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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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盲人

“啊?”

艾玛!骊珠想起那两天的风雪,呆住了。

任性的艾玛!不过也是胆小的艾玛,她应该不会跑太远,最好她别离开镇子,兴许是赌气藏在了哪儿。

“雪峰下来信没说太多,大家都在寻找。罗霍博士不知道我们绕了远路,催根特速回。他当然心急如焚,赵骥跟着他,应该没事。雪停了,他们走的是正常的路,我本来也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找人,可大家商量以后做了安排,主要还是根特的意见。”

“修士呢?”他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旅伴。

“西蒙斯在忙他的事。找人的事他帮不上忙,而且他的心全在玉门这儿。”

“艾瑞克知道吗?”

“按说也不该告诉你。但我相信你能沉得住气。艾瑞克,未必。”

诸神保佑那女孩儿!

镇卫的力量被削弱了,但还有老费、栖木者家的女士,他们有昔蜓和机械人,他们比雪峰下的人更有能力。还有那条哈迪犬,它有灵敏的嗅觉——不管用,那天的风雪太大了。

只要你没待在室外!神会保佑你,你能像狐狸一样躲过风雪,善变的艾玛。

“我们在这儿闲逛还不如去找人。”他突然想起了那些旸谷人、陷阱里的鼠夹岭人。

“我们在这儿也不是闲逛,有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是说我和陆寒。至于你和艾瑞克,要这么想:帮不上忙也不会添乱,你们也还是孩子。放心吧,你的朋友不会有事,我相信但凡有栖木者出现的地方,都不会让事情乱套。”

“可是……”

他闭上了嘴。真想为根特或者艾玛做点儿什么,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诺伊拉着他向前。和城墙顶上的守卫对话之后,阿圭弋和陆寒正在朝他们招手。

小个子对他们说:“别在不恰当的位置闹动静。城堡被雪潮淹没过无数次,因为声音。可它至今屹立不倒,就像山根的一部分。长得高的兄长是雪峰,它长得矮,却标致紧凑,唯一的毛病是就有一个一个扩音喇叭一样的敞口大厅。”

“如果通过这道门到达的唯一所在就是那个大厅,这里建这座城堡的意义何在?”陆寒说,“毫无疑问,还有别的东西,比如一条密道。”

“别像小孩儿一样做梦,我的硬胡茬老兄,这里没有密道。如果玉门地堡是颗肾脏,一条密道能通往哪里?而且,没有谁会在雪峰底下埋东西,在小香巴拉的头盔底下,只能是一颗头颅,它不允许有任何缝隙,否则我们就不能在这儿砍木头了,从地底下蜂拥而出的夜霊会钻进我们的鼻子,我最怕它是个大个子,那会撑破我的皮。”

阿圭弋古怪地笑。

陆寒哼了一声。

沉重的铜钉大门缓缓打开,他们陆续走进去,骊珠凝神听着诺伊的佩剑在大腿上摩擦的声音。

这道大门不管通向哪儿,都不是一个好去处。

冰冷的风从门洞里穿过,脚下的原始山石凹凸不平,拱顶的兽头瞪着环眼、呲着獠牙,门洞的尽头悬挂着两道尖脚的铁栅,栅栏的生铁粗过了小儿胳膊,巨大的铰链转盘斜靠在门洞一侧。

戍卫拄着一杆长矛,没精打采地看着他们经过。

阿圭弋愉快地解说,“这道栅栏几乎没什么用,我怀疑自己是否相信它曾经被用过。瞧,前面就是喇叭大厅了。”

接着,骊珠知道为什么松果会称呼这座堡垒“石头猪圈”了。

***

马文.斯皮克,未来的鼠夹岭领主,是个臃肿得几乎撑破了圈手椅黑铁扶手的胖子。瑟尔在这根圆火腿面前只能算根香肠。

他带着棉帽,头盔搁在脚边,毡缨凌乱,身上裹着各种毛皮,手里捧着一个铜的暖手炉。圈手椅高踞在三层台阶之上,两侧的力士托台上有铁笼,也许那里面曾经圈养着猛禽或者点燃过火把。

这间平顶的石室在大厅长长走廊的尽头,有壁炉,火焰黯淡,一眼就能分辨出几丈外这位胖头领的眼睛。除了炭火,只有那双眼睛有光泽。

在台阶靠近壁炉的一侧,一个型号稍小的胖子委顿在木榻上,他的眼睛没有光泽,是个盲人。

阿圭弋在戍卫面前停下脚步,恭敬地把那瓶骊珠带过来的墨绿树根状酒瓶摆在那个胖子面前的矮几上。

“尊敬的皮克,我心中的雪峰护法之剑,请允许我代松果师傅向您表达敬意。这几位远来的客人来了几天了,等不及要来拜会您,他们在旅途上遇到了那场大雪,但他们保护好了这瓶有年数的黑马栗酒。松果师傅已经开始准备晚宴,如果可能,他说他想请您品尝一下炭炙小羊肩胛和胡椒松茸,这样够劲儿的酒恰好与之般配。”

胖子的眼珠缺少油脂的润滑,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酒瓶,暖炉旁的手指动了动,阿圭弋赶紧快走两步上了台阶,把瓶子举到他面前。

诺伊姿仪端正地鞠躬,说:“尊敬的马文.斯皮克,不夜城守护人之子,我是思博陵家的诺伊,孤松塔楼下的松涛骑士,于此向您致敬。”

陆寒也鞠躬,说:“尊敬的斯皮克,在下是在驼鹰陆寒。”

他俩对阿圭弋引他们来这里没有丝毫的诧异,诺伊用上了那个想好的名字,陆寒还冒充了驼鹰,他们知道这里的规矩。

骊珠学着样子,轻声说:“尊敬的斯皮克,我叫骊珠……雷炯.腓力普斯.李,我来自雪峰下。”

胖子在这个过程里没有说话,也没让阿圭弋放下瓶子,微笑着的小个儿雕塑躬身侍立一旁,衬托出那片黑影的巨大。

另一片阴影改变了形状。

盲人从榻上直了直腰,寒冷让他的声音阴沉而锐利:“思博陵和陆寒,骑士和驼鹰。我听过很多骑士和驼鹰的声音。你们都是来自河曲。”

陆寒没作声。

盲人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年轻的行者腓力普斯。黑暗中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形体,雀鹰的耳朵却能听见最细微的振动。我没听说过雪峰下有行者,你不是来自雪峰下。”

不仅同行者吃惊,阿圭弋从座位旁边直起腰来,马文.斯皮克也抬起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