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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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伐木场的规矩

“哦,”瞎子沉吟了一会儿,朝向铁木的方向说:“绿营的朋友,你都看到了什么?”

铁木抿着嘴唇想了想,摇摇头,“一个有荣誉感的年轻人和一个有点儿滑头却不算坏蛋的商贩,他们的目的单纯,没有纠结,没有妄想。也许他们真的需要你,或者,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精神领袖。”

他转过脸看陆寒和诺伊,“那个巧手芬奇,他既然有能力把你们双河后人聚在一起,就有能力解决你们面临的问题,为什么非要找这个瞎子不可?”

诺伊说:“我只知道雀耳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看见我们看不见的,芬奇认为当下我们面对的敌人很强大,已经远远地超越了我们能应对的能力。为了避免一场腥风血雨,我们不求杀伤对手,但求自保。”

年轻骑士不卑不亢,陈述铿锵有力。

“思博陵,我知道你的家族,你们应该就近转向行者联盟和五月堡的智者寻求帮助,我不认为一个通天巫能解决你们所谓的能力问题。你们对付得了。”

陆寒突然打断铁木,说:“我见过。我见过那种敌人,不止一次,我知道他们还有很多,我们对付不了!而且,灰墟早已经沦陷在他们手里。鼠夹岭人也已经沦为他们的爪牙,或者是在和他们沆瀣一气。

行者和智者各求自保,态度暧昧,五月堡已经沉沦,灰松堡也没有蓬勃的迹象,整个小香巴拉只有绿营挑明了在对抗他们。任何人都应该帮助绿营,可脱不了成见,以为双河后人对抗的是初民,是权威和秩序。

是,绿营对秩序不感冒,因为秩序已经变了,早就变了。在这样的秩序底下我们没有生路,而不仅仅是我们,原住民、边缘人,所有的平民都没有,最终连那些自认权威的家伙们也没有。

我认得蟹爪、雀耳,随便怎么称呼,我们需要他的本事。巧手芬奇不是没能力,但他需要方法,至少需要获取资源的通道。和敌人相比,我们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地落于下风,几无胜算。”

雀耳缓缓地说:“我也无法提供资源和通道。双河后人为此做过努力,一点星火刚刚燃起就被踩灭了,你们不该继续朝这个方向用力,还是像铁木说的那样,向行者和智者寻求支持吧。你刚刚提到一个晶霖塔人,他是谁?哦,不管是谁,他们已经在这片大陆上现身了,他们会帮助你们。我想,你们不用担心,行者会把旗帜树起来,而智者会跟着那面旗帜。”

“哼。恐怕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从五月堡那边来,那里的主导已经不再是行者,不是因行者迁离,而是指人心所向。智者们在谋划自己主导的未来。”

房间里陷入沉默。

骊珠的手心里出了汗。他轻轻地扯了扯艾瑞克,后者不为所动。

雀耳是个“通天巫”;陆寒侃侃而谈,不像个商贩了;陆寒和诺伊是绿营的人,他们是要雀耳帮着对付灰墟和那些敌人;罗霍博士对绿营没有好感,但思博陵家不是平民的对头,那么绿营的敌人就是小香巴拉平民的敌人。

骊珠虽然没能全然明白屋里在讨论什么,但他以雪峰下的经验知道,小香巴拉的动荡不仅蔓延到了那个村镇,也蔓延到了这里。

他想起那个死人,想起陷阱,旸谷人和雪峰下的镇卫。

他想得头大,觉得自己听得已经够多了。

他再拉一把艾瑞克,艾瑞克聚精会神,冲他摆手,他只好独自轻手轻脚地从窗沿下退开。

***

火炉里噼噼啪啪地响着,骊珠凑过去,自然而然地给松果搭了把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杂乱无章的大人的事。

老人满意地看着他利索地清理土豆,“不错嘛,你还跟老芬奇学过什么?”

“我在瑟尔那里帮工。”

“哦,我忘了,你算半个厨子。那太好了,不过让一双持剑的手对付一筐土头土脸的笨蛋,我是不是有点儿量才不当?”

“我还不会使剑。”骊珠低着头说,“我学不好,也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

“你瞧铁木。”松果说,“他年纪小的时候只知道剑可以打败敌人,现在知道武器可以对付猛兽飞禽,还可以维持秩序,我们的秩序。而且,大多数情况下维持秩序的不是武器,是他的名字,是和人心绑在一起的权威。”

骊珠扬起脸,老人愉快地哈哈笑起来。

“孩子,学剑只是一个过程,你学东西未必必须带着目的,如果有,我想就是让你的名字变成权威。而且我看你一定能学好,瞧你对付土豆的样子,你已经是个使刀子的专家了。”

骊珠却犹豫着问:“玉门,是一个通道吗?”

松果收住笑声,一刀剁在案板上,擦了擦汗,在他面前的木墩上坐下来。

“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想起你说过的话。老芬奇从来没跟我说过这里有通道,可看起来雀耳、铁木还有玉门地堡的守卫们都知道,这里是个通道。是吗?”

松果的半边脸在炉火下闪光,他认真地看着骊珠,回答说:“也许。我在这里的时间可以肯定地答复你是,可我的脑子只能回答‘也许’,我没见过任何行者从这里进出,就算有,我的凡胎肉眼也无法见到。雀耳的知觉和我们不一样,游侠也是,如果你想亲自体会,你就得好好练习。就按照铁木教给你的,一步一步地练习。没有捷径。就像我的岁数,我可是一天一天变老的,你的每一天后面都有新的一天。”

松果也许是指时间会回答一切,骊珠点点头,“是。适当的时候我就会知道。”

“对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如果这里是个通道,那这一定是一个最乱的通道。”

“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的人决定了它的属性。”松果的笑容渐渐凝固,“如果我可以选,我不会在你这个年龄选择到这里来。没办法,当年我触碰了秩序的红线。现在如果让我选,我也想选择离开,可我已经变成了一头把头伸进雪窝子睡觉的老熊,已经不愿意面对选择。我不喜欢这里的人,但没人会把一个厨子怎么样,我很自在,除了在他们抱怨饭食的时候。说实话,我活得几乎连气也生不起来了。”

“你和瑟尔差不多。”

“香椽的胖子。差不多,但他还年轻着呢。”松果耸耸肩,然后温和地对骊珠说:“你很机灵,孩子,你把听到看到的都放进心里了。你刚才提的问题就是这里最大的问题,我不知道还要多久,可我有一种预感,某种状况正在逼近。比如灰墟的新伐木场,比如你们,说不准还有别的。

雪峰下居然把你和艾瑞克送到这里来,我看过信的时候可是大皱眉头,铁木的眉头也不见得松快多少。我想,他比我会感到更多的责任。所以,好好跟着学,别浪费任何时间。当然,在你帮我弄完这筐土豆之后。”

骊珠重重地点头,问:“伐木场的规矩是什么?”

“哦,如果用一句话来表述一个规矩,我想可以这么说:你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因为因和果之间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