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智者和行者
狄小七坐在霍布斯家的大厅里,摩挲着扶手上镶的银箔,眼睛里经过的每颗纽扣都没逃过她的眼睛,没发现什么,只能看见这个家族显然不欢迎她。
他们有限度的礼貌全部献给了柏迟曼先生。
瑟普特没露面,骆森甚至没正眼瞧她。托米还在床上躺着,他的父亲贝恩.霍布斯(Benn. Hobbes)是个胖子,对两位访客还算和善,托米的母亲卢敏娜(Alumina. Tulving)是塔尔文家的女儿,趾高气昂的女士对狄小七不屑一顾。
当他们回到客厅坐下,仆人呈上果盘,狄小七的那盘果子都好像根本没有被清洗过。
阿奎丽娜也在,她的老白干儿女仆神色忧郁,和她的主人一样心事重重。
贝恩说:“托米的情形还是时好时坏,这次惊吓折磨得他不轻。”
卢敏娜忿忿地驳斥她的丈夫,声音尖锐,“惊吓!是被攫取了晶元,丧失了一部分记忆。这种可怕的状况只有行者才能遇到,托米可不是行者,他是智者的儿子,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尊敬的夫人,托米更没有大碍了。”柏迟曼淡淡地说,“孩子的晶元藏得很深,除非他参与了一次失败的通行,否则没有任何失忆的风险。”
“即便如此,我的小托米要恢复体力也需要长时间补养,如果他的智力因此受损,我不会原谅所有有罪的人!”
“是啊,这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
柏迟曼先生不会反驳一位为爱而愤怒的母亲。
狄小七看着自己的脚尖,眼前还是托米那张倚在枕上的苍白的面孔。冒冒失失地撺掇几个少年出城是她的错,无法否认这一点。
阿奎丽娜低声说:“外公说的和柏迟曼长老说的一样。他还猜测,照理不应该是托米,如果有恶人攫取晶元,他们的目标会是狄小七。”
狄小七的嘴唇抿紧了。
那么说,托米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成了牺牲品,恶人选错了攻击的对象。
可是,谁会针对她呢?除了一直没在身边出现过的死士,她在Zera没有其他敌人。
还有,怎么不提托米当时的疑神疑鬼?他冲入树林以后难道真的什么也没见到?
“狄小七还不是一名真正的行者,如果有人选择她作为攻击目标,一定是因为她是我的弟子。和栖木者作对的人在小香巴拉出现过,不过通常都会很快消失。”
柏迟曼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但他的声音还没穿过胡须,回音就远远地激荡回来,霍布斯家客厅里的灯光随之荡漾。
贝恩赶紧接上话,“那是自然。要对付栖木者,就是要对付霍布斯,对付塔尔文和弗林,每个五月堡的家族,乃至整个小香巴拉都不会坐视针对栖木者的敌意。如果面对这样的敌人必须战斗,智者也将拿起武器!”
胖胖的贝恩先生的语气严厉,坐在下手的骆森不自觉地端正了肩膀,他说:“是的贝恩叔叔。所有的戍卫也都责无旁贷!”
卢敏娜却哼了一声,“霍布斯家就没这么了不起了!格雷在雪峰下受了伤,能不能治得好还是未知数,托米又受到了袭击。发生了这么多事,联盟在哪儿?行者呢?绿地冰原的库武顿首相已经对夜霊和死士动手,连绿营那帮泥腿子也敢和他们对上,智者和行者多少也得做点儿什么吧!”
狄小七并没有因为柏迟曼先生的护犊子而感到高兴,卢敏娜阴沉的脸色吸收了所有光线,冷冷的哼声穿透了压抑的喘息,把狄小七对五月堡的仅存的归属感刺得粉碎。
***
异乡人,和每次到了新的地方的感觉一样,或许她曾经期望过这次应该有所不同,所以才会这么失望。
被五月堡人排斥,少年之间的脆弱友谊被冲击出明显的裂痕,眼下她只拥有小河工、木匠的儿子、遨游族的叛逆少女的信任。
城里城外难道真的只能是对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容易被改变?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任何书本也无法给她提供借鉴和指导。在五月堡她只能求助于柏迟曼先生,可她也有秘密,蝾螈石还在她的怀里蛰伏,河工、木匠、遨游族,寻找记忆的方法,怎么能摆上一位智者长老和她共进晚餐的桌面?
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询问,柏迟曼先生一反常规,严肃地和她谈论起行者联盟。
“谣言并未止于智者。最近关于行者被死士同化而变节的说法成为一小撮一小撮的私下议论的话题,莲花酒肆的光线更昏暗,学宫里的主题更空泛,内容的空洞和形式的漫无边际说明智者们陷入了一种焦躁的困惑。我想那是因为,如果没有行者联盟的协力,智者们无力对抗夜霊和死士,无法应付桑龙或者任何一股别有居心的内外势力。智者一旦与行者分裂,小香巴拉的天空就要变颜色了。”
“‘别有居心’的势力?”
“始终站在敌对方的边缘人、骚动不安的平民、持不同信仰的团体,域外的潜在敌人,甚至是血楣那里的恶势力。如果行者变节,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在Zera维持秩序,这确实让人担忧。”
“谁会这么认为?您也是一名行者,还是联盟的护法。”狄小七心里泛起一阵山雨欲来时风的感觉。
“那是过去的事,我现在既不是行者,也不是智者,只是一个老头儿,抬爱者会称呼我为栖木者家族的长老,协会的名誉会员。”
柏迟曼先生虽然看起来也忧心忡忡,但从他举重若轻的话语,狄小七认为至少他不会相信什么行者变节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