昌结下了不解之缘。没想到的是，她在这里，一呆就是二十年。
多年后，丁学慧心想：生活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喜欢一座城，一定是喜欢这座城市的人。毕竟，亲朋好友都在这里。
毕业之后，丁学慧就一直呆在这里，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去其他城市，她也曾试着到别的城市里去呆过，总觉得心里缺少点儿什么，有许多的牵挂和不舍，在别处呆了些日子，感觉不适应，又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