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骊珠一直在想着这句话。
来到伐木场是自己的选择,无论下一步是什么,每一步都有代价,那不仅仅是度过的时间。
而且,某种状况正在逼近。
骊珠不再在意艾瑞克的表现。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学剑的心更安稳了。
铁木传授了一套基本剑术,融合了冰原和松针剑手最惯用的几种技法,没有名字。铁木说,剑术没有必要命名,剑手可以给自己的技法赋予自己的特点,每个优秀的剑手都可以给自己的技法赋予自己的名字。
和艾瑞克不同,骊珠没去和戍卫们“切磋”,因为他没学过剑,在伐木场的这段日子里学到的东西足够他独自琢磨、品味。
他专注于练习每一个动作,力求每一步都能爆发出自己能够赋予技法的最大力量,尽管如此,他感觉不到进步,而技法中的躲闪和翻滚每一天都摔得浑身生疼,他的木剑也断了两根。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松果在那次谈话之后教给了他一套锻炼体魄的技法,其中最直接的就是用寒冷锻炼体魄。他没有怀疑这套技法的实用性,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每天晚上,他独自走向黑暗深处,除了松果,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小屋是他锻炼力量的训练室,独处的时候,他会不停地尝试拉开那张弓,一组一组地举起铁砧和树桩。那张弓的强劲他依然无法撼动,他停留在一个极限上,没有进步,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个极限。
他可以用晶石提高自己的力量,但他一次也没动用过扳指。
他把小物件塞进小马的肚子,埋在了床腿底下一尺深,直到挖不动的冻土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他对晶石、对自己的禀赋,以及这里的人都没什么把握,所有的秘密都需要解开,但他想谨慎地解开。
诺伊他们就要离开的那一天,诺伊的双臂圈住他的肩膀,头几乎抵在了他的头顶,看着他,做了同样意思的叮嘱:“骊珠,别轻易动那张弓,把它当做装饰品挂起来,或者解弦重装。”
诺伊的眼神是真诚的提醒,“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在这儿,不要那么做。你要等到你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再动用那种力量。”
“什么力量?”
“我的箭没有那么税利的呼啸声。”
诺伊沉吟了一下,慎重地说:“行者的力量。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们能驾驭能量,那种洞悉维度奥秘的力量。在这儿,你唯一要做的是扎扎实实地把剑练好,对你现在来说那比任何力量都管用。在你还不能驾驭一样东西的时候就别动它。”
骊珠点点头。他没这么想,但他这么做了。
“你见过我练剑吗?”
“我远远地看过了,你只是在打基础,我无法评价,但我好像看到了当初自己学剑的那时候。我说过,我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提升自己的能力。”
诺伊笑着说:“相信自己。我相信铁木是个好老师。”
“嗯。你还会回来吗?”
“可能不会,你可能也待不了多久。”
“啊?为什么?”
“我说不清。既然你已经在这儿,就做好在这儿应该做的事。不过,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会走出去的,这个世界有很多锻炼的机会。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这儿,想到处走走,可以到河曲的蓬蒿岭,到那里找思博陵家的坞堡,就能找到我。我会请你吃顿大餐。”
诺伊和陆寒没有达到目的。
雀耳没跟他们一起离开,只有几个林卫和他们同行。或者他们以其他方式达到了目的,挥手告别的时候他们没有带着沮丧,他们神情坚毅。
他们要走了,和留下的人不同,要在那条路上面对可能逼近的状况。
陆寒扔给他一捆牛筋缠的细绳,说:“自己学着做一张弓吧,我的弓箭手兄弟,我发现松果的锅子里总有獐子和兔子的肉,你可以给自己添个小灶。瞧你,和艾瑞克相比你可得长得快点儿。”
商贩给予了相同的暗示。
艾瑞克大叫:“别忘了我托你的事。”
“放心吧小子,我最佩服的就是有情人。”陆寒哈哈大笑。
艾瑞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把拨开韦恩推他的手臂,转身就走。
松果按了按骊珠的肩,他倔强地挺着,松果嘿嘿笑了两声,也回去了。
骊珠揉着手里的绳索,看着渐渐远去的骑手们,心里为他们祈祷。
除了艾玛,他没为谁祈祷过。
修士没过来送别。自从来到这儿,只见过他几次,西蒙斯的身影总是伛偻着在巷道和林间匆忙来去。
***
当一天和之前的一天没什么不同,时间真如流水。
按旧历,一个多月过去了,骊珠没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强壮,但举手投足之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香椽的伙计。
艾瑞克会在傍晚的时候和韦恩几个年轻的戍卫去林子里的酒肆,仿佛已经是个大人了。
骊珠只去过一次,他还要在木屋里继续锻炼自己的臂力,给自己加小灶。
他的新弓是韦恩给的,一把红衫木的松针制式的长弓,他自己上的弦,调理好了,使得已经得心应手。
附近的兔子最可怕的对手不再是狼、狐狸或者阿圭弋和松果了,而是他。
铁木没教给他这个,剑术教师的课程排得很紧,但变化不大。
艾瑞克渐渐地融入了这里,不再咋呼要练习实战。
奇怪的是西蒙斯,他在伐木场消失了。骊珠问过几个人,只有松果猜测修士栖身在地堡里,但他也觉得奇怪,冰锥并不是个好客的主人。
随着时间流逝,骊珠渐渐忘记了身外的一切,他专注得近乎偏执,仿佛回到了雪峰下最初的日子,没有朋友,没有闲暇,也没有快乐。
他的脑子和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承受着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而他在这种压力之中细细品尝着每一分酸痛。
都是应该的,既然选择了到这里来,就要选择怎样离开。
身外的变化很细微,他无暇分辨,没什么能打断他执意要做好的一件事。
直到那种逼近的状况终于来到眼前的时候,他才把这里的一切重新放入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