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之别

《士昏礼》曰：父醮子，命之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¹⁾。”子曰：“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²⁾。”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³⁾！”母施衿结帨，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⁴⁾！”庶母及门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⁵⁾！”

【注释】

(1)醮（jiào）：醮礼，古代婚娶时用酒祭神的仪节。　命：训命。　相：助，妻可助夫，故指新娘。　宗事：家庙之事。　勖（xù）：勉励。　帅：引导。　先妣（bǐ）：亡母。对其儿子来说，即指祖母。此处指祖母以上的女性祖先。　嗣：继承。　若：你。　常：常法，自古以来的法则。

(2)弗堪：做不到，不能胜任。

(3)戒：警戒。　夙（sù）夜：早起夜卧。　违命：违背公婆的意志。

(4)衿（jīn）：衣服上的小带子。　帨（shuì）：佩巾。　勉：竭力，勉力。　宫事：家内之事。

(5)庶母：父之妾。　及：送到。　鞶（pán）：盛巾用的小囊，男用革，女用丝。　申：重申。　宗：尊崇，遵从。　愆（qiān）：过错。

【译文】

《士昏礼》说：父亲为儿子行醮礼，训诫说：“去迎接你的内助，来继承我们的家庙之事。你自己要谨慎恭敬，勉励并引导妻子也谨慎恭敬，继承我们先妣的美德。你要遵循常法，不得怠懈。”儿子说：“是。只怕不能胜任，但决不敢忘了父亲的教导。”父亲送女儿，训诫说：“敬慎做事，从早到晚，不可违背公婆的意志。”母亲为女儿束好衣带，结上佩巾，告诫女儿说：“勤勉谨慎，家内事务，从早到晚，不可违背夫家规矩。”庶母送到门内，给新娘系上丝囊，并且重申父母的教导，告诫她说：“恭敬地听着，遵奉父母的话，从早到晚，不要有过错。看看父母赐予的衣带巾囊，就会想起父母的教导。”

【点评】

父亲告诉女儿，以敬立身，不违背公婆。父主外，母主内，所以母亲叮嘱女儿，要做好家中事务。作为新郎，要谨慎立身，引导妻子；作为新娘，要谨慎立身，承接丈夫。夫妇相处之道，都在这里了。

孔子曰：妇人，伏于人也，是故无专制之义，有三从之道⁽¹⁾。在家从父，适人从夫，夫死从子，无所敢自遂也⁽²⁾。教令不出闺门，事在馈食之间而已矣⁽³⁾。是故女及日乎闺门之内，不百里而奔丧⁽⁴⁾。事无擅为，行无独成⁽⁵⁾。参知而后动，可验而后言⁽⁶⁾。昼不游庭，夜行以火，所以正妇德也⁽⁷⁾。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父长子不取⁽⁸⁾。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⁹⁾。有三不去：有所取，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¹⁰⁾。凡此，圣人所以顺男女之际，重昏姻之始也⁽¹¹⁾。

【注释】

(1)伏：屈伏，服从。　专制：独揽权柄，独断专行。　三从：即下文之从父、从夫、从子。

(2)适：嫁。　自遂：自作主张。

(3)教令：教化命令。　馈（kuì）食：供奉酒食。

(4)及日：终日，整天。　乎：于，在。　不百里而奔丧：指除了父母之丧可逾百里外，其他丧事，超过百里便不奔丧。

(5)擅（shàn）：擅自，任意。　行（xìng）无独成：品行不异于别人，行为不独立于男子。

(6)参知：众人皆知。　验：验证。

(7)庭：中庭。　正妇德：使妇德端正。

(8)取：通“娶”。　逆：逆理悖德，如不忠不孝之类。　乱：淫秽乱伦。　世：世代。　刑人：受刑之人，犯法之人。　恶疾：难以医治令人厌恶的疾病。　长子：指长女。因为父丧，而又无兄，则无从受教，所以不娶。

(9)去：休妻，令其回娘家。

(10)有所取，无所归：指将女子娶来时，女子有父有兄，是受到了良好的妇德教育的，而离婚休妻时，女子的父兄都已去世，女子已无所依靠。　与（yù）更（gēng）：参与经历。　三年丧：指男方父母之丧。

(11)顺：慎重，郑重。　际：交际，来往间的关系。　重：重视，看重。　始：指礼制中的人伦的开端。

【译文】

孔子说：妇女，是屈伏于男子的，所以，妇女没有专断的理由，有三从的道理。所谓三从，是在家时服从父亲，出嫁后服从丈夫，丈夫死后服从儿子，无论处于什么地位，都不能自作主张。妇女的命令范围只在闺门之内，所做的事务不外乎进奉酒食。因此，妇女终日身处闺门之内，除非是遭遇父母之丧，其他的丧事，若是超过了百里的距离，便不奔丧。妇女处理事务，不能擅自作主，所作所为，要与丈夫相合。一切要大家商议明白之后才可行动，已经验证过的话才可以说。白天不在中庭游逛，夜间要点明烛火才可行走。这些要求都是用来端正妇女品德的。有五种女子不可娶来为妻：逆理悖德的家庭的女子，不娶；淫秽乱伦的家庭的女子，不娶；世世代代为恶受刑的家庭的女子，不娶；世世代代有难治疾病的家庭的女子，不娶；刚刚死了父亲的家庭的长女，不娶。有七种情况可以离婚休妻：妻子不顺从公婆，可以休掉；妻子生不出孩子，可以休掉；妻子淫秽放荡，可以休掉；妻子妒心严重，可以休掉；妻子有了恶疾，可以休掉；妻子闲话多，挑拨离间，可以休掉；妻子有偷盗的行为，可以休掉。有三种情况不能离婚休妻：娶她来时，她的父兄健在，要休她时，她的父兄已经去世，这会让她无家可归，因此不能离婚休妻；妻子为丈夫的父母守了三年丧，不能离婚休妻；之前妻子与丈夫同受贫贱，后来丈夫富贵了，也不能离婚休妻。所有这些，都表明圣人很慎重地理顺夫妻间的关系，很重视作为礼制开端的婚姻。

【点评】

本节说明什么是妇道，如何才能端正妇德。有的人问：“世有刑人不娶，若上一代做了坏事受刑罚，子孙却很好，那怎么办？”朱子回答说：“所谓世有刑人，是指世世代代为恶不改，不是指一代而言。”真德秀说：“父丧，长女不娶，过去有儒者质疑过这句话。父亲去世，如果母亲贤惠，还是可以教育出好女儿的。因此，这句话不可拘泥。”无子嗣、有恶疾，这是命运，离婚让妻子回娘家，从道义上来说，未必妥当。于是，又提了三个条件不准休妻，就是用来加以限制和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