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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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坠入情网

由于石季婉和姑姑租往的公寓里,还住有一个德国房客,所以她们家的房门,不能像一般的人家那样,整天随随便便地开着。

平时的时候,过道里的门全都关着。

时间长了,杨世会觉得在石季婉的房间里老是关着门,像是一个旅馆一般,有些不太习惯。

但是如果在会客室里,杨世会有时候一坐就是很长时间,石文珊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对侄女笑着说道:“天天来——”

石季婉觉得很尴尬,她知道杨世会的举动,已经挤压到姑姑的隐私空间了。

但是,她阻止不了杨世会每天例行对她的拜访。

即使她曾经对他讲过,不让这么频繁地来看她,他也不对听她的话的。

而且从内心深处,她也巴不得他天天来看她。

只要杨世会肯来,别的她都可以将就。

即使是姑姑的抱怨,她也不在乎。

而如果放在以前,姑姑只要有一点的报怨,她马上就会坐立不安的。

她觉得,她似乎已经迷上了这个男人了。

有一次,杨世会向她提起《人和》上刊登的那张照片。

石季婉听了,便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当他再去的时候,她便取出来送给他。

在照片的背面,石季婉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杨世会心花怒放。

他知道,这个看上去外表有些冷酷孤傲的女孩子,已经彻底被他征服了。

他尽情地在她面前挥洒着他的小聪明,同时滔滔不绝地炫耀着他在南京的那些所谓的“光辉业绩”。

当然,这种东西,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在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的石季婉听来,是完全分辩不出的。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石季婉都是非常虔诚地听着,一点也没有厌烦的意思,这不免又极大地刺激了杨世会的虚荣心。

所以,杨世会在石季婉面前,也有了一种英雄般的感觉。

杨世会喜欢抽烟。

即使他在石季婉这里,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他从石季婉这里走后,常常留下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

石季婉每次都是小心地捡了起来,把它装在了一只旧信封里。

下一次他再来的时候,她顺手拉开书桌的抽屉,把装满了烟蒂的信封拿给杨世会看。

他高兴地笑了。

既然这个女孩子这么珍惜留下的一切,甚至连烟蒂都舍不得扔掉,那么他可以肯定地说,石季婉已经完全爱上他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让他感到有些不习惯。

那就是,石季婉从不留他在家里吃饭。

无论他在这里呆到多晚,到最后都还得回家吃饭。

而在石季婉这边,她也对此感到有些尴尬。

因为她不会做菜,家里的菜都是她姑姑做的,如果姑姑不发话,她也不好意思留杨世会在家里吃饭。

姑姑甚至都不留自己的侄儿石本涵在这里吃饭,何况是杨世会这种外人呢。

但是有时候杨世会下午来了之后,一坐就到七、八点钟了,不留他在这里吃晚饭,实在是让石季婉觉得很窘。

但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她自己又不会做菜。

对于杨世会的频繁拜访以及久坐不走的行为,姑姑经常颇有微词,这更让石季婉越发的难堪了。

但是杨世会似乎没有感觉到石季婉和姑姑的难堪,依旧我行我素。

反正他一直就是这样,从来都是一张厚脸皮走遍天下。

有天晚上,杨世会准备走时,石季婉站起来去送他。

他掐来了烟蒂,又把手按在她的手臂上笑道:“把眼镜拿掉好不好?”

她笑着摘下了眼镜。

他马上就吻了上来,石季婉感觉一阵眩晕。

隔了一天之后,因为有人请客,他在外面吃了晚饭后,就又来了。

她把泡好的茶放到他面前的时候,闻得到他嘴里浓浓的酒气。

说了几句话后,他便坐到了她的身边来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

杨世会用手轻轻地环着她的腰,附在她的耳边说:“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将身子向外侧了一下,微笑着对他说:“你喝醉了。”

“我醉了只会感觉好的东西更加好,坏的东西更加坏。”

他拉起她的一只手,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她掌心的纹路,然后再拉起她的另一只手翻看。

可能他也意识到这样有些可笑,就自我解嘲道:“我还真是无聊,竟然给你看起手相来了。”

石季婉任由他捉住她的手,也没有想抽出来的意思。

杨世会拉起石季婉的两只手,把她重新拉到他身边,又说了一次:“答应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石季婉固然依恋杨世会的温柔,但是此刻的她,脑子还是清醒的:“你太太怎么办?”

他连想都没想,张口就说:“我可以离婚。”

离婚?这话说起来轻松,可实际上,有那么容易吗?

他在上海的家里有一个精神病的妻子,南京又有一个舞女出身的小妾,她们会同意吗?

如果要顺利地把这两个人都打发了,那得花多大一笔钱啊。

她踌躇了一下说:“我现在不想结婚,过几年我去找你。”

她知道他现在任职的政府不是合法的政府,将来总会有一天,他可能有被清算的时候。

等到他逃亡到遥远的小城,所有的人都抛弃他的时候,她会千山万水地去找他,在昏黄的油灯里,与他重逢。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给感动了。

杨世会摸了摸石季婉的头,微微地笑了一下。

一向自负的他,觉得石季婉的想法有些过于悲观了。

他急忙转换了话题,讲起在南京被关进看守所的时候,曾经托看守帮他买杂志,他要看她最新发表的作品。

石季婉在感动之余,诧异地问道:“在看守所里不是已经失去自由了吗,他们怎么还肯替你做事?”

杨世会微笑着说:“我给他们讲道理,他们被说服了,所以对我很好。”

她相信他有这种能力。

他口若悬河的长篇大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杨世会又说:“开始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觉得脂粉气很重,但是也不像是笔名,我一直想着,是不是哪个男作家的化名。”

石季婉笑了起来。

杨世会无限深情地看着她:“我那时想,即便是个男人,我也要去找他。反正所有该发生的关系,到时候都要发生。”

最后这一句,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石季婉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往上涌,感觉心脏加速,几乎快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

那天,杨世会在石季婉的家里呆到很晚才走。

夜已深,路上少有人走,他吹着凉凉的风,看着天上的满月,兴奋得想要大声地唱歌,想随便拉着一个路人说说话,想把自己的幸福给所有人分享。