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圣甲虫的粪球和强盗
圣甲虫的嗅觉比狗还厉害,因为即使睡着,它的嗅觉也是醒着的。在地下睡觉的圣甲虫,也能闻到粪便的味道。它们就是这样凿开沙质天花板,钻出地面,一路飞奔,奔向洒满一坨坨马粪羊粪的安格尔高原。在高原炽热的阳光下,圣甲虫们抱着粪便工作着,如痴如醉。
当人们看见圣甲虫在路上推着粪球前行时,以为粪球是像孩子们滚雪球一样滚出来的,这是没有认真观察而犯的错误。圣甲虫不是转圈的工人,而是高超的雕塑艺术家。在上路之前,粪球已经是雕好的作品。在粪堆旁边,它用后腿使劲儿抱住粪块,用前额上耙子一样的额突碾着、挖着、刮着,前足搜集并不断添加新的粪料,带锯齿的长臂拍拍打打,雕塑着粪球。圣甲虫雕塑粪球的速度非常快,它怀里抱着的一个粪球小丸子,很快变成粪球大苹果。我还曾看见,一个贪吃的圣甲虫加工出一个大拳头一样大的粪球大面包。
圣甲虫有点像个隐士,做好粪球,就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它离开热火朝天的粪场,远远地找个地方,离群索居地住下来。现在,圣甲虫上路了。它头朝下,撅着屁股,用两条长长的后腿抱着粪球,当中两条腿支撑着粪球,两只前腿则用来走路。就以这样的姿势,像人拿大顶一样,圣甲虫倒退着,推着粪球走在路上。
粪球在前进,粪球在滚动。不过,世上没有哪条路会是一帆风顺的。在翻越一个陡坡时,危机四伏,一棵小草都能让它栽个大跟头,沉重的大粪球也随之顺着斜坡骨碌碌滚了下去。可固执的圣甲虫一定要知难而上,而不会换一条平坦一点的道路。不管失败多少次,粪球滚下去多少次,它都会百折不挠地跑过去,再次抱住粪球,再次开始攀登。抱着粪球一次次攀登的圣甲虫,真有点像希腊神话里的巨人西西弗斯,无论多少次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巨石都会一次次滚落下去。十次,二十次,都以失败而告终的攀登,也不会打击圣甲虫,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直到推着粪球胜利越过斜坡。
圣甲虫和粪球艰辛的旅途中,也常有同伴加入,来助其一臂之力。两只搭档一样的圣甲虫,一只在前,一只在后,以同样的热情推动着沉重的粪球前进,穿过生长百里香的沙地。这美好的景象让我想起以前管风琴常常弹奏的歌曲:“要成家,唉!怎么办?你在前,我在后,咱们一起推酒桶。”可惜我发现,我不得不放弃这种温情脉脉的家庭牧歌,因为合作推动粪球的两只圣甲虫常常都是同一性别。他们不是一家人,也不是合伙人——中途加入来推动粪球的圣甲虫是个强盗,它纯粹是为了抢劫。它以助人为乐为借口,满心盘算着如何找机会下手把粪球据为己有。如果粪球主人不警惕,强盗就会带着财宝溜之大吉;如果它受到严密监视,那就两人共进午餐,因为毕竟它帮过忙——这就是强盗圣甲虫的如意算盘。
这种拦路抢劫的情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一只圣甲虫独自辛苦滚动着辛勤劳动得来的粪球,另一只圣甲虫突然飞来,猛地落下,用带锯齿的手臂把粪球主人推翻在地,自己雄踞在粪球上面。接下去就是强盗与被害人的肉搏厮打,有时强盗取得胜利,于是不劳而获,粪球原来的主人只好悻悻离开,再次回到粪堆上去,重新雕塑粪球。当然,强盗也有被打败的时候。
圣甲虫的抢劫不是为了粪球本身,它们只是抢劫成性。因为很多时候,那些得胜的强盗把抢来的粪球滚动一会儿就扔掉了,它们只是为了抢劫的乐趣而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