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旗

各营兵看本队长所执旗，队长看本旗总所执旗，旗总看本哨官之认旗，哨官看本把总旗色，把总看本营将旗色⁽¹⁾，营将看主将旗色。若主将五方旗招俱起立点动⁽²⁾，则五方之营俱动。如止于一旗立点，则该应之旗俱点。某旗向某方指点，该应旗俱向某方，各兵随旗而往，别旗照常。若主将五方旗俱偃，则五方之营俱照旗偃之⁽³⁾。若只一旗偃，则该应之旗亦偃，别旗照常。大将旗或立、或点、或磨⁽⁴⁾，先营将应之，把总不许先应；是营将旗，先把总应之，哨官不许先应；是哨官旗，先旗总应之，队长不许先应；是旗总旗，先队长应之，随旗所指而往。队长以下，口传身率⁽⁵⁾，不用旗鼓；号令要与旗鼓号令同，有差错者，以军法治。主将至把总俱用五方旗，哨官以下用认旗。凡旗伏而不起，脚下即是信地，虽天神叫移动，亦不许依从。夜看火鼓⁽⁶⁾，与昼一般。名将所先，旗鼓而已。若旗无制法，真儿戏也。或轻难视远⁽⁷⁾，或重难执驰⁽⁸⁾，方色混杂莫辨，而临阵分合更与旗无干，听兵用手逼唇为啸声。至有大将名胄⁽⁹⁾，而亦乌合纵横，一听兵士分沓⁽¹⁰⁾，一队数色，一阵数令，以用兵付之自然，以胜负付之无可奈何。吁，可胜叹哉！

【注释】

(1)营将：营的长官一般以参将担任，个别时候也有以游击（将军）充任，二者均属将官，故称。

(2)点动：用旗朝某个方位点指，此为古时军中旗的发令动作之一。

(3)“若主将”二句：按，此二句与下文“若只一旗偃”三句说法有矛盾。对比上文“若主将五方旗招俱起立点动，则五方之营俱动。如止于一旗立点，则该应之旗俱点”可知，此处“五方旗”当为“五方旗招”之误。

(4)大将：指统领各营的总兵，属于高级将领。磨：通“摩”，摇动。

(5)身率：亲自带领去做。

(6)夜看火鼓：为了确保夜间也能有效指挥部队，戚继光军中的旗鼓上备有各色油纸铁丝灯，外加罩盖防风，这样夜间点灯发出火光，士兵都能看得见旗鼓号令，故称“夜看火鼓”。

(7)视远：在远处能看到。

(8)执驰：手持着快速奔跑。

(9)名胄：名门后代。胄，帝王或贵族子孙后裔。

(10)分沓（tà）：纷杂重叠，形容杂乱无序的样子。分，分散，纷乱。沓，繁多，重叠。

【译文】

每个营的士兵要看自己所属队长手里拿的旗帜，队长要看所属旗总手里拿的旗帜，旗总要看所属哨官的认旗，哨官要看所属把总的旗帜颜色，把总要看所属营将的旗帜颜色，每个营将要看全军统帅的旗帜颜色。如果统帅五方旗和五方高招旗全都树起来并点指，那么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的营阵五方旗和五方高招旗也全都跟随树起来并点指。如果统帅这边只是一种旗树起点指，那么各营相对应的这种旗都要树起点指。某种旗帜朝某个方位点指，那么各营相对应的这种旗都要朝着某个方位，士兵随着旗的指向前往，别的旗跟平常一样保持不动。如果统帅五方旗都放倒，那么五个方位的营阵都照此放倒。如果只是放倒一种旗帜，那么各营相对应的这种旗也放倒，别的旗照常保持不动。统帅旗帜或是树起，或是点指，或是摇动，各营将要率先回应照做，把总不许先回应；本营将旗帜如何指挥发令，各把总要率先回应照做，哨官不许先回应；本哨官旗帜如何指挥发令，各旗总率先回应照做，队长不许先回应；本旗总旗帜如何指挥发令，队长率先回应，按照旗的指向前往。自队长往下，口头传递号令亲自带领士兵去执行，不必使用旗鼓指挥；但是口头传递的号令要同旗鼓指挥发出的号令保持一致，出了错的人，按军法来处治。统帅到把总都用五方旗，哨官以下使用认旗。只要是旗帜伏倒不树起来，各营士兵所在原地就是自己负责防守的区域，即使是天神让移动，也不许听从。夜间看火光和旗鼓的号令，同白天一样。著名的将领优先考虑和重视的问题，不过是旗鼓号令罢了。如果旗帜指挥没有制度规则，实在等同于儿戏。或者是旗帜过于轻便在远处难以看到，或者是过于沉重难以手持着快速奔跑，方位颜色混杂在一起不能辨认，而到了临阵对敌时需要分散还是聚合更是与旗帜指挥没有关系，听任士兵用手贴近嘴唇吹出口哨声当号令。甚至有的身为名门后代的高级将领，统率部队却也毫无组织纪律混乱无序，任凭士兵纷杂重叠，一个队好几种旗帜颜色，一场仗好几样号令，作战任其自然，胜败听之任之。唉，真是值得叹息感慨啊！

黄旗属土，凡军行，中营、中军所用。但见黄旗，即知为某中营、某中军也。在五营，则为五营之中；在一营，则为一营之中，以下仿此。少至五人，则为五人之中。凡人面向者为前，红旗属前。凡军行，军垒所在向前者⁽¹⁾，则用红旗。但见红旗，俱想向前。凡人就本身之左手为左，蓝旗属左。凡军行，军垒所在向左者，则用蓝旗。但见蓝旗，俱想向左。凡人就本身之右手为右，白旗属右。凡军行，军垒所在向右者，则用白旗。但见白旗，俱想向右。凡人就本身之背为后，黑旗属后。凡军行，军垒所在向后者，则用黑旗。但见黑旗，俱想向后。缘以旷野人众，若说东西南北，认辩不真⁽²⁾。凡人皆有左右手、面前、背后，故即以其易知者教之。人人只以大营中军分左右前后，又以本身前后左右为向，再不必论东西南北也。

【注释】

(1)军垒：即营垒，部队在野外所筑的军营，包括围墙、堑壕等周围附属防御性设施。

(2)认辩：即辨认。辩，通“辨”。

【译文】

黄色旗帜配属五行当中的土，凡是部队行军在外，就是中央大营、主帅直接所统属的中军使用的旗色。只要看到黄旗，就知道某处是中营、某处是中军所在。在全军扎五个营的布局下，黄旗的位置就在五营的中央；在一个营的内部，黄旗的位置就在该营的中央，往下都照这个原则。最少到五个人，就在五个人的中央。凡是人面朝的方向是前方，红色旗帜配属前方。凡是部队行军，营垒所在位置朝前的方向，就用红旗。只要看到红旗，都要想着朝前行进。凡是人从自己身体的左手指去的方向是左方，蓝色旗帜配属左方。凡是部队行军，营垒所在位置朝左的方向，就用蓝旗。只要看到蓝旗，都要想着朝左行进。凡是人从自己身体的右手指去的方向是右方，白色旗帜配属右方。凡是部队行军，营垒所在位置朝右的方向，就用白旗。只要看到白旗，都要想着朝右行进。凡是人自己身体的脊背所朝的方向是后方，黑色旗帜配属后方。凡是部队行军，营垒所在位置朝后的方向，就用黑旗。只要看到黑旗，都要想着朝后行进。这样做是因为野外空旷人多，如果说东西南北方向，士兵们辨认不清楚。只要是人都有左右手、面前、背后，所以就用他们容易知道的东西去教。每个人都只根据中军大营位置区分左右前后营方位，又根据自己身体的前后左右作为方向，就再也不必辨认判断东西南北了。

以上旗鼓、号令，但一行出，决要依从。“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¹⁾，“将无还令”⁽²⁾，“将无二令”⁽³⁾，正谓此也。如违误承接号令，而不误事，止于捆打。若因而误事者，军法从事。

【注释】

(1)“将在军”二句：将帅在军中，君主命令有的可以不予接受，意即不机械执行命令，可以相机行事。语出《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此处用以强调将帅的权威在军中独一无二。

(2)将无还令：将帅不能收回已经发出去的命令，意即令出必行。语出《三略·上略》：“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

(3)将无二令：将帅不能发出前后不相同的命令，意即军令要前后一致。语出《尉缭子·将令》：“将军受命，君必先谋于庙，行令于廷。君身以斧钺授将，曰：‘左、右、中军，皆有分职。若逾分而上请者死。军无二令，二令者诛，留令者诛，失令者诛。’”此处文字及文意与原文有异，为化用而来。

【译文】

以上所说的旗鼓号令及其他各种军令，只要一经发出，全体官兵必须绝对听命服从。“将帅在军中，即使是君主命令有的也可以不接受”，“将帅一旦发布命令，就不可以再收回”，“将帅不能发出前后不相同的命令”，说的正是这个。如果延误了接受号令，但没耽误事情，只用捆起来打的办法处罚。如果因此耽误了事情，按军法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