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瘤下刀

疾病不是对人的惩罚，至少医生应该这样看。

我答应要和颜女士讨论一下子宫颈癌的治疗问题。子宫颈癌的治疗当然和它的临床分期有关，须根据癌症的程度选择治疗方法。

当然，对于宫颈细胞学的诊断报告、子宫颈癌的临床分期，我查房时提问年轻的大夫，尚且有回答不流利者，让一个病人完全搞清楚更非易事。但若病人能对此略知一二，或许有用。

我以为，病人或一般接受检查的妇女，应该知道关于宫颈细胞学的如下几个概念：

细胞涂片正常，或阴性，未见癌细胞，乃皆大欢喜也。现仍有相当多的医疗单位报告称“巴氏Ⅰ级”，亦如上述。

巴氏Ⅱ级，可见有不典型细胞，炎症变化，人乳头瘤病毒（HPV）感染。须重视涂片，或进行宫颈炎治疗。

巴氏Ⅲ级，可疑不正常细胞，或轻、中度子宫颈上皮内瘤变（CIN1、CIN2），或低度鳞状上皮内瘤变（LGSIL）。要进行活体组织检查及宫颈治疗。

巴氏Ⅳ级，高度怀疑癌，或重度上皮内瘤变（CIN3）及高度鳞状上皮内瘤变（HGSIL）。要进行活检和治疗。

巴氏Ⅴ级，明确查到癌细胞，根据期别进行治疗。

子宫颈癌分4期：Ⅰ期表示癌瘤局限于宫颈，是早期；Ⅱ期就有了阴道的浸润，有的还算早期；再以下就不属于早期，治疗方面也便有所不同了。

颜女士属于Ⅰ期，可谓万幸，发现得及时。颜女士却问：“什么是原位癌？”看来，她还真翻了些医学书。

我答：就是癌瘤呈灶性局限，没有突破基底膜“防线”，故曰：“原位”。常在所谓鳞状和柱状上皮交界之处。

颜女士居然置自己“Ⅰ期”问题于不顾，发问原位癌，大半是出于对女儿的担忧。我知道了颜女士之所思，故而进一步说：“原位癌预后极佳，做宫颈锥切——相当于将病变连同宫颈一部分呈锥形镟掉，或子宫切除，就可以完全切除干净而治愈了。”

“那么，像我这样的Ⅰ期子宫颈癌呢？”这当然是她必问的。

也是以手术切除为好。只不过手术要大一些，我们叫作根治术，即宫旁组织、阴道上段要多切除一些，淋巴结也要清除。为除恶务尽，不使残留及预防复发，效果也不错。对于Ⅱ期早期的那部分也可以如是处理。

“再以后的晚期宫颈癌则以放射治疗为宜，有时也可以进行盆腔动脉插管灌注化学药物，结合起来以提高治疗效果。”

说到晚期子宫颈癌，我想起20世纪60年代初。那时，我刚从医学院毕业，在门诊时常可以嗅到非常难闻的恶臭。老医生告诉我，准有晚期子宫颈癌病人在候诊。由于晚期癌瘤侵犯，组织破坏、感染、溃烂，俗称“倒开花”。看完一个病人，真叫你一天不想吃饭。后来随医疗队下乡时，也碰到不少。现今在城市大医院已经很少看到了。以往只有镭锭作放疗，现在有了后装放射装置，时间短，效果好，对病人和医疗人员也是种很好的防护。

“我有两个不好意思的问题，是不是可以问？”颜女士略带犹豫。

“你还可以提20个问题。”我说。不过，我以为事情似乎都讲得差不多了，她还会有什么问题呢？但她提出的两个问题的确很重要，却常常为医生所忽略，也常常是多数病人讳忌的问题。

其一，子宫颈癌治疗对性生活的影响。

记得在挪威奥斯陆镭锭医院工作时，开了一次特别的学术讨论会，是由医学社会学工作者主持的，议题是“子宫颈癌治疗选择手段与性生活的关系”。他们报告，诸如性欲下降、阴道狭窄、性功能障碍等在手术组病人只有30%的发生率；而在放疗组却高达62%。当然，治疗选择要根据病情，这不同于削足适履，但对于早期病例仍以手术为宜。

其二，治疗后的激素替代。做了根治性手术，或施行放射治疗，两个卵巢也切掉了，或者因受到放射而萎缩，会不会变得不男不女？会不会出现更年期症状？

这些想法都合情合理。不男不女倒是不会，而突然的“去势”，却可以造成雌激素的急剧下降，而发生一些症状及代谢方面的问题。以前对癌症病人补充激素有些顾虑，现今研究证明对子宫颈癌病人术后给予激素替代治疗是必要的、有益的和安全的，当然应该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我们常说生活质量，即衣食住行如何舒适、方便和满足。我更愿意提出生命质量，乃指生命过程的健康与快乐，还包括对人生的观念与价值的认识。生命得之不易，应该珍爱自己的和他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