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变故和嫌疑
“托米!”
她握住托米的手,掰开手指,取下酒瓶,那是瓶没有开封的酒。托米的手冷得像冰。
瑟普特和胖珀津带着了十来个人赶来了,有法王驿的驿卫骆森、颛沃的朋友李,还有几个河工,其中有狄小七在黑虎头上见过的那个爱跳脚的暴躁汉子,他们大白天举着火把到树林里寻人,驿卫的手里还拿着长弓。
此时,在他们看来似乎没什么意外,狄小七找到了托米,正架着他从房间里走上栈道,那孩子的脸色像火把飘忽的火苗,阴晴不定,面对瑟普特的询问时眼神空洞。
两层栈桥交错着联接树屋,错综复杂,几个人从屋子空隙的栈桥底下钻过来,围住那头垂死的羚牛。
狄小七希望看到瑟普特的一贯轻松表情,可是那张瘦削的脸颊上的神色让她心神难安。
托米的手像冰,脸颊上却漾着潮红。
颛沃向他们解释为什么狄小七会出现在它的身边,他听到狄小七的喝声时已经看到举着火把的来人,他对骆森说:“那是个蒙着头的大汉,个头有您这么高。”
骆森的脸色阴沉,挥手制止了颛沃。
“小托米。”骆森迈上栈道,几步跨过来,低头看着小表弟,他从狄小七手里接过托米的手,吃了一惊。
瑟普特和他对视了一眼,说:“把他抱回去。”
骆森横抱起托米匆忙从来路返回,两个驿卫尾随着他。
狄小七听见身后的羚牛一声虚弱的喘息,她想扭头,被瑟普特扳住了肩膀。瑟普特冲她摇摇头,她咬紧了牙关,瞪大了眼睛。
珀津问:“巴斯(Bass),你们的人呢?这几间屋子可从来没空过,可现在连家具都没有。”
“他们都在礼堂,今天是河伯祭日,你知道。”
“那孩子手里拎着一瓶酒,这里分明有人,你不是也没去?”
“你可以询问每个树屋的人,要不是我们几个回来得晚,此刻肯定也在那里,是你拉我来的。”巴斯急躁地说。
瑟普特问:“那些马还在?”
李回答说:“和遨游族人的辕马在一起。”
“你做主吧,把那头羚牛的事处理一下。我要回五月堡,马的事也委托你了,骆森会回来找你。我能信得过你吗?”
“毫无疑问,尊敬的智者先生。”
李鞠了一躬,没朝狄小七看一眼,狄小七想问他纸条的事,被他轻微地摇头制止。随后他招呼颛沃和河工们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奥莉薇娅在哪儿?她带对了地方,她应该知道点儿客舍的事。
瑟普特说:“我们回去吧。羚牛的事还要委托镇卫和驿卫们来查,但愿托米只是虚惊一场。”
珀津说:“是的尊敬的智者先生,法王镇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残害生灵,无论是谁,这都令人发指,该把那个作孽的家伙扔进灰墟!”
“谢谢你,我们回去之前,到你那儿喝两杯压压惊。”
狄小七说:“我还有件事要办。”
瑟普特惊奇地看着她。
“我要去看看蒂媂女士。”
瑟普特和珀津跟着她一起去蒂媂的绿帘子帐篷,路过的跳蚤市场里没有灯光,离绿帘子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她就看见那个骨铃碎在了地上,她觉得牙根发冷,就像刚才她在羚牛身旁的感觉一样。
死亡的气息,像注目虚空时呆滞的眼神,像无所事事时黯淡的心情,像停摆的时光之钟,不再有下一个滴答声。
她听到帐篷里的哭泣,是奥莉薇娅。
狄小七想给蒂媂送来她的短剑,如果蒂媂不收,她就要把火蜥蜴还给她。可是,她来迟了。
她冲进绿帘子。
蒂媂安详地躺在奥莉薇娅的怀里。
第二天,狄小七再次回到河工树林,柏迟曼先生亲自陪她过来,在归乐茗门前的人堆里,他两个的装束格外显眼。
珀迟曼先生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别在意一时的境遇,行者注定是孤独的,因为很难得到所有人的理解。”狄小七默不作声,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仿佛一夜之间,她变成了五月堡的异类,所有的家长都视狄小七为危险源,孩子们也不敢和她靠近了。
谣言以她的出城目的和托米的遭遇为起点,在城里蔓延开来。
“法王镇确实有令人发指的盗窃犯在偷别人家的小孩儿,霍布斯家的托米运气好才得以生还。谁会让孩子出城,谁会让一个孩子独自接近无人区?都是那个少女行者的主意。”
“那幸亏了瑟普特的机警,以及大家族的力量,还有驿卫亲属迅速的反应,唉,到底是世家,普通家庭的孩子就不会那么幸运喽。哦,勒佩奇,他也立了一功呢。”
“一个神秘的魅影偷猎者杀了一头羚牛并吸了它的血,他还残忍杀害了一位遨游族的智者……”
“不,那个巫婆可能死于遨游族的内讧,他们内部对犯罪活动意见不一。不要以为遨游族是什么好东西,无耻的盗窃犯和猖狂的走私犯带着一样的面具,或者结成了同党,他们在河工树林里拍卖天河马、羚牛、蒸馏酒和毒药。”
那瓶酒成了证据,它被智者证实是一种极为有害的致幻剂,给瓶子郑重地贴上了标签:
“A Dissociative Hallucinant and a kind of Neurotoxic Funguses Arrack
Zera, the RiverCrafts Woods of the Dharma Town, 270501118.
Finder: Scepter and Rawson (Hobbes’s).
Detector: Dr. Herman Yeh
Recorder: Sir. Alexander Flynn.
Secretarial Officer of the W.A. May City Branch.”
“药师何曼说那瓶酒可以让一匹马幻想飞上天空,像双河人的族徽那样生出双翅,让一个人觉得自己和壁虎一样能重新长出一条尾巴。”
“那个怪老头喜欢这么比喻,他总是拿他喜欢的古怪生物来形容人体,他嘲笑过弗林先生长了一把水生植物的胡须,这是那位德高望重的智者拥有一个‘老莼菜’绰号的由来。可怜的弗林先生,他对那个异乡人不错,学宫讨论何曼的克隆项目的时候,是他力排众议支持了那个怪物。”
“他这么比喻至少说明那瓶药水的毒性。对牲畜和普通人已经是如此,对行者和智者该有多厉害。说到这儿,行者也是被攻击的目标,他们怎么会……难道针对的是智者……”
“嘘,不该我们说的别瞎扯,小心祸从口出。不过,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或多或少地和这些恐怖的事件有些联系……”
——当她收到了遨游族人托城卫转达的葬礼通知,这一点更被人们在眉目传神和窃窃私语中传递:哦,果真如此!
于是,狄小七策划的对法王镇之旅变成了一次得不偿失的莽撞冒险,柘杰的事没有进展,托米受了惊吓,她接连目睹了死亡事件,还被城里人猜忌。
从一个最受欢迎的女行者变成一个路人侧目的异乡人,她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
早上,托米的梦醒故事更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的记忆也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