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跟在那个原来是野牛猎手比尔的幸运胖男人背后，保持了一段距离，然后看到他敲了敲一辆马戏车的门。普罗斯佩罗打开了门……他现在穿着牛仔裤和伐木工人衬衫……递给那个胖男人一个小信封。后者立即打开信封开始数里面的钱。

我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棉花糖，然后轻声对自己说：“这种事就不可能是真的。”

普罗斯佩罗注意到了我，显然他拥有不错的听力。他看到，我看到了他。我看到，他看到我看到了他。胖男人看到，普罗斯佩罗看到我看到了他——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匆匆溜走。

魔术师先生用愤怒的眼神紧盯着我，但他并没有让我感到害怕。我太想知道这场骗局是怎么进行的，于是向他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道：“您是怎么让这个骗局顺利进行的？总不能每次表演都找同一个人上台吧，那也太明显了……”

“这里有太多失业的艺术家。”普罗斯佩罗说。让人惊讶的是他没有为自己开脱，反而自觉承认了。“昨天我找了一位蛇舞女郎，在表演时我们说她曾经在哈里发阿布·伯克尔[14]的宫廷里跳过舞。”

“那她一定在被你催眠、回到前世之后靠跳舞治好了她的性冷淡吧？”我带着嘲笑的口气猜测道。

“很准确。”他说完就走回自己住的马戏车内。我有些犹豫地在原地踱了一会儿步，然后跟上了他的脚步。普罗斯佩罗住的车内陈设非常普通：床、浴室、一些书。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只有他那个金色的钟摆被随意地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上。墙上挂着几张照片，照片里他和一位穿着僧袍的人一起坐在一间寺庙里。

“一切都不过是骗局。”我感觉智商被侮辱了。在此之前，我确实心存一丝幻想，认为他不是一个江湖骗子。

“回到前世不是骗局。”他反驳道，“佛教高僧确实发现了一种方法，能把人的意识送回过去。”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您不相信我。”他断定。

“观察得很仔细。”

“天地之间有些东西不是靠学校里学来的知识就能解释的，”普罗斯佩罗微笑着说，“人类对宇宙的理解就跟狗对手机的理解差不多。”

他说的在一定程度上也有道理：毕竟科学家们几乎每个小时都在改变他们的宇宙解释模型。

“我想要帮助人们，而马戏团的表演能把你带到我这里来，这就是我要做那些虚假表演的理由。”他的话听起来竟然很真诚，“观众群里每次都有一些想要获得帮助的人，他们中的一些人第二天就会鼓起勇气来找我。”

“那您就是一位热心肠的骗子。”我语露不屑。

“也可以这样说。”他的回答中丝毫不带讽刺的语气，“您肯定想过，如果您的生活能进入一条新的轨道，那应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我心虚地盯着地板。

“显然我又判断对了。”他微微一笑。这个人读我的内心跟读书一样简单。这本书的标题叫：《我和我一团乱麻的生活》。

普罗斯佩罗语气热络地跟我说：“我可以把您的生活带入新轨道。”

我沉默了。生活进入新轨道不失为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前提是新轨道比原来的轨道要好，虽然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您想要吗？”普罗斯佩罗问我。我却突然有点畏惧：这个家伙想干吗，催眠我吗？

“我……我……”我吞吞吐吐地说，“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熨斗还开着……”

我局促不安地想要离开。但是普罗斯佩罗悄悄地堵住了我的去路，然后关上了马戏车的门……拿起了桌上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