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荒石园的虫子是我的邻居和客人
荒石园,这块没人愿意撒一把萝卜籽的贫瘠土地,却是我的伊甸园,昆虫们的天堂。
在荒石园各处茁壮生长的蓟和矢车菊,把附近的膜翅目昆虫都吸引了过来。我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找见过这么多昆虫,数也数不清的昆虫。黄斑蜂是个纺织工,它们刮耙着矢车菊的茎,堆出一个棉花球,然后把这个棉花球加工成一个棉毡袋,来装它们的蜜和卵。肚子下有黑色、白色或者红色花粉刷的是切叶蜂,它擅长的是组装。你看,它即将离开蓟丛,飞到不远处的灌木上。它把剪下的叶片组装成瓶瓶罐罐,用来填满这些容器的,会是它们采来的蜜。大声嗡嗡叫着猛地飞向空中的是砂泥蜂,它们定居在旧墙壁和附近向阳的斜坡上。现在飞来的壁蜂则是建房子的能手,它们能在空蜗牛壳和干枯的荆棘枝里建造多层的楼房。还有触角高高翘起的大头泥蜂、采蜜的后足上有大毛刷的毛足蜂、种类繁多的土蜂、杨柳细腰的隧蜂,它们都来了。我从它们身边走过,但没有打扰它们。
跟采蜜的蜂类昆虫一起入住荒石园的还有它们的捕猎者。最初,为了砌围墙,泥水匠运来一大堆石头和沙子,堆在荒石园。工程一直拖延,石蜂便把石头缝隙当作了旅社。粗壮的单眼蜥蜴张着嘴,在洞口等候着过路的蜘蛛。大耳穿着修士服,白袍子,黑翅膀,在最高的石头上唱着乡间小曲儿。石头堆里会有它的窝,窝里会有天蓝色的鸟蛋。后来,这个小修士消失了,我怀念它,因为它是让人喜欢的邻居。但我一点也不怀念单眼蜥蜴。
沙堆是另一种昆虫的家。泥蜂在打扫地穴的门槛,身后扬起一条尘土的抛物线;朗格多克飞蝗泥蜂正把猎物距螽拖到那里;而大唇泥蜂捕获的是叶蝉,它要把俘虏关到地窖里。后来,泥瓦匠弄走了沙子和石头,沙堆石堆里的猎手们都走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想把它们都召唤回来,只要堆起沙子和石头就可以了。它们会听见我放在沙堆石堆上的召唤,我相信。
春天或者秋天,在荒石园,可以看见砂泥蜂在草地上飞来飞去,寻找着猎物,它的猎物是别种昆虫的幼虫。蛛蜂敏捷地飞向某个隐蔽的角落,去捕猎一只蜘蛛。荒石园里狼蛛很多,它们的窝像是个直上直下的井,护栏则是禾本科植物的茎秆。粗壮的狼蛛躲在井底,眼睛闪着金刚钻一样的光,很多人看了它们都会害怕。但体型最大的蛛蜂则在暗中窥视着它们,伺机下手。炎热的下午,飞着的土蜂突然被鳃金龟、蛀犀金龟和花金龟美味的幼虫所吸引,一头钻进草丛里去了。
荒石园不可能仅有虫子。夜莺来丁香丛中做巢;翠雀在茂密的柏树下定居;麻雀把碎布和稻草运到房顶的瓦片下面;南方金丝雀落在梧桐树上,啾啾地唱着;红角鸮习惯在晚上细声歌唱;雅典的智慧之鸟猫头鹰也跑来咕咕叫着。而五月,每当黑夜降临,房前的池塘就变成了重金属音乐的舞台——蛙鸣震耳欲聋。
白边飞蝗泥蜂有点胆大妄为,在我的门槛前做窝。为了跨进家门,我必须高抬脚轻落足,以免毁了它们的家。多年前,为了拜访它们,我曾在八月的炎炎烈日之下,走几公里的长途。而现在,它们是我亲密的邻居。关闭的窗框和墙壁的缝隙间,长腹蜂建造了自己的土房子,它也是捕猎蜘蛛的高手。百叶窗旁边,几只孤身石蜂安了家。胡蜂和长脚蜂也是我家的常客。它们来到餐桌上,看我们吃的葡萄有没有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